听到这话，秦大勇沉默了，心底五味杂陈，涌起阵阵苦涩。
如果要靠自己工作，不知道要猴年马月才能赚到足够的晶币，才能请教会祭祀帮母亲治疗。而现在就有这么一块璀璨的蓝晶摆在面前，他的心也在左右摇摆。
可是，真的可以白送吗？
寒菲要真是父亲曾经的故人，关系好到会为了自己兄妹出头，那么，这两年来为什么从都不到家里过问一下？
深渊军卫虽说危险又繁忙，但三两个月下来，总还是能进城一两次的。
从前自己父亲秦北山回家，可没有只顾自家妻儿，他总是分出一些时间，去关照死去队友的家庭。而自父亲去了以后，他曾经的两个队员也每隔几个月就会来探望。
但寒菲从未来过，今天，她也不直接到家里去，反而是在预备营里，打着为兄妹俩报仇的名义，惹下一堆麻烦……这太反常了，她难道不知道我们家只是平民身份？
这堆麻烦对于她堂堂深渊统领来说，当然不怕，可是平民出身的自己家，是担不住的……并且，一环扣一环，她又发出邀请，说深渊军卫才是自己兄妹的归宿。
这摆明了是要逼迫我们接受她的庇护，再然后，她又拿出那块完整的蓝晶……
不喜欢可以丢掉？
丢得掉吗？
秦小柔没有想到这么多，她平时就毛毛躁躁，但她不笨，事已至此她也看出了一些事情。
母亲的咳血病日益加重，而这块蓝晶可以为母亲治疗！哪怕是卖掉自己，秦小柔心里也愿意，但是，母亲不能没有人照顾。
就算是卖身给深渊军卫，自己和哥哥，也只能卖一个……想到这点，秦小柔感觉心里憋屈，异常难受。
啪！啪！啪！
寒菲嘴角带着笑意，鼓掌道：“哈哈，你们两个小家伙……我真是越看越喜欢了，怎么？林婉生病了？没钱治？”
顿了顿，寒菲又说道：“这样吧，你们俩个小家伙不需要为难……一个跟我走，一个回去照顾林婉好了。”
闻言，秦大勇和秦小柔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良久。
秦大勇抿着嘴唇，低声道：“多谢寒菲统领。”
说完，他拿起蓝晶，塞到秦小柔手里，柔声道：“小柔……你回去请祭祀给妈治病，应该还能剩很多，嗯……然后再买两张去暗星城的蒸汽绿皮车票……”
秦小柔瞪着眼，她举起那块蓝晶，“砰”地摔到秦大勇怀里，大声道：
“我不去！你去！”
“小柔，听话……”秦大勇克制着自己的声音，让它尽量不颤抖。
他们没有足够的能量源晶，至今没有成为进化者，以前从预备营领取的灰晶币，也全用来补贴家用，根本没有多余的量用来吸收。
现在如果跟寒菲走，哪怕之后她会给与能量源晶，但深渊军卫需要镇守在城外的迷雾荒野，根本不会在城内逗留。
现在跟着寒菲走，就意味着要以普通人的能力，去面对那些进化者都难以应对的危险，或许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我不去！你去！”秦小柔眼神坚定，再次重复着之前的话语。
“小柔……”
“哥，你明明就不想做深渊军卫，你跟我说过的！你说你憎恨深渊军卫，使他们让我们没有爸爸的！”秦小柔激动道，同时眼睛里漫起雾气。
“行了，我来帮你们决定。”
寒菲打了个响指，似笑非笑，转头对秦大勇道：“小家伙，你妹妹说的很对，你完全没有你父亲那样的果敢呢，你倒是很像你母亲林婉，聪明是聪明，可惜畏首畏尾，顾虑太多的人终究会成为软蛋……”
“所以……你滚吧，小子！”
秦大勇没有动。
寒菲眉梢一挑，她身后的其中一个深渊军卫立即会意，上前提起秦大勇的后颈，粗暴地将那块蓝晶塞进他的衣服里，随后纵身一跃。
秦大勇只感觉一阵眩晕，转眼就被丢在了预备营的大门口。
门口站岗的两个少年依旧一动不动，眼眸里倒映着那个狼首头盔，满脸畏惧。
高墙内，传来寒菲训斥的咆哮：“从今天起，四号预备营不再是你们的厮混地！不拼命训练的人，腿打断！”
秦大勇从地上爬起来，想要再次进入预备营里，但马上，一只带着皮手套的大手搭在了他的肩上，是那个深渊军卫。
狼首头盔上，两个幽深的孔洞显得阴森冷漠。
“我不会放你进去的，你走吧，回家去问问林大人你就知道了，统领她没有恶意。”
秦大勇听到这话，有点发懵。
林大人？
母亲姓林不假，但她只是平民身份，和“大人”这两个字根本不沾边。
而且，刚才寒菲的一番逼迫，又尝试入侵自己的精神，秦大勇实在没法相信，对方没有恶意这一说。
他眯起了眼睛，眼神在面前高大的深渊军卫身上打量了一阵，随后转身离开。
“继续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先回去问问母亲……”秦大勇喃喃自语。
他并不是信了那个深渊军卫的话，而是想到之前寒菲的话语，对自己家的情况似乎很熟悉，现在也只能回去找母亲商量对策了。
预备营离家并不远，一路小跑，大约十五分钟后，秦大勇看见了自家的院墙。
但是，此时正有两个身披白色斗篷，兜帽盖住头，只漏出嘴唇和下巴的人，站在自家院门口。
这幅打扮，每一个极光城人都认识，是教会的司夜者！专门负责极光城宵禁巡夜，只有在太阳被遮盖，极光时段和灯塔时段，他们才会出现。
秦大勇瞳孔微缩……现在才是早上，太阳还在呢，司夜者守着自家院门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秦大勇思考太多，其中一个司夜者就抬起头，朝着秦大勇所在的街角看过来，显然是发现了他。
随后，另外一个司夜者轻轻敲了一下门，才两三秒的功夫，门就打开了，走出来一个同样司夜者打扮的老妪，老妪意味深长地看了秦大勇一眼，之后匆匆离去。
秦大勇满头雾水，一时间没有往坏的方面想，毕竟司夜者向来以保卫极光城形象出现，是正儿八经的“夜晚”治安官。
等到三个司夜者已经没有踪影，秦大勇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跑进家。
林婉正在院子里伫立着，下一秒就看到夺门而入的儿子，脸色有点不自然。
“大勇……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林婉挤出一抹笑容。
“妈，刚刚那三个人是……”秦大勇皱着眉头问道。
“哦！三个司夜者大人过来送鱼……”
司夜者送鱼？母亲大人，您清醒一点，我们只是平民呀……秦大勇嘴角抽了一下，母亲撒谎的姿态被他一眼洞穿。
狐疑地看着母亲，又看了看旁边地上的一箩筐鲈鱼……母亲大人，你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啊！
不过现在这个不是主要的，秦大勇深吸了一口气，把刚刚预备营里遭遇的事情，快速给林婉讲述了一遍。
林婉一边听着，也渐渐皱起了眉头，陷入了思考中。
秦大勇出声提醒道：“妈，小柔还在那被扣着呢，我们……”
林婉抿着嘴唇，忽然看了一眼侧面的院墙，随后说道：“不用去预备营了，她们已经来了……”
话刚说完，只听“砰”的一声，大门被一脚踢开了！
门外，寒菲缓缓收腿，她拎着秦小柔的后颈，身后是那两个深渊军卫随从。
“妈！哥！”秦小柔一下挣脱寒菲的手，寒菲也没阻止，放任着她跑走，投进林婉的怀里。
秦小柔扬起脑袋，眼泪婆娑：“妈……我以为见不到你了！”
啪！啪！啪！
寒菲面带冷笑，鼓掌道：“真是情深美满的一家人呢……”
林婉轻轻皱起眉头道：“你来作什么？”
“把恶鬼之约拿出来吧。”
嗯？恶鬼之约？什么东西……俩兄妹一齐看向母亲，脸上写满了疑惑。
林婉沉默了一阵，最终叹了口气，说道：“小柔，去拿你父亲的剑来。”
秦小柔有点茫然……恶鬼之约？老爹的砍刀？
“不能给她。”秦小柔当即说道，“她肯定没安好心！”
林婉道：“那本就是她送你父亲的……去拿吧。”
秦小柔腮帮子鼓起，嘴角下拉，倔强道：“我们可以赖账！都送老爹了，凭什么要还，妈你不知道她可坏了！她掐我的脖子，我不走她还打我！”
林婉摸了摸秦小柔的头，正要安慰。
这时候，寒菲忽然冷笑了一声：“啧啧，怎么？不愿意告诉他们我是谁吗？你这自以为是的德行，还真是难改啊……”
秦小柔性子急，哪里听得了这种话，更何况这话是在嘲讽自己的母亲，她当即就要发作。
林婉按住了秦小柔的脑袋，迟疑了几秒后，叹气道：“小柔、大勇，寒菲是你们的大姑……”
寒菲嘴角上扬。
秦大勇和秦小柔则是恍如晴天霹雳，一下就懵了。
虽然这是从母亲口中说出的话，但秦大勇极度不愿意相信，他想不通为什么。
这看样子就不像个好人的女人……是自己的大姑？
俩兄妹齐齐愣在原地。
正是俩兄妹发愣的时间里，林婉转身进了屋子，取出了那个长条布包。
呼！
布包飞起，落到寒菲早已伸出的手里，如同被她用无形的绳子套走。
只见她手掌上忽然腾起烈焰，眨眼就将裹剑的布匹烧成灰烬，露出其中长剑的模样。
漆黑的剑柄上，雕刻着一只紧闭的竖眼，竖眼的周遭是十二条闪电形状的凹槽。剑鞘同样漆黑，刻满了奇异的符号，由纹路串连。剑鞘和剑柄之间的剑格如同一张狰狞的兽口，明明是静止的死物，却透出一股暴戾妖异，如同活物。
恶鬼之约，剑如其名！
铮！
寒菲拔出长剑，剑刃寒光冷冽，然而剑身却密密麻麻全是裂痕，仿佛轻轻触碰就要碎成千百块碎片。
“小柔……”寒菲轻轻抚摸着剑身，说道：“你过来，我们该走了。”
“我不！”
秦小柔瞪着眼睛，躲到了林婉的身后。
寒菲嗤笑了一声：“林婉啊林婉，你就是这么教孩子的？一个比一个胆小，两个天才都教成了废物……”
说着，寒菲目光游动，扫过秦大勇的瞬间，笑意更浓了：“林婉，刚才我试探了一下大勇，和你一样，精神天赋高得吓人呢，你就不培养培养？”
林婉听到寒菲的这些话，微微皱了皱眉，说道：“寒菲，你没有必要为难孩……”
寒菲冷笑，打断道：“那你的意思是，你把我秦族的血脉养成了贪生怕死的软蛋，还不允许我这个做姑姑的挽救一下？”
“深渊太危险了，小柔不合适。”林婉道。
寒菲轻笑道：“没有任何人想去城外，但秦族血脉没有选择，我没有，北山也没有，小柔同样没有。倒是大勇，继承了你的精神力天赋，秦族血脉倒没几分了，可以留在城里享福。”
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林婉沉默不语。
寒菲见状，说道：“也没什么可聊的，恶鬼之约我拿到了，走了。”
说完，寒菲身上忽然腾起一道烈焰，如同蟒蛇捕鼠一样扑向林婉，到她身前时又猛地一扭，卷向秦小柔。
秦大勇瞳孔一缩，下意识就要使用风之障壁，但马上发现自己手里没有长刀，捕捉不到御风剑术的感觉。
“啊！哥……”
秦小柔一声惊呼还没结束，就被火蛇一卷一缩，整个人飞到了寒菲的肩上。
她没受到什么伤害，立即扑腾着挣扎起来，双手抓向寒菲的脸，一口洁白的牙齿咬向寒菲的耳朵，膝盖撞向寒菲的后背……能用的攻击全用上了，身体灵活、协调程度极高。
当！
寒菲动作更快，食指微曲，在秦小柔脑门上弹了一记，秦小柔立马就一翻白眼，晕了。
随后，寒菲瞥了一眼母子两人，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院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