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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公元2118年,S市。

“小偷!抓小偷啊——他抢了我的包!”

午后,一条不算繁华的马路上,一声女人的尖叫突然响起,但并没引起周围人们多大的关注。一个瘦小男人抢了女人的Chanel挎包后迅速逃走,附近行人只有少数扭头看了看。都市人情冷漠,没有人前去帮忙追逐小偷。

路边一家小面馆里,一把椅子摇晃几下后,在没有任何人碰触的情况下蓦地漂浮到半空中,店里几个吃面的人看着椅子正惊讶疑惑之际,它突然飞出店外,迅速追向小偷的方向。路边行人的目光纷纷被这把椅子吸引,目瞪口呆地看着横空出现的椅子飞去重重撞击小偷的后背。小偷遭受莫名其妙的一击,狼狈扑倒在地,挎包也飞出几步开外。小偷骂咧着脏话起身想去拾起挎包,更令人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挎包竟然漂浮到半空中,抖动几下后,迅速向原主人飞去,停到主人跟前。挎包主人张大嘴看着近在咫尺的包,迟疑地不敢伸出手去碰触它。挎包就那么悬浮在半空中,周围驻足观望的人逐渐增多,发出不少惊呼声。东西竟然会自己飞来飞去,这是什么怪事?

原本只是坐在车里路过的傅子悦,像感受到某种不寻常的气场召唤。他警觉地扭头看到这一幕,立即命令司机尤皓停车。他们的劳斯莱斯正行驶在中间车道,尤皓听到老板的一声命令,毫不迟疑地迅速把方向盘向右一拉,完全不顾右后车道行驶而来的车辆,后方司机紧急刹车,好险,差点就撞上了,后方司机愤怒地连连按喇叭,经过他们车时司机不爽地对尤皓比了比中指,“不就开了辆劳斯莱斯嘛牛气什么啊。”尤皓立即暴躁地攥紧拳头,胳膊上青筋突起,以他一贯的脾气,就该堵住那辆车的路,然后把司机揪出来狠狠揍一顿,揍得头破血流才能罢休。可是现在不行,尤皓扫过后视镜看了看后排的老板傅子悦,老板的头正伸出窗外寻找着什么,尤皓知道老板突然叫他停车一定是有理由的,他只好吞下这口恶气。

“原来是你搞的鬼,一个小丫头。”傅子悦勾勾嘴角露出一抹微笑,把目光锁定在街边角落一个女孩儿的身上。那是一个看起来非常普通的女孩儿,很年轻,脸蛋不漂亮,但是看着十分干净清纯,一米六左右的个子,扎着马尾,穿一身灰色的运动套装,白色帆布鞋,背着粉色双肩包,像是学生妹的模样。那个女孩儿躲在一棵大树下,正全神贯注地盯着不远处的挎包,在外人看来她或许只是某个好奇的旁观者罢了,可是傅子悦能看出她的异样,她正在使用某种特殊的能力来操控那个挎包,包括之前自己飞起来的椅子,也定是她使用特殊能力操控的。

女孩儿见挎包主人迟迟没有伸手去拿包,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引起这样的骚动已经超出她的预料,她不想让这个助人为乐的小插曲成为某个轰动的“事件”,更害怕有人发现是她的作为。为了快点结束这个插曲,她死死盯着那个Chanel挎包,集中全部注意力,运用某种自己也说不清楚从哪儿来的力量,使挎包链条自己挎到那个女人的肩上,然后她松口气,装作若无其事地迅速朝相反方向离开。

挎包的主人试探性地摇晃几下挎包,又把它向空中抛起,包受到重力吸引掉到地上。刚才漂浮在半空的怪异现象消失了,挎包又变回了原来那个普通的挎包。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唏嘘声。不过这一切不是幻觉,有那么多双眼睛看到这几分钟的经过。怪事儿,围观的人议论起来。

“看到那个女孩儿了吗?”傅子悦收回目光。

“嗯。”尤皓回答。

“跟过去,看看她是什么来路。”傅子悦命令。

三日后,金融街某幢大厦六十六层楼的办公室里,明媚的春日阳光透过宽大的落地窗照射进来,一叠文件放到傅子悦的办公桌前,尤皓把那个女孩儿所有能调查到的资料收集完毕。傅子悦扫了一眼资料上粘贴的照片,不知尤皓从哪里偷来的,女孩儿的蓝底学生证件照,看起来一副不谙世事的清纯模样。对,就是她!

“退下吧。”傅子悦淡淡地说。

尤皓退出傅子悦办公室。

门口,夏星菡堵住尤皓的路,问:“老大调查这个叫梦晓芸的丫头干吗?”

尤皓皱起眉,提高音调说:“你竟敢偷看我收集的资料!”

“老大干吗要关注那个女孩儿?”夏星菡不肯罢休地问。

“呵呵,你不过跟老大滚滚床单而已,还真就把自己当老板娘看待,管着男人不许在外寻花问柳了啊?”尤皓嘲弄地说。

“你——”夏星菡怒眼相对。

尤皓吹着口哨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夏星菡站在傅子悦办公室门口直跺脚。她偷看过那个叫梦晓芸的女孩儿的资料,傅子悦调查她的资料干吗?她看起来完全不是可以跟我们做生意的客户。夏星菡讨厌出现在傅子悦身边的任何一个女人。

资料上显示那个女孩儿叫梦晓芸,今年二十岁,S市人,是音乐学院大二学生,主修钢琴,同时每周二、四的晚上和周末下午在一家叫“艺蕴”的小型琴行里兼职做钢琴老师,教授对象多为小学生。通过尤皓三天的跟踪观察,发现她没与任何人有过多接触,似乎喜欢独来独往。她的中学生活看起来也很简单,就是个普通的学生,成绩中等,热衷于打网球、羽毛球和乒乓球。小学六年时间都没有去学校念书,而是请了家教在家里学习。看到这一栏,傅子悦皱了皱眉,正常的小孩为什么家长不把她送去学校念书?他耐心地继续往下看,这个尤皓办事是什么逻辑,把梦晓芸的资料按照从现在到过去的时间倒退着罗列。

梦晓芸在小学时被确诊患有自闭症。幼儿园也只读了五个月就退学,然后一直待在家里学习,直到初中才重新步入校园。傅子悦注意到一条关键信息:她三岁多时在医院里接受过一系列的脑部检查,检查结果显示一切正常。为何要做脑部检查?傅子悦再次皱了皱眉,资料上没有说出原因,但可以猜到应该和幼儿园中途退学有关,去医院做检查的时间几乎和退学的时间吻合。那一年,发生过什么事情?这是从梦晓芸的全部资料上看起来唯一有点异常的线索。傅子悦拨通公司内线电话,不容尤皓找借口,命令他把梦晓芸幼儿园同学和老师的全部名单在明天上班前交上来。

傅子悦起身站在落地窗前,他喜欢这种俯视芸芸众生的感觉,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他在心中想着:梦晓芸,你真的就是我一直寻寻觅觅想要找的那个人吗?

片刻后,傅子悦看了看手表上的日历,今天刚好是星期二,梦晓芸晚上会在琴行里授课。他穿上外套,扯下梦晓芸资料上那张蓝底的学生照夹入钱包里。他决定去艺蕴琴行走一趟。

“你现在要出去吗?”办公室门口,身为董事长助理的夏星菡看到傅子悦穿着外套走出来,起身问。

“有点事要办。”

“晚上约了H银行的李行长吃饭,别忘了。”夏星菡提醒。

“帮我取消晚餐。”

“啊?你也知道今晚这个会面很重要耶,关系着我们正在进行的这个项目!”

“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傅子悦冷冷地说。

傅子悦凛冽的眼神扫过夏星菡的脸,夏星菡不由自主得身体一颤。他虽然没有再做出任何动作,她依然心惊肉跳,她畏惧他的眼神。

开着红色兰博基尼跑车停到艺蕴琴行所在的商场停车库,车刚熄火,经过的两个女人就三步两回头地看向傅子悦,或许,是看他的车。一辆豪车是泡妞的好装备,傅子悦屡试不爽,女人看到这辆车总是会双眼放光,完全不用他多说什么就会主动贴上来。当然,他一米八的身高,衣着得体有品位,模样也十分英俊,浓眉大眼,挺拔的鼻子,总是似笑非笑的嘴唇,没有不招女人喜欢的理由。除了他的眼神,若傅子悦突然严肃起来,目光凛冽,任何人看一眼都会觉得被一种恐怖的电流袭遍全身。

艺蕴琴行的老板叫简雨欣,三十出头的模样,也是音乐学院毕业,和母亲一起开了这家只有两间教室、附带卖二手钢琴和吉他二胡等乐器的小小琴行。规模不大的琴行想要与别的琴行竞争,只有靠价格更低廉来吸引客源,所以来此学习的几乎都是小学生,多来自普通工薪家庭,由母亲或奶奶外婆辈接送,极少见到年轻男人的身影。此刻,傅子悦踏入店中说想咨询学钢琴,简雨欣立即两眼放光,在母亲起身之前就跳去接待傅子悦。简母在柜台后面笑着嘀咕:“平时从未见你做过前台工作,今日看到帅哥倒很积极了。”

“我们琴行的老师都是一流的,环境也很好,您的小孩儿在这儿学习一定会收获很大。”简雨欣热情地介绍。

这儿的环境一目了然,就两间小教室,还有一角陈列得还算整齐的乐器。傅子悦一眼就扫视完全局。

“请问您的小孩儿是男孩还是女孩?”简雨欣问。

“我没有孩子。”傅子悦说。

“啊?不是小孩来学啊?那是……”

“我想学习。”傅子悦笑。

他的笑容……好迷人啊。简雨欣看着傅子悦眼冒桃花,一副花痴模样。琴行里第一位青年男性学员,个子、身材和面孔完全可以媲美那些男模,灰色细格子衬衣搭配宝蓝色休闲西装,看起来气宇不凡。简雨欣的脑子里已经幻想出自己和傅子悦并肩坐在钢琴旁表演双人弹奏的画面,手指默契地在琴键上舞动,奏出情意绵绵的乐曲,两人不经意地扭头相视而笑,哦,整个世界都为之融化了……

“听说这儿有一位姓梦的老师教钢琴教得不错?”傅子悦问。

简雨欣的幻想被打断,“姓梦?你怎么知道的?”

“呵呵,一个朋友告诉我的,他女儿以前在这儿跟着梦老师学习钢琴。”傅子悦随意编个理由。

“那小丫头的经验尚浅,只教过小孩子,对成人的教学一窍不通。我觉得你跟着我学习会比较好。”简雨欣笑眯眯地说。

简雨欣不断热情地劝说傅子悦跟自己学琴。傅子悦不耐烦地扬了扬眉,他讨厌跟不必要的人有过多接触,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有目的,不会无聊地浪费自己的精力。傅子悦突然紧紧盯住简雨欣的双眼,她的眼神立即变得呆滞黯淡,眼球居中,眼皮一眨也不眨。

傅子悦瞄了瞄前台处正对着电脑看电视剧的简母,尽量压低声音,命令道:“帮我预约晚上七点梦晓芸的钢琴课,我要上两个小时。原本她这个时段别的学生的课程由你来接手。”

简雨欣听话地点点头,然后走去前台在记事本上把课程表重新安排了一下。她依然目光呆滞,眼皮一眨也不眨。

傅子悦付过款,这儿的课程是按小时计费,他买了二十节课。每次连着上两个小时,那么他跟梦晓芸一共有十次接触的机会。见面十次,应该足够敲开一个自闭症女孩戒备的心门吧。

“那我先走了,晚点再来。”傅子悦恢复笑容,跟简母打了声招呼。如果他愿意,他的笑容温柔迷人得老少通吃。“请问梦老师通常几点到琴行呢?”傅子悦问。

“她啊基本上都是六点半左右到琴行,那丫头的生活安排十分规律,现在这会儿应该在楼上的电影院看电影了吧,然后晚餐每次都是在拉面馆吃碗什菜拉面,然后再过来。”简母笑着说。简母很开心女儿今天竟然谈成了一笔交易,现在城市里琴行太多,竞争十分激烈,像她们这样的小琴行如果不是收费比其他地方低了百分之一二十的话,很难招到学生。

很好,我正愁接下来的两三个小时没事做。傅子悦勾了勾嘴角。

傅子悦才刚离开,简雨欣的眼皮就眨了眨,目光恢复神采。她看了看手中的笔,又看了看记事本,奇怪,我为什么就答应安排梦晓芸给他上课呢?

电影院大厅里,傅子悦看着电影排片表计算了一下时间,已经开播并且要在六点前结束的电影有两部,他不知道梦晓芸此刻正在看哪部影片,他把两部电影的票都买了。傅子悦琢磨着依一个自闭症患者的性格,不会挑选中间那些好位置,因为前后左右都是人,她会觉得不舒服,那么,最后一排的角落……果真,最后一排靠墙的位置,梦晓芸就坐在那儿,旁边几个位置都是空着的。

身旁的空位突然有个人坐下,梦晓芸不由得缩了缩身子,往靠墙那边移动一点,双眼依旧盯着荧幕,却能感觉到旁边人的呼吸以及各种动静,打扰了她看电影。前面那么多空位,他为什么就刚好买了我旁边这个视野差的位置呢?这是梦晓芸将近一年来在这儿看电影第一次被人打扰,抓起爆米花的手几次颤抖得使爆米花滑落地上。

傅子悦察觉到梦晓芸各种紧张不安的迹象,这种性格的人,若是打不开她的心扉,事情会相当难办啊。但是,只要成功取得她的信任,她又会比其他人对你更加死心塌地。傅子悦对于自己想做的事情总会有把握。

傅子悦家里有专门的电影放映厅,各种设备都是顶级的。他喜欢看电影,却从不去电影院,他喜欢在昏暗中一个人喝着红酒看。经常有女人打电话来约他出去看电影,他都拒绝,他的约会程序很简单,直接去酒店开房,没有多余的步骤。没有晚餐,没有电影,没有逛街,没有鲜花,连接吻都没有。每次见面结束后,傅子悦都会给对方一沓现金,女人开心地把钱放进包里,撒娇着说期待下次约会。瞧,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现实,无数女人想跟他约会。傅子悦只挑样貌和身材都顶级的,职业五花八门,明星、模特、主持人、白领、学生以及夜总会的小姐,只要是他想要的女人,没有得不到的。

花一个多小时坐在这种廉价的椅子上,看一部从中场开始不知前段情节的电影,傅子悦感觉很煎熬。但为了办正经事,他只得忍耐。

“这电影没有它的第一部好看。”电影结束,傅子悦突然扭头看向梦晓芸。昏暗中,他冲她微微一笑。

梦晓芸迅速瞥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膝盖。

每次要等电影院里的人都散场走光了,梦晓芸才最后一个离开,她不喜欢被人群推挤的感觉。下楼时她也不喜欢乘坐电梯,狭小空间里挤那么多人,她会呼吸急促感觉随时都会窒息晕倒。傅子悦先离开,站在售票大厅的角落等着梦晓芸,她许久才缓慢走出来,他跟在她身后,走扶梯一层楼一层楼地绕着下了五层楼,他叹气,连电梯都不愿意坐的人这自闭症该有多严重。

果真如简母所说,梦晓芸坐进味千拉面馆要了一碗什菜拉面。她是个习惯了某样东西某个地方后就一直只去那儿的人。傅子悦装作不经意地坐到她旁边桌。梦晓芸低头在手机上看新闻,小巧秀气的侧面轮廓,皮肤白皙,一点妆容都没有,头发扎个马尾,穿着粉色宽松的长款毛衣配白色运动裤,看不出身材如何,一双白色匡威帆布鞋,看起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学生。这不是傅子悦喜欢的那种漂亮惊艳的类型。

傅子悦把手机闹铃换为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设置一分钟后闹铃。片刻后,贝多芬的钢琴曲响起,傅子悦缓慢地从包里拿出手机,装作接电话的模样把手机放到耳边说了几句话。与此同时,梦晓芸听到这首自己喜欢的曲子,偷偷扭头朝傅子悦看了一眼,又迅速收回视线。

傅子悦已经两次成功地让梦晓芸注意了自己。这才只是个开端,后面还有漫长的接触过程等着他,真是考验傅子悦那极差的耐心啊,他还从未对任何女人如此花心思,或许,他并未把梦晓芸当作女人看待,她……更像是一个工具。

下午已经在梦晓芸身上耗费了两三个小时,傅子悦终于找到一个测试她能力的良机,他需要再亲自确认一下她是否就是自己想找的那个人。走出拉面店,顺着扶梯上到四楼时,傅子悦注意到一个六七岁模样的小男孩正使劲伸长脖子探出防护栏往楼下看。他大步从后越过梦晓芸,加速从扶梯上走到四楼。他走至小男孩身边,在不引起小男孩父母注意的情况下悄悄拍了拍小男孩的肩膀。小男孩回头看了看傅子悦,四目相对,电光火石间,小男孩的目光突然变得呆滞,眼皮一眨也不眨。“跳下去。”傅子悦轻声命令。小男孩竟然听话地爬上防护栏要往楼下跳。商场是一个环形中空的设计,四层楼的高度一个小孩不摔死也会摔个残疾,对于别人的生命傅子悦漠不关心,他只需要达到自己的目的。

待小男孩的父母发现不对劲想去阻止时,只来得及抓住小男孩的一只鞋。他摔了下去。

“有人跳楼了!”傅子悦大声喊。

正顺着扶梯往五楼去的梦晓芸听到这声呼喊,赶紧把视线往楼下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楼露天咖啡厅的一张沙发突然自己飞起来,在半空接住小男孩,就算沙发柔软,小男孩也差不多摔了两层楼的高度,掉在沙发上感觉一阵疼痛,哇哇大哭起来。沙发缓缓降落。看到这一幕的人全都目瞪口呆,沙发它竟然……竟然飞起来了!小男孩在沙发上的哇哇大哭提醒着他们这一幕不是幻觉。

还好小男孩没受伤。若不是迫不得已,梦晓芸才不会来不及思考后果就在大庭广众使用自己的特殊能力,太危险了,现在想想只觉得后怕。梦晓芸警觉地左右张望,大家的目光都看向小男孩和那张沙发,没有人注意到她。她正想松口气之际,目光突然扫过一双眼睛,有个男人正盯着自己!梦晓芸心头一紧。

傅子悦冲梦晓芸微微一笑。很好,她就是多年来他一直想找的那个人。

梦晓芸逃也般地离开,心怦怦乱跳。老天,他不会注意到沙发那件事情是我干的吧?梦晓芸狂奔进琴行,再回头看了看身后——没有人跟上来。她大口喘气,脸色吓得惨白,身体微微颤抖。她安慰自己:那男人只是个陌生人而已,他就算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知道是我干的。

“晓梦,看你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上课时间还早着呢。”简母嘴里嚼着菜含糊不清地说。

梦晓芸笑笑,“阿姨好。师姐呢?”

“她啊,在洗手间里化妆。”简母像是有重大秘密要跟梦晓芸分享,她招了招手,把梦晓芸叫到跟前,像是有重大秘密要跟她分享,“待会儿有个大帅哥来上课。”

梦晓芸耸耸肩,她对帅哥没兴趣。

洗手间的门打开,简雨欣看着梦晓芸的背影就来气,双手叉腰翻了个白眼。为什么那个帅哥特意指定要跟梦晓芸这丫头学琴呢,我竟然鬼使神差地答应了,气死我了!

梦晓芸回头,真诚地赞美道:“哇,师姐你今天好漂亮。”

“是吗?”简雨欣面露喜色,心里想着:看在你说了句实话的份上,我就暂且原谅你。

梦晓芸难得看到简雨欣化妆,而且还穿了一条黑色紧身连衣裙,黑色丝袜,搭配红色高跟鞋,还抹了艳丽的大红色口红,跟梦晓芸平日熟悉的那个邋遢随性的师姐形象完全不符。

“师姐这是要出去约会吗?”梦晓芸问。

简母在柜台后忍不住笑得喷出饭来,电脑荧幕上都粘上饭粒。“待会儿有帅哥要来,她特意去楼下商店买了一身衣服和鞋子,还怕小腹鼓起来,连晚饭都不敢吃呢。”

简雨欣瞪了母亲一眼,然后又继续叉腰警告地对梦晓芸说:“待会儿有个成年男人跟你学习钢琴,你要好好教,别给我搞砸了!”

“我之前那个学生呢?她不来上课了吗?”梦晓芸已经备好课。

“由我来接手。”简雨欣没好气地说。转瞬,想到一个妙计,她嘿嘿笑着去搂住梦晓芸,态度转了一百八十度,语气温柔地说:“晓芸啊,要不这样吧,待会儿那位傅先生来上课时,你就跟他说你钢琴弹得不是很好,劝他跟我学习吧,好不好?”

“好啊。”梦晓芸毫不犹豫地答应。她也乐意教小孩子,跟成年人接触总会弄得她很紧张。

“真是我的好妹妹!”简雨欣激动地亲了一下梦晓芸的脸,开心得手舞足蹈,哼着小曲从柜台的抽屉里拿出镜子端详自己的美貌。抛抛媚眼,嘟嘟嘴,我怎么就这么好看呢,那个帅哥一定会被我迷住吧。下午都怪我没有化妆打扮,不然他一定会要求我来做他的钢琴老师。

梦晓芸完全没察觉简雨欣亲吻她脸颊后留下一个鲜艳的口红印。她坐在教室的钢琴旁,开始练琴。她喜欢弹钢琴,不需要与人合作,不需要与人交谈,也不需要与人分享,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快乐。

很小的时候,大概六七岁的模样,那时梦晓芸已经躲在家里不愿意出门好长一段时间了,也不愿意开口说话,父母问她什么时她只会点头或是摇头,父母对她这种状态焦虑不已,带她去医院做过几次检查后她就抗拒再去医院,她害怕那个地方,也害怕那些穿着白大褂的人,以及一双双探究的眼睛和冰冷的机器。就算平时父母只是想带她出门玩她也惊恐地瞪大眼,以为父母是骗她的,他们又要带她去医院了,她尖叫着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医生开的一些治疗药物她也抗拒吃,那时她还不清楚这些药丸是什么东西,她条件反射地畏惧,父母只得把药丸磨碎混合在果汁里让她喝进去。只是吃了一两年的药也不见女儿病情好转,父母后来也就不再强制喂她吃药了,甚至,有些开始对她这个女儿放弃治疗,商量着是不是该再生一个孩子。就在父母努力继续造人的这会儿,梦晓芸的注意力被隔壁邻居放在客厅的一架钢琴吸引,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她坐在飘窗上看到邻居的孩子用那东西发出悦耳的声音,邻居孩子练琴时她就一直看着它,夜深人静大家都熄灯睡觉了她还继续盯着它看。她爱自己跟自己玩,她能够让一些小东西飞起来,她跟它们做游戏,指挥它们在半空中移动,她像个小小将军,这是属于她一个人的秘密乐趣。她忘记是何时发现自己拥有这种能力,她曾经试图跟父母分享,得意地让父母看她使遥控器、苹果、碗等东西漂浮在半空,父母惊恐地张大嘴,赶紧制止梦晓芸这样的行为,带她去各个医院检查身体,并且警告她不许在别人面前展示这种能力。梦晓芸偷偷听到他们讨论这种行为时用了“怪物”这个词,她是个怪物吗?

某次邻居的小孩练完琴后忘记关上琴盖,梦晓芸一时心血来潮,控制琴键上下跳动,钢琴发出一阵杂乱无章的声音。真好玩,梦晓芸咯咯笑出声,这是她第一次使某样东西发出声音,就像它在跟她交谈一样。邻居主妇听到琴键跳动发出声音,惊讶地走到钢琴旁,梦晓芸赶紧从飘窗跳到地上,钢琴又恢复宁静。一两年没有开口说过话的梦晓芸,突然把母亲拉到飘窗前,指着邻居客厅里的那架钢琴,发出结巴沙哑的声音说:“妈妈,我想要那个东西。”母亲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晓芸她……说话了!女儿并不是天生哑巴,其实她以前会说话的,只是在四岁时突然莫名不愿意张口讲话,检查下来身体一切正常,医生也束手无策。为了确认女儿真的又能正常说话,母亲让梦晓芸再重复一遍,听到那许久未使用的喉咙发出的沙哑声音,母亲激动得流下眼泪。女儿终于又愿意开口说话了,做父母的无论如何也要满足孩子的要求。

父母都是普通职工,一架钢琴的价格对于他们来说太高了,而且他们以为小孩子只是随便说说而已,或许过不了多久就会对它失去兴趣,那样的话几千块钱就浪费了。父母买了一架小巧的电子琴送给梦晓芸,骗她说她年纪太小,这是小孩子弹的钢琴。没想到梦晓芸从此对它着了迷。梦晓芸不认识琴谱,也没有经过任何专业学习,自己却慢慢摸出其中规则,杂乱无章的声音渐渐也变得像某种歌谣。它成为她最爱的游戏伙伴、交谈的朋友和她睡梦中的守护神。见女儿除了睡觉外一直如痴如醉地弹琴,脸上也经常浮现出笑容,还不时对着电子琴自言自语,父母商量后决定为梦晓芸找个钢琴老师进行正规学习。他们起初还担心梦晓芸不愿意出门上课,她已经两年没有出过门,但请老师上门授课的话课时费要昂贵一些,何况家里也没有正规的钢琴。母亲试探性地问:“晓芸,妈妈带你出去跟老师学习弹琴好不好?弹真正的钢琴。”梦晓芸仰起小脸看着母亲,说:“好。”这个回答太意外了,父母欣喜不已,女儿终于愿意出门了,她会变回一个正常的人……

傅子悦走进艺蕴琴行,教室里传出的钢琴声立即吸引他的注意,透过敞开的教室门可以看到梦晓芸半个背影,没想到她竟然弹得这么好。傅子悦不懂音乐,但他有着好品味,知道什么样的东西是上等的。调查的资料上显示梦晓芸没有获得过任何钢琴比赛的奖项,看来,她是不愿意参加任何钢琴比赛,凭她的水准怎么可能没有获过奖。很多琴行招聘老师时看到简历上没有填写获得奖项这一栏,立即就把这个人否定掉,琴行也是需要靠老师获得的各种奖项来吸引生源。音乐学院的学费很昂贵,十几年来父母为了让梦晓芸学习钢琴一直省吃俭用,却舍得花钱给她请好老师。为了分担父母的负担,一向不愿意跟外人有过多接触的梦晓芸决定出去找份兼职工作,到这家琴行授课也是个偶然,之前她已经投过很多简历,都石沉大海,这是第一家打电话来通知她面试的琴行,这家琴行付给老师的课时费十分低,没有什么老师愿意到这儿授课,老板简雨欣在看到梦晓芸的简历时也本想把她给否定,没有获得过任何钢琴比赛的奖项,也太差了吧,但是,简雨欣转而想到梦晓芸毕竟是在音乐学院读书,自己也是那个学校毕业的,知道招生考试时对专业要求有多严苛,能够考进那所学校的学生钢琴水平应该不会太差。这才给了梦晓芸一个面试的机会。而这家小小的琴行也很符合梦晓芸的要求,环境单纯,人不多,学生年纪都很小,老板母女俩也容易相处,梦晓芸在这儿渐渐有了一种家的感觉。而简雨欣最喜欢梦晓芸的地方是她上课从不迟到也从未要求加工资。

“放心吧,把教室门关上的话隔音效果很好,两个教室上课时完全不会串音受影响。”简雨欣见傅子悦进店就盯着那个有钢琴声传出的教室看,赶紧解释。

傅子悦才不在乎这个。只要教室关上门,别人看不到他和梦晓芸就行。

“需要喝点茶吗?”简雨欣看到傅子悦就两眼发光。她搔首弄姿,试图吸引他的注意。

傅子悦看到这个女人盛装打扮的模样,勾起嘴角笑。他知道自己的魅力,也清楚女人像只发情动物时的目的。

“红茶还是绿茶?”简雨欣晃了晃手中的两瓶康师傅饮料。琴行只有一个公用饮水机,这两瓶饮料是简雨欣特意去超市买来为傅子悦准备的。她猜想他应该会喜欢喝其中的某种吧。

“谢谢,我不渴。”傅子悦完全不给情面。他爱喝茶,但不喝这种廉价的调制茶饮料。

简雨欣受挫的表情完全显现在脸上。

傅子悦径直走进教室,简雨欣赶紧跟上去,平时很少穿高跟鞋的她踩着八厘米的高跟,走路太急崴了一下脚,不由自主“哎呀”叫唤一声。傅子悦回头时刚好看到简雨欣身体前扑扶住墙的狼狈姿势。

丢死人了。简雨欣在心里嘀咕,尴尬地冲傅子悦笑笑。

梦晓芸被外面的动静打扰,手指在琴键上停下,缓缓地扭头看向教室门口。她的目光扫过傅子悦的脸,不由得身体一紧,双眼瞬间瞪得浑圆。这个男人……他一直跟踪我到这儿吗……他想干吗!梦晓芸的心里十分不安。

“呵呵,晓芸啊,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今晚开始在这儿学琴的傅先生,你要好好教啊。”简雨欣整理一下裙子和发型,走到两人中间介绍道。

“您好。”傅子悦大方地向梦晓芸伸出手,他的笑容优雅迷人,足够令大群女人倾倒。

梦晓芸只冲他点了点头,又继续把目光放回琴键上。

傅子悦的右手尴尬地停在半空。

简雨欣慌忙伸手去握住傅子悦的手,打圆场说:“抱歉啊傅先生,我们这位老师呢比较内向害羞,有什么礼数不周到的地方请多多包涵。如果您想换一位老师的话我会立即安排。”还能换哪位老师呢,琴行里一共就她和梦晓芸两位钢琴老师。简雨欣眼神期待地看着傅子悦,在心里说:选我,选我,我会柔情又周到地指导你学习。

“差不多可以上课了,请问我是坐在这儿吗?”傅子悦指了指梦晓芸身旁的椅子。

简雨欣的希望再次落空。

傅子悦在梦晓芸右手边坐下,两人的身体相隔十几厘米,他能够感觉到她急促的呼吸,傅子悦提醒自己对于梦晓芸这种性格的女孩儿必须要有足够的耐心。

“那么……我们开始……开始上课。”梦晓芸努力使自己镇定,琴键上的手指还是忍不住微微颤抖。

简雨欣似乎想站在两人身边看他们上课,母亲在外面喊起来,她的学生已经到了。简雨欣叮嘱梦晓芸几句,依依不舍地离开,把教室门合上。

十几平方米的狭小空间里,只剩下梦晓芸和傅子悦两人独处。

“我没有任何钢琴基础,也不认识五线谱。我不像那些小孩子学琴是为了考级,我只想能够弹奏一些简单的曲子就行。”傅子悦主动开口。

“那么……我们从……从最基础的……开始吧。”梦晓芸结巴地说。

按照正常上课的程序,讲解,示范,指导,纠正。只是弹琴时傅子悦会故意做错动作,用指腹按动琴键,梦晓芸伸手去纠正傅子悦的手指时避免不了肌肤接触。每次碰触到他,梦晓芸顿时会有一种被针扎般刺痛难受的感觉。她的脸一直憋得通红,呼吸急促,说话结巴,几次把身体往左边移动一些好和傅子悦多拉开一点距离。梦晓芸好想逃回家。就算这个学生一直表现得彬彬有礼,也没有故意找话来聊天,很配合她的教学过程,但梦晓芸依旧无法放松。两个小时的课程里她始终心神不定,坐立不安。梦晓芸不是那种只为赚钱敷衍了事的老师,很多老师为了让学生进步缓慢可以多买些课时,几分钟就可说清的东西硬是要多浪费几十分钟。梦晓芸是个对学生极其认真负责的老师,她知道不时抬头看看挂在墙上的时钟这样的行为对学生太不尊重。但是今日,她还是忍不住抬头去看。一分一秒都变得无比漫长,何时才能够终结?

指针终于指向九点,梦晓芸解放一般松口气,迅速为课程收尾。我挺过来了,好棒!梦晓芸在心里琢磨着该怎么跟傅子悦建议,下次课她不想再教他了,让简雨欣做他的钢琴老师吧。

“谢谢梦老师,那我们后天晚上再见。”傅子悦露出迷人的微笑。这样的笑容对女人很有杀伤力,但梦晓芸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傅子悦顿时有种挫败感。

梦晓芸站起身,深呼吸几口气,正面朝向傅子悦,低着头视线看向地面,鼓起勇气刚想张口说推荐简雨欣做他老师……

“你脸上怎么有个口红印子?”傅子悦打断了梦晓芸想说的话。

诶?梦晓芸不由得抬起头。她完全不知道,之前简雨欣亲吻她左脸颊时留下两片鲜艳的红色唇印。

“我这儿有手帕……”傅子悦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手帕,叠成四折方块状。

与此同时梦晓芸已经伸手抹了抹右边脸颊。

“在左边啦。”傅子悦笑,向前走了几步,用手帕为梦晓芸擦掉口红印子。雪白的手帕染上红色。

梦晓芸的身体瞬间石化般,几秒后才恢复知觉。她惊慌失措地往教室门方向冲,想逃走。

“等一等。”傅子悦拉住梦晓芸的胳膊,把她拉向自己。两人的脸面对面,鼻尖几乎快要碰着,梦晓芸害怕得就要尖叫,傅子悦捂住她的嘴。“嘘——镇定,你该不会想让别人知道你救了那个小男孩的事吧?”

梦晓芸惊恐地瞪大眼,威胁很管用,她至少不再想尖叫了。傅子悦松开梦晓芸的胳膊,她后退两步,戒备地看着他,几个小时来她第一次敢正眼直视他。

“我们来交换条件如何?你继续教我钢琴,我也不会告诉别人那个小男孩的事情。它是只属于我们两人之间的秘密。”傅子悦说。

“你发誓。”梦晓芸不知自己该不该相信他。

“我发誓。”傅子悦对天竖起右手。

梦晓芸依然忐忑不安。

“不过——”傅子悦故意拉长声音。

“不过什么?”梦晓芸再次紧张起来。

“不过以后上课时请梦老师不要再频频抬头看时间了。”傅子悦取笑道。

梦晓芸红了脸。

“那么,我们后天见。”傅子悦礼貌地欠了欠身。

傅子悦的手触到门把手时,梦晓芸突然叫住他。

“等一等。”她支吾着,“那个……那个……我想问你……你对小男孩那件事是怎么看的?”

“呵呵,乐于助人是美德。”

“你不觉得奇怪吗?我能够……能够……”

“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冒着这样的风险也要救人,梦晓芸,你是个善良的好姑娘。”傅子悦说。

善良?梦晓芸愣住,他居然说她善良。她还以为他会把她当作怪物看待,曾几时,别人就是失声尖叫着叫她“怪物”……

回到家,傅子悦在卧室脱衣服准备洗澡,洗手间的灯突然亮起,一只裸露着的长腿从门口伸出来,在半空优美地划出一个弧度,带领出一个只穿着性感情趣内衣和黑色高跟鞋的美女。她拥有完美靓丽的脸庞、纤细的小腰、丰乳翘臀,身体靠在墙边摆出一个妖娆的S造型。

傅子悦皱了皱眉,他不喜欢别人不请自来。

夏星菡继续散发着魅惑的气息,走近傅子悦身边以他为中心跳起贴身舞。她在诱惑他,她知道他最喜欢这类调情游戏。

没想到傅子悦一把推开她,冷冷地说:“闹够了吧?以后不许再擅自跑进我家!”

夏星菡悻悻然,她本想给他一个惊喜。“好啦,以后不会了,今晚反正我也已经来了,让人家陪你一晚嘛。”夏星菡撒娇说。

面对这样一个性感尤物的投欢送抱,傅子悦居然能淡定得无动于衷。

“把衣服穿上回家吧,我今天累了。”傅子悦说。

“子悦……”

傅子悦严厉地扫了夏星菡一眼。

夏星菡熟悉他各种眼神中的含义,此时这种眼神是不容她继续撒娇纠缠,她是个懂得适可而止的女人,所以才能待在傅子悦身边这么多年。夏星菡强颜欢笑,说:“好啦,不跟你开玩笑了,其实我今晚来是有东西要交给你。”夏星菡走去洗手间把衣服穿好,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精致的容颜,那是她花了四十多万去韩国整容得来的完美无缺的脸。这么好看的脸,他怎么就不能爱上她呢?

傅子悦坐在客厅沙发上,等着看夏星菡带来的东西——一页名单,梦晓芸念幼儿园时所有同学和老师的名单。他交代尤皓去完成的事情,尤皓转而求助夏星菡,凭她的本领去偷盗记录名单。夏星菡的条件是,这份名单得由她拿去给傅子悦邀功。尤皓乐得脱手,这种麻烦事有人抢着去做更好。名单很完整,夏星菡把那些人现在的住址、电话以及学校或职业都调查仔细。她有很厉害的黑客资源,能花钱让他们进入任何地方的电脑系统。

“这个女孩儿,我听说她能操纵物体。”夏星菡说。

“嗯。”

“告诉我,子悦,你不是因为喜欢上她才要去调查她。”夏星菡说。

“我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你应该最清楚。”傅子悦似笑非笑地看着夏星菡。每当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女人总是没有招架能力,为之着迷。

夏星菡把这句话当作傅子悦的调情。对,她知道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一定要妖娆性感,这个梦晓芸看起来完全不是这种风格,她只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而已,自己为何要跟那丫头一般见识。

“我们的团队足够强大,不需要再招人了吧。”夏星菡说。

“我自有打算。”傅子悦不悦,还轮不到别人来干涉他。

“你取消了今天的晚餐,李行长很不高兴,生气地说那笔资金不想拨给我们了。”夏星菡说。

“他做不了主。”傅子悦冷笑。

“我知道,你有办法令他在合同书上签字。”夏星菡只是搞不懂,今晚的晚餐就是一个控制李行长的好机会,傅子悦居然放弃了,惹得李行长不高兴再制造机会就难了。傅子悦临时有事出去干什么?有什么事情比这个计划了好久的项目还重要?

傅子悦把名单放到一边,脚搭在茶几上伸了个懒腰。

“我这就回家,如果你乐意让我帮忙处理这份名单,我会很好地替你完成。”夏星菡识趣地笑笑,知道他在暗示她走人。

“好。”傅子悦说,“你帮我弄清楚梦晓芸刚进幼儿园念了不到半年时,突然发生什么事情,使她没有再继续念书,并且查查她那时在医院里都做了些什么检查项目。”这是梦晓芸得自闭症的关键,他若要成功走进她的内心,必须以此为突破口。

夏星菡妩媚地一笑,在傅子悦嘴唇上留下一个吻,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扭动腰肢款款离开。夏星菡知道傅子悦的目光定然在身后看着她,她故意把步伐走得婀娜多姿、风情万种。走至门口时,夏星菡习惯性地直接从门上穿越过去,门对夏星菡来说就像不存在一般,她大半截身体已经露在走廊上,小部分依然留在屋子这边……

与此同时,傅子悦的咆哮声响起:“夏星菡!我说过多少次了叫你别这样做!”

夏星菡立即把已经露在走廊上的那截身体退回来,露出抱歉的笑容说:“知道啦,下次我会特别注意。”然后她拧开门,从敞开的大门走出去。

傅子悦叹口气,夏星菡这种不谨慎的性格迟早会弄出大祸。他看了看沙发上那页名单,梦晓芸,他希望快点取得她的信任。

其实傅子悦已经成功在梦晓芸心中留下一个印象。当晚梦晓芸无法入眠,脑海里总浮现出傅子悦的笑脸,他说:“你是个善良的好姑娘。”呵呵,梦晓芸抿嘴笑,他不觉得她是个怪物,他看到了那个奇怪的现象,却没有用异样的目光看待她,也没有落荒而逃。梦晓芸回味着这句话,整个心都变得柔软,她躺在床上对着空气轻声念出他的姓:傅。F,u,两片嘴唇轻轻摩擦,没有多余的动作。梦晓芸还不知道他的全名,只能不断发出这个音,心里竟然有点小小激动。

原本风平浪静的生活似乎被扔进一块小石子,激起涟漪。周四下午梦晓芸依旧像往日那般在学校食堂吃过午饭,然后乘地铁赶去琴行所在的商场,准备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靠墙的角落看一场电影,晚饭吃碗什菜拉面后去琴行教授两个小时的钢琴课,然后乘地铁回家。这是她每周二、四和周末的固定安排。她的生活非常井然有序。

吃着爆米花等待电影开始,梦晓芸的身边突然坐下一个人,她有些被打扰地往墙边缩缩身子,偷偷看了身旁那人一眼,是他!梦晓芸莫名有点小喜悦,好巧,他怎么在这里!

“好巧啊。”傅子悦笑。他手中拿着跟梦晓芸同样的大桶爆米花和橙汁,他不爱这类食品,只是为了制造一点和她的相似之处。

梦晓芸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她低下头吃爆米花,掩饰自己的慌乱。周二那次看电影坐在我身边的人也是他,真巧,中间那么多好位置他不买,偏偏也喜欢坐在角落吗?

傅子悦没有试图聊天打扰梦晓芸,两人沉默地看完电影,能彼此听到对方吃爆米花的声音。在电影院看电影还是比不上家里舒服,座位舒适度不提了,音响效果和视觉效果都差很多,傅子悦在心里叹口气,但愿下周不要再受这样的折磨,普通小市民的廉价生活就是这样令人难以忍受。

电影结束,傅子悦扭头冲梦晓芸笑了笑,说:“梦老师,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梦晓芸摇头。

傅子悦也不强求,他礼貌地说声他先走了。

梦晓芸待散场人都走光了才起身离开。拉面馆里,梦晓芸习惯性地走向角落的位置,看到傅子悦已经坐在那儿,不免惊了惊。好巧!晚饭时间拉面馆里空位可选择的不多,梦晓芸无奈地走向傅子悦身旁的位置坐下。

“嗨。”傅子悦冲梦晓芸笑。

“嗨。”梦晓芸回以一笑。

没有继续交谈。梦晓芸注意到傅子悦点的也是什菜拉面,莫名对他产生一种亲近感。

“上次课梦老师教的基础知识,我回家练习了两天。”傅子悦突然开口。

梦晓芸脸微微一红,一个成年男人总是称呼她为老师,感觉有些别扭。“以后可以不用叫我老师,叫我……我名字就行。”

“好的,晓芸。”傅子悦勾勾嘴角笑,看来事情进展顺利。

梦晓芸的脸更红了。这样称呼是不是太亲切?除了父亲以外,还没有哪个男生这样叫过她。

傅子悦故意放慢速度进食,他想等着梦晓芸。梦晓芸也故意放慢速度进食,就是想等他先走。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七点钟两人都得上课,梦晓芸抢先喊服务员买单,傅子悦也准备结账。

“我请客吧。”傅子悦对梦晓芸笑笑。他把一百元钱递给服务员,说两桌的钱。

梦晓芸执意不肯。她不是贪图小便宜的人,干吗无缘无故要一个不怎么熟的人请客?

傅子悦按住梦晓芸去掏钱包的胳膊,对服务员递递眼色,服务员笑笑,离开去找零钱。

梦晓芸本能地紧张。她“嚯”地站起身,起身时太慌张,膝盖撞到桌角,“哎呀,好痛!”

“对不起。”傅子悦说。这个词会从他嘴里说出来,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他从来不觉得对不起任何人,如今在这个小姑娘面前他真是能卑躬屈膝啊。

“没……没关系。”梦晓芸逃也般地跑出拉面店。

片刻后,梦晓芸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把面钱递给傅子悦,说:“给你钱,我不能让你请客。”

这样的举动真是令傅子悦诧异。

见傅子悦没有收钱的意思,梦晓芸想把钱硬塞进他的外套口袋里,他躲开了。

“下次吧,下次你请客。”傅子悦大步流星地走出面馆,梦晓芸只得跟在后面。

艺蕴琴行里,简雨欣已经盛装打扮等着傅子悦的到来。她特意烫了一头大波浪卷,穿着职业套裙,既然上次走妩媚风格没有引起傅子悦的兴趣,那么这次换职业女性的干练风试试。简母对着电脑看偶像剧,不时瞄瞄女儿,偷笑着。

“啊——傅先生!”简雨欣刚看到傅子悦踏进店里,就热情地迎上去。他好帅啊,穿了一件灰色条纹休闲西装,白色衬衣,牛仔裤,咦,那双皮鞋上的标志是爱马仕吗?他穿这么贵的鞋子啊?

“您好。”傅子悦真是讨厌这个过分热情的老板,麻烦,这种闲杂人等他没空理会。

梦晓芸随后也到了,跟简雨欣和简母打过招呼,径直走进教室。都怪那个姓傅的,害她吃饭耽误许多时间,现在都没什么时间练琴了。家里的钢琴老旧,音质很差,换一架新的好的钢琴又需要太多钱,所以梦晓芸抓住一切在学校在琴行可以免费练琴的机会。

简雨欣继续卖弄风骚地缠着傅子悦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傅子悦无奈,只能使用自己的特殊能力来摆脱她。两人目光交汇时,傅子悦盯住简雨欣的双眼,命令道:“回到柜台后面去。”

简雨欣的眼神立即变得呆滞,不再有任何言语,乖乖地走到柜台后面。

傅子悦走进教室把门合上。

片刻后简雨欣恢复神智,奇怪,我怎么站在这儿,他们两个怎么这么早就把门关上开始上课了?简雨欣搔搔后脑勺,对刚才的事情完全没有记忆。可恶的梦晓芸,上次明明答应了要拒绝再给傅子悦上课的嘛,虽然梦晓芸发誓说她对傅子悦一点兴趣都没有,但自己和傅子悦缠缠绵绵弹琴的幻想被打破,简雨欣十分不满。简雨欣整日待在琴行,社交圈子十分狭窄,好不容易遇到个大帅哥,她一定要把握住这天赐良缘。

简雨欣蹑手蹑脚地走到教室门口,把门轻轻推开一条缝看了看里面,那两人就像普通师生关系一般坐在钢琴前,身体隔开一段距离,也没有什么亲密举动。简雨欣松口气,她脑子里又冒出一个打算。

今晚的课程简雨欣故意提前几分钟结束,在洗手间迅速补了补妆,重新抹上红色口红,然后站在前台处等着梦晓芸下课。她的眼睛看着那个教室门,同时头也不回地对母亲说:“妈,待会儿我就不跟你一起回家了,你帮忙关一下店吧。”

简母见女儿跟自己说话时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嘲笑道:“你想跟那个男人出去吃夜宵啊?”

“妈……”如意算盘居然被母亲点明,简雨欣脸上讪讪的。

很快,教室的门打开。梦晓芸几乎是跑着出来的,她匆匆跟简雨欣和简母打声招呼就跑走了。简雨欣和简母都奇怪地看看梦晓芸跑走的方向,又扭头看看教室门口的傅子悦。

傅子悦耸耸肩。

前一刻,课程结束时,傅子悦提议送梦晓芸回家。梦晓芸拒绝了。主动送女人回家对于傅子悦来说是破天荒头一次,居然还被拒绝!傅子悦不可思议地受挫。他笑着说就当作交换条件吧,她欠他一碗面的钱,就让他送她回家作为抵消。哪里有每次见面都要讲交换条件的人啊,简直不可理喻!梦晓芸心里嘀咕着。她掏出三十块钱,往钢琴上一放,逃也似地跑走了。

有趣。傅子悦把那三十块钱放进裤兜里,原来还有女人不惦记着他的钱,不能用钱搞定的女人更麻烦。

“发生什么事了吗?”简雨欣问。

“没有。”傅子悦礼貌地欠欠身,准备离开。

简雨欣赶紧跟上去。穿着高跟鞋走路不能太快,紧身裙子也限制着她的步伐,她那着急的模样真是滑稽。

简母看着女儿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

一前一后走进电梯,简雨欣看到傅子悦按了B1楼停车场的按键——有车一族,很好。简雨欣笑着搭讪,问傅子悦要不要一起吃夜宵,被拒绝后又问他住在哪个方向,厚脸皮地说她就住在附近,能不能载她一程。

傅子悦勾了勾嘴角,死缠烂打的女人他见多了,这才是女人看到他时的正常反应。那个梦晓芸难道连七情六欲都被封闭了吗?他在她眼里一点魅力都没有?莫非她还没有谈过恋爱?

见傅子悦没有否定,简雨欣就当作他同意了,欣喜若狂。她叽叽喳喳地想套出他的身份信息,工作、年龄、有无女朋友等等。傅子悦烦透了,但想着或许可以从她身上套问出一些关于梦晓芸的情况,也只能暂且忍受。

当看到傅子悦打开一辆兰博基尼的跑车车门时,简雨欣惊呆地把嘴张成大大的O形。天啊,他居然开这么贵的车!简雨欣是第一次坐进这种豪车里,天啊,她交了什么好运居然遇到高富帅,这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啊!简雨欣紧张地抿了抿嘴唇,淡定,我不能表现得像个见财眼开的拜金女,老天,他为什么会这么有钱!

“不上车吗?”傅子悦问。

简雨欣完全被这辆豪车弄乱了方寸。她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女人,车的底盘太低,简雨欣往车里坐时头撞到车顶,“哎哟”叫唤一声,又赶紧捂住嘴担心傅子悦注意到她丢脸的行为。

“真是好车啊。”简雨欣努力使声音保持平静。

傅子悦笑笑。

报出家的地址,简雨欣一时紧张得不知该怎么聊天。开这种豪车的人能看得上她吗?应该有很多女人追求他吧?简雨欣偷偷扫视车的内部情况,原来兰博基尼里面是这个样子,方向盘好像跟其他车不一样?等红灯时,看到路边行人纷纷朝这辆车看过来,简雨欣的心里升起一股虚荣的得意,她坐在兰博基尼里耶!她好想自拍一张自己坐在兰博基尼里面的照片,算了,不能丢人现眼,反正以后还有机会坐的,想到这里简雨欣就心花怒放。

傅子悦他们从车库出来时就一直有一辆白色的奥迪车跟在兰博基尼后面,车里的夏星菡戴着棒球帽和大框墨镜,小心地尾随又不至于使傅子悦发现。她平时的坐骑是一辆法拉利敞篷跑车,这车是为了跟踪傅子悦专门准备的。

很快就到达小区门口,简雨欣多么希望自己的家住得更远一些,那样两人就会有更多相处时间。简雨欣依依不舍地说:“那么,我走了哦。谢谢你送我回家。”

“等等——”傅子悦说。

简雨欣瞬间狂喜,他是不是想邀请我一起吃夜宵?简雨欣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傅子悦,等待他发出邀请。

傅子悦掏出手帕,说:“你下巴粘上口红了,我帮你擦掉。”

诶?好丢脸,一定是刚才抿嘴唇时粘上的。简雨欣窘迫又欢喜。傅子悦用手帕为简雨欣轻轻擦掉唇角晕染的口红。简雨欣激动得想放声尖叫,他的动作好温柔,他一定也爱上我了吧?

“那么,下周见。”傅子悦说。

简雨欣呆呆地点头。

不远处,白色奥迪车里的夏星菡看到刚才那一幕,他对那个女人居然做出那么亲密的举动……夏星菡气得咬牙切齿。

简雨欣下车时整个人走路都感觉是飘的,站在路边久久注视那辆兰博基尼消失的方向。她尖叫、欢呼、跳跃,仿佛已经得到傅子悦暧昧的暗示。

“砰——”白色的奥迪车撞上简雨欣,她整个人飞出一米多远,重重倒地后滚了好几圈。车撞击简雨欣时有意减慢速度,似乎不想撞死她,但至少也要撞个伤残。奥迪车撞人后立即加速扬长而去……

周末,梦晓芸改变自己习惯已久的路线,下午不是直接从家去琴行,而是早早吃过午饭后去医院看望简雨欣。她听说学姐被车撞了,腿骨折,手腕错位,轻微的脑震荡,需要住院观察几日。肇事司机的车牌是套用假牌照,警察至今未找到人。梦晓芸特意叫母亲熬了鸡汤放进保温桶里带去医院。

“手千万不能留下后遗症啊,不然就无法弹钢琴了。”简雨欣看到梦晓芸就哭诉。她的腿打着石膏,手腕缠着绷带,额头、脸颊和身上也有多处擦伤。简雨欣不停诅咒着那个肇事司机。

梦晓芸安静地听着简雨欣抱怨,她话不多,完全不知该怎么安慰人。梦晓芸坐在病床边显得有些紧张不安,身体总是不由自主地颤抖,手指攥紧衣服下摆,待简雨欣喝过鸡汤,梦晓芸听了会儿简雨欣交代的事情,没在医院停留太久就提着保温桶离开。医院的消毒水味道令梦晓芸觉得无比难受,她讨厌医院,她以为已经过了十几年自己应该不再畏惧这个地方。十几年来梦晓芸没有踏入过医院半步,还好身体一直健康,偶尔有点小毛病也只是去药房买点药吃吃,此次主动到医院看望简雨欣也是觉得学姐平日对她很好,不来看看过意不去。梦晓芸知道自己已经长大成人,不可能永远生活在父母的庇护下,必须要培养自己独立大胆的能力,虽这样鼓励自己,在走廊上遇到穿白大褂的医生或是护士时梦晓芸依旧忍不住浑身颤抖地避到墙边,后背紧紧贴着墙壁,低着头不敢看他们,她害怕,怕他们会把她关起来,用各种冰冷的仪器研究她的身体……

已经三月下旬,春日的阳光一天比一天暖和明媚,梦晓芸仰起脸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太阳,紧绷的神经渐渐舒缓。地铁入口前方的空地上,一个年轻男子正在表演着街头杂耍,脚下骑着独轮车,把三个彩球在空中抛来抛去地接住,零星几个行人停下来观看,往地上的美国西部牛仔式的帽子里扔进几颗硬币。梦晓芸不是喜爱围观热闹的人,只是不经意地扭头看了看,突然,她看到那个男子骑着独轮车经过一个观众时,伸手迅速从那观众的口袋里拿走了钱包,然后他的手又迅速伸进旁边另一个观众的口袋……一切发生得好快,表演男子在盗窃了两个观众后还能继续装作若无其事地接住抛在高空的球,似乎没有别人注意到这个盗窃过程,被盗的那两个观众继续看着表演。

梦晓芸不假思索地大声喊起来:“小偷!他是小偷!”

有人回头看了看她,梦晓芸手指着表演者。见大家没什么反应,梦晓芸小步跑到被盗的两个观众跟前,说:“喂,他刚才表演时趁你们不注意偷了你们的钱包耶!”

一个人赶紧摸了摸自己的外套口袋,钱包在呀。另一个人目光凶狠地瞪了梦晓芸一眼,转身准备离开。

表演被这个突然冒出来乱叫嚷的女孩打扰,表演男子拾起地上装钱的帽子,把独轮车和道具包往自行车上一挂,跳上自行车骑着就走。一连串的动作速度之快,似乎只是眨了眨眼的工夫,大家还没反应过来时,那男子已经骑着自行车驶出十几米远了。

他逃走了!梦晓芸情急之下盯住那辆还能隐约看见的自行车,用意念使它的车轮停住不动。男子使劲蹬自行车,车轮就是怎么蹬也蹬不动,两股力量对峙时他连人带车摔倒在地上。梦晓芸忍不住偷笑一声,然后回头对那个观众说:“嘿,你钱包被偷了怎么还不快去追啊?”

“我钱包没被偷啊。”那人奇怪地看了梦晓芸一眼,走开了。

我明明看见……突然,梦晓芸的胳膊猛地被一只手强劲有力地拉住,刚才那个杂耍表演者正饶有趣味地看着她。

诶?他刚刚还离我那么远,怎么一眨眼的工夫就站在我面前?梦晓芸想甩开那男子的手,他用力抓着她的胳膊不放;她张嘴想尖叫,他赶紧捂住她的嘴;她抬起膝盖用力往他跨下顶去,他敏捷地躲开……

“嘿,小姑娘怎么能踢那种地方啊!”男子说,“我们讲和,好不好,我放开你,你也不许尖叫。”

梦晓芸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点点头。

那男子松开梦晓芸的嘴和胳膊。

“啊——”梦晓芸放声尖叫,没有遵守诺言。

那男子在一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诶?梦晓芸眨眨眼,周围的行人奇怪地看着发出尖叫声的她,她仿佛经历了一场梦境,环顾四周完全看不到那个男子的痕迹。刚才发生的一切是我的幻觉吗?梦晓芸摸摸自己的嘴唇,想确认是否还残留着男子用手捂住她嘴时的温度。真奇怪。

这个小插曲梦晓芸没有太放在心上,简雨欣拜托梦晓芸先代替自己上几节课,新老师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聘请到的。梦晓芸答应在大学里没课的情况下她一定赶去。心地善良的梦晓芸总不好意思拒绝别人,晚上简雨欣发微信来说:“医院的饭菜简直太难吃了,中午的鸡汤好好喝哦,明天能不能再帮我带过来?我会付钱的。”梦晓芸苦笑,她才不会要学姐的钱。

无奈,梦晓芸再次去医院,她鼓励自己说这是对她的磨炼,她不可能一辈子都不跨进医院。在病房里听了会儿简雨欣对住院生活的抱怨,八个人一间的病房,又乱又嘈杂,晚上还有人打鼾,六点半就被送早饭的护士吵醒,最讨厌的是腿上打着石膏不能下床,每次想要上厕所时还得叫护士把尿盆递给她直接在病床上方便……简雨欣一个人住在医院里闷坏了,好不容易逮到一个人聊天,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最后还是梦晓芸看了看手机说去琴行上课快来不及了,简雨欣才大口把鸡汤迅速喝光。

梦晓芸步行去地铁站,看到昨日那个男子又在地铁入口处的空地上表演,同样的戏法,少数围观者。原来昨日不是我的幻觉啊,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存在。梦晓芸想起昨日他的行为,决定小小惩罚他。梦晓芸不动声色地站在人群后,集中注意力盯住那男子手上往空中抛出的一个彩球,使它偏移方向朝他额头砸去,他的额头被球击中的同时,梦晓芸又使他脚下踩着的独轮车向右偏倒,那人狼狈地摔了个狗吃屎。观众哈哈大笑。梦晓芸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那男子的目光越过观众朝梦晓芸看来。

梦晓芸赶紧往地铁站里溜。等待地铁到来的时候,一个男子提着折叠自行车和一个大包站在她身边咳嗽两声,梦晓芸扭头,赫然看到那个被她惩罚的表演者。

顾明哲冲梦晓芸嘿嘿一笑,说:“你的本领不错啊。”

诶?梦晓芸警觉地往旁边移动几步。什么本领?难道他看出我做了什么吗?

地铁进站,顾明哲尾随梦晓芸走进车厢,她为了躲避他换了好几节车厢,走到哪儿他就是跟到哪儿,每次梦晓芸扭头瞪他一眼,他就露出嬉皮笑脸的模样。

可恶!梦晓芸狠狠地瞪着他,问:“你跟着我干吗?”

“这地铁又不是你家开的,我想站哪儿是我的自由。”顾明哲穿着嘻哈风格的黑色运动套装,反戴着藏青色鸭舌帽,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右耳戴着五个闪闪发光的耳钉,看起来一副吊儿郎当的痞子样。

无赖!梦晓芸在心里骂一声。本来还有六站路才到目的地,为了躲开这个男子莫名其妙的纠缠,梦晓芸准备提前下车。地铁门打开,梦晓芸没有立即动身,待地铁响起即将关门的警示声时,她迅速冲出去,身后的门几乎在她下车的瞬间关上……

“呼——”梦晓芸大口吐气,这下终于甩掉他了。

“咳咳。”顾明哲在她身后故意咳嗽两声。

梦晓芸回头,眼睛瞪得老大。那个人……他怎么阴魂不散啊!

“你……你再跟着我……我就报警了啊!”梦晓芸结结巴巴地威胁道。

“哦?你以什么罪名来告我呢?”顾明哲笑嘻嘻的。

“你……你偷窃。”梦晓芸说。

顾明哲饶有趣味地看着梦晓芸,他最引以为豪的能力就是自己的速度,他能瞬间移动,这是他与生俱来的本领。一个人眨一下眼的时间,对顾明哲来说可以变得像几百秒般漫长,周围的一切相对于他来说就是静止不动的,他从梦晓芸背后的双肩包里拿出钱包,取出里面的身份证和学生证看一看,然后再放回她的书包。这一连串的动作只是梦晓芸眨一下眼的瞬间完成,没有任何人察觉到顾明哲刚才做过什么。

梦晓芸完全不知道自己证件上的信息已经被顾明哲看过了。

顾明哲见梦晓芸没有什么特别反应,耸耸肩。呵呵,还以为她能识破我的动作呢,那么昨天我伸手进那两个观众的口袋时怎么就能被她看见呢?也许只是偶然。不过,这个提着保温桶,穿着普通看起来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丫头,也有某种异于常人的本领,她能操控我的自行车和彩球。顾明哲对于自己的同类总是带着好奇,他不知道在S市有多少像他一样拥有特殊能力的人,大多数人都会很好地隐藏自己,他遇到过的一共不超过十个。

下一列地铁进站,进出的行人从他们身边经过,梦晓芸犹豫着不知该不该上车。

“昨天你看到的,只看对了一半。”顾明哲说。

“什么?”梦晓芸没听懂。

“不知道你怎么就看到我从一个观众的口袋里拿走钱包,我的动作很快,还从未被任何人抓住过我行动的瞬间。”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梦晓芸看不惯他炫耀偷窃的本事。

地铁门合上,梦晓芸错过了一班地铁。再这样耗下去,到琴行上课就得迟到了,梦晓芸的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后悔今天不该卖弄小聪明惩罚这个男子,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说了,你只看对一半。我从一个人的口袋里拿走了钱包,因为那个钱包不是他的,他偷了身边人的钱包,我只是拿来又还给原主人罢了。”顾明哲说。

这个解释……讲得通吗?她错怪了好人?老天,若她真错怪他了怎么办,她还使他摔倒出洋相,毁了他的表演,以后还有人再继续看他表演吗?他辛苦表演赚点小钱也不容易啊……梦晓芸越想越内疚自责,低着头说:“对……对不起。”

“哈哈,不过我很高兴遇到你,毕竟像我们这样的同类人还是很少见。”顾明哲笑声爽朗,“梦晓芸,我们做朋友吧。”

诶?梦晓芸愣了愣,“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嘿嘿,我就是知道。”

“谁跟你是同类人了。”梦晓芸抵触地说。

顾明哲靠过去,低头在她耳边说:“我知道你的与众不同,你除了能够控制物体,还有什么异常的能力吗?”

什么?他居然发现了我的秘密!梦晓芸惊恐地连连后退,保温桶从她颤抖的手中摔落,她顾不得去捡,转身就往出口方向拼命跑。

她跑什么跑?顾明哲感到奇怪。他没有追上去,弯腰捡起地上她落下的保温桶,晃了晃,好像是空的,闻起来有股食物的香味。顾明哲把它放进自己的道具包里,慢慢走出地铁口,琢磨着在哪个商场门口的空地上再进行杂技表演。顾明哲是个无业游民,靠街头表演赚点小钱,这点钱压根就不够他生活,以他瞬间移动的本领他本可做些偷窃的行为,反正他偷了别人的钱包也不会被抓到,那样得到钱多么轻松容易,可以舒舒服服地成天吃喝玩乐。可是顾明哲不干那样的事情,他是个有道德底线的人,老天眷顾他给了他常人所没有的特殊本领,他不会用它来做卑鄙无耻的事情。

而有些人,把老天给他们的恩惠当作谋财害命的工具,自以为强大,是世界的主宰。

傅子悦就是其中之一。他觉得没有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一切只取决于自己的心情。他现在正在进行的一个项目,需要与银行的资金合作,就差行长的一个签字盖章。那个瘦小精明的老家伙狮子大开口,暗示傅子悦要给他好处。傅子悦已经给了他甜头,那老头现在又反悔说事情不好办,资金需要再等一等。傅子悦知道李行长是什么意思,他想要更多好处,傅子悦最痛恨别人要挟他,敢跟他玩心计,呵呵,也不看看自己是谁!

周末的晚上,傅子悦订了一家好饭店,要和李行长共进晚餐。自从上次傅子悦为了去见梦晓芸临时取消和李行长的晚餐,李行长生气了,之后傅子悦两次邀约,李行长都说没空。今天还是夏星菡亲自出马,利用美色引诱李行长前来,在电话里用娇滴滴的声音说只是她和他两人的甜蜜约会,还暧昧地暗示或许饭后还能有点什么特别安排,李行长那个色鬼才笑眯眯地赴约。推开包厢的门,穿着性感紧身连衣裙的夏星菡笑盈盈地扭动腰肢迎上来,深V的领口露出她丰满雪白的事业线。

“李行长,好久不见,人家想死你了。”夏星菡撒娇地挽起李行长的胳膊,把他拉到座位上。

李行长的眼睛从进门起就一直色眯眯地盯着夏星菡的胸部看。

“那娘们儿已经开始发骚了。”隔壁包厢里,尤皓仔细听了听动静,对傅子悦笑。

傅子悦穿上西装外套,整理一下领带,临走时对尤皓说:“按计划办事。”

尤皓比了个OK的手势。

在此需要郑重介绍一下这三个人组成的团体。

傅子悦今年二十八岁,白手起家成为一家涉及房地产、金融、科技、传媒领域的集团的老板,他有着特殊的能力,两眼和别人的目光交汇时,他就可以控制别人的行为,被控制的人会失去自我意识只能按照他的命令行动。有了这种能力,生意上的事情就顺利多了,公司越做越大,钱赚得越来越多,傅子悦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为S市成功的企业家。俊朗的外表,一米八的身高,不俗的穿衣品味,住着顶级豪宅,开着顶级豪车,再加上出手阔绰,挥金如土,是无数女人挤得头破血流想得到的钻石贵公子。

夏星菡是集团董事长的助理。她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一米七三的身高,凹凸有致的魔鬼身材,大长腿,白皙的皮肤,去韩国整容回来的精致面孔,风骚妩媚,走到哪儿都吸引大把男人的目光。可惜她就是爱傅子悦,爱得走火入魔,甘愿为他做任何事情。当然夏星菡能够跟在傅子悦身边多年也是由于她拥有特殊的能力,她的身体能够随意穿越各种物体,墙、门、柜子等对她来说就像不存在一般。夏星菡在十七岁时就遇到傅子悦。那时她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只是有点爱慕虚荣,喜欢各种名牌。出生于普通工薪家庭的她每个月没有多少零用钱,她便利用穿墙的本领随意进出别人的房子偷盗,得来的钱全部用来买奢侈品。后来夏星菡遇到傅子悦,他给她描绘出一个美好未来的蓝图。她加入他的团队,本来就不爱学习的她没有继续念大学,父母对她又打又骂都没用,直到她自己买了大房子,买了好车,过得衣食无忧,夏星菡在父母面前说话才终于变得理直气壮。

尤皓是傅子悦的司机兼保镖,他有着北方人那种高大魁梧的身材,从小学习武术,打架很厉害,不过属于肌肉发达头脑简单的类型,非常容易冲动,稍微经人挑衅就血气方刚失去理智。尤皓只听从傅子悦的吩咐,或许可以说他是畏惧傅子悦的能力,他见识过傅子悦怎样控制别人,知道傅子悦想要控制他的话轻而易举,虽然傅子悦从未对他下过手。尤皓是在跟了傅子悦后才开始发达,傅子悦从不在金钱方面亏待他,他也算是小富豪一个,所以他尊称傅子悦为老大,其实他比傅子悦还年长两岁。尤皓的听力异常灵敏,集中注意力的话能够听到几公里范围内所有的声音,连蚂蚁走路的声音都逃不过他的耳朵。这不,刚才尤皓坐在包厢里隔着墙就听到了隔壁包厢夏星菡和李行长的对话,对傅子悦来说是打探机密的好帮手。

三个人组成的团队,默契配合着完成了很多事情。

傅子悦推开隔壁包厢的门,李行长一看晚餐不是和夏星菡的单独约会,而是被骗到这儿来,立即脸色铁青。

“放肆!竟敢诱骗我过来!”李行长猛拍一下桌子,愤愤地起身就要走。

“哎呀,李行长……”夏星菡赶紧拉住李行长的手试图撒娇,被李行长甩开。

夏星菡还想说什么,傅子悦竖起食指摆动了一下,夏星菡立即乖乖地不再行动。接下来就交给傅子悦吧。

“李行长,您好您好,能约您出来见面真是难得啊。关于我们公司新开发的那个楼盘资金的事情,我想跟您再详细谈谈。”傅子悦礼貌地说。

“没什么好谈的。”李行长口气不好地说。

傅子悦依旧脸上挂着微笑,表面看起来有着极好的涵养。他向李行长走了两步,猝不及防地伸手就朝李行长脸上揍去一拳,李行长完全没料到会发生这一出,“哎哟”叫唤一声,戴着的金丝眼镜摔落在地上。

夏星菡不可思议地瞪大眼,老板居然打李行长!那生意怎么还能谈得下去……

李行长张口就想骂人……蓦地,他整个人僵直不动,目光变得呆滞起来。

这下好了,这只老狐狸肯乖乖听话了。傅子悦甩了甩刚才揍人的那只手,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重新变成衣冠楚楚的绅士。逼他动手,真是麻烦。傅子悦的眼睛能够控制别人的意识,但是也有一个严重的缺陷:对方不能戴眼镜,框架眼镜、隐形眼镜或是墨镜等都不行,眼球前有障碍物阻挡,他就不能控制对方。傅子悦把自己的秘密隐藏得很好,身边的这两个伙伴跟了他多年都不知道他这个缺陷,世界上只有一个人知道这个秘密,只是他们成了仇人。

李行长乖乖听话坐回餐桌旁。

“早点听话不就好了吗,态度不要那么嚣张,不然就不会挨那一拳。”傅子悦说。他不想夏星菡知道他是有意要打掉李行长戴的眼镜。

夏星菡把合同书放在李行长跟前。

“签字。”傅子悦命令。

李行长听话地在合同书上签字。

夏星菡拿出半夜穿墙进李行长的办公室偷来的印章,在李行长的签名处盖上章,然后她又把两颗安眠药碾碎放进水杯里,傅子悦命令李行长把那杯水喝掉。很快,李行长在饭店包厢的长沙发上睡着了。

搞定!傅子悦勾了勾嘴角笑。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尤皓处理。次日这老头会在附近酒店的床上醒来,他身边还会躺着一个赤身裸体的美女,他的衣服会酒气熏天,他什么都不记得。这个陪他睡觉的美女会按照尤皓教她说的话,告诉李行长昨晚饭桌上他喝多了。事后美女会得到两万块钱,为了钱她很乐意这么做。

傅子悦的生意就是这么顺风顺水地越做越大,他办事心狠手辣毫不留情,表面看起来又可以装作翩翩绅士,豪掷千金的生活作风令无数男女想跟他套近乎。傅子悦享受着被光环笼罩的感觉,不能浪费了上天赐予他的常人所没有的能力,用它来带给自己财富和地位何乐而不为呢!

不像梦晓芸,她一直痛恨自己与常人不同,压抑隐藏自己的超能力,她多么希望自己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平凡女生。梦晓芸在人群中总是低着头,让自己能有多么不起眼就多么不起眼,偶尔别人无意中看她一眼,她就惊恐万分。中学时开家长会,老师给梦晓芸的评语是不合群,她几乎不和同学老师说什么话,不过她乖巧安静,学习成绩尚算可以,没有人找她什么麻烦。进入大学时父母希望梦晓芸住在学校宿舍里,跟同学们成为朋友,多跟别人交流,这样她以后步入社会工作时才能独立自主,他们对女儿内向的性格十分担忧。梦晓芸尝试过住在学校宿舍,一个寝室六个女孩,她睡在上铺,起初大家还能友好相处,她们习惯性地结伴一起去上课一起去食堂吃饭或是一起出去玩,梦晓芸却总是拒绝她们的邀请,她每天早晨一定要比她们先起床,先离开寝室,晚上也是最后一个回到寝室,回来就倒头睡觉。她们叽叽喳喳地聊天,她装作睡着,其实是避免与她们多交流,梦晓芸害怕被别人问起过往的经历,就干脆避免接触吧。渐渐地,寝室里其他五个女孩也就不再搭理梦晓芸,每天碰面也只是礼貌地互相看一眼。有时梦晓芸在寝室门外听到她们正高谈阔论,她一推门进去声音就戛然而止,梦晓芸敏感紧张起来,她们刚才是在背后议论她吗?由于睡在上铺,半夜梦晓芸下床去上洗手间时,有时会影响到睡在下铺的女孩。女孩无意地咕哝着抱怨一句,梦晓芸心里就像被针扎到,内疚感会好几日都挥之不去……不出一个月,梦晓芸死活都要搬回家里住,父母问她原因她又说不上来,她只是觉得寝室里每个女孩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她,仿佛她是个怪物,她很不安。

梦晓芸的生活唯一与社会接壤的地方,就是艺蕴琴行。周二晚上又得去琴行教课,梦晓芸原本平稳的生活规律现在有点被干扰,一个突然闯入的男人弄得她十分心神不宁。这天梦晓芸依旧像往常那样下午先去琴行楼上的电影院看一场电影,她不知自己在期待什么,等到电影散场时旁边的座位都是空的,曾两次坐在那个位置上的男人今天没有出现,梦晓芸一时有些失落。她自嘲地笑,之前只是巧合而已,他怎么可能生活习惯跟她一样呢,工作日的下午人家当然得工作嘛。

连练琴时都不能好好专注,琴声总是突然莫名中断,梦晓芸搞不懂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简母走到教室门口伸头往里探了探,说今天的琴声很乱嘛。梦晓芸窘迫地笑笑。聊了几句学姐的伤势和后几天的代课情况,简母又坐回电脑前看韩剧,五十多岁的人了,对欧巴们和那些幼稚浪漫的桥段却很是着迷。

傅子悦步入琴行。简母立即两眼发光,笑眯眯地站起来,女儿今天不在,她要替女儿好好招呼这位帅哥。

“哎呀傅先生,你每次上课都提前来,这样的学习态度真好。”简母说。

傅子悦点头笑笑。

“我女儿出车祸腿骨折了,现在在家休养,她叫我向你问好。”简母说。

出车祸?傅子悦皱了皱眉。这样也好,少了个难缠的麻烦。他完全不知道那天晚上夏星菡一路跟踪他并开车撞了简雨欣,她的嫉妒心反而算是帮了他忙。

梦晓芸隐约听到外面的动静,立即变得惊惶,弹出一阵杂乱无章的琴声。她赶紧缩回手,生怕泄露自己的心事。梦晓芸一向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地弹琴,没有什么动静能够打扰到她,此刻,她却竖起耳朵想听听外面的动静。梦晓芸听到傅子悦和简母的寒暄,听到他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她低头看着黑白琴键,胸腔里住着只蹦蹦跳跳的兔子,活跃得令她无法自然呼吸。

傅子悦坐到梦晓芸身边的椅子上,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真好闻。她以前怎么就没闻到呢,梦晓芸的唇微微颤抖,说:“今天下午你没有去看电影。”

“什么?”傅子悦闪过一丝惊讶。

“今天的电影挺好看的。”简短的一句话,却是梦晓芸难得的聊天。

“好可惜,下午我工作太忙走不开。”傅子悦说。

呵呵,真有趣,开始在意我了吗?傅子悦勾勾嘴角,没想到进展这么顺利。他已经在这个女孩身上花了很多时间,也没有那个闲工夫再制造在电影院或面馆的巧遇,去那种低档的地方对他来说是种折磨。比这个丫头漂亮一百倍的女人他都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那种情场老手才是他的最爱,经验丰富,不需他多说什么就懂得他的意图,省事省心。

面对梦晓芸,傅子悦只能迎合着她的意思,不多话,面带微笑,举止有礼。这样的相处方式会令她觉得安心,她最害怕别人对她问东问西,仿佛想窥探她内心的小秘密,虽然她除了拥有莫名的超能力以外也没有其他秘密。第一次,与一个成年人,而且还是一个异性,能够如此友好舒服地近距离相处,梦晓芸的内心在悄悄起着自己也没察觉到的变化。

两个小时的课程结束,傅子悦提出送梦晓芸回家,梦晓芸依旧摇头拒绝。他们一起离开琴行,若不是迫不得已,梦晓芸不会去坐电梯,电梯那狭小的空间使她感觉窒息,就连去十几层楼的地方她都要爬楼梯。还好商场有扶梯。傅子悦跟着梦晓芸一起从扶梯一层一层地换乘下楼,他一向被女人宠坏了,相处时也都是女人绞尽脑汁地勾引他,傅子悦原本也是少言冷漠的性格,现在却努力想话题来使梦晓芸开口说话。他提前做了一番功课,谈起自己平时爱听的钢琴曲,喜欢的钢琴家,以及经常去剧院听某某音乐家或是哪个交响乐团的演奏,梦晓芸偶尔会“嗯”一声或是点下头表示她在听着。

“就让我送你回家吧,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走至商场门口,傅子悦说。

“我天天都一个人回家,有什么不放心的。”梦晓芸说。

“那不一样,因为以前你还没有我。”

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十几厘米,傅子悦低头看着梦晓芸,刚好比她高出一个脑袋的高度,她能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轻抚她的额头,她的脸微微泛红。以前你还没有我……这句话好温暖,还从未有人对她说过如此动听的话。

“晓芸,我希望你不要害怕我,我们是同类人,知道吗?”傅子悦深情地看着她。

梦晓芸看着傅子悦的眼睛,惊愕地眨了眨眼。同类人?难道……

“是的,我也有异于常人的能力,所以我能理解你的感受。”傅子悦说。

梦晓芸伸手捂住张大的嘴,是我听错了吗,他也有超能力……

“惺惺相惜,这个词的意思你应该懂吧?我通常不会告诉别人我有超能力的事情,也许说了别人也不会相信,还会嘲笑我,或是被吓得离我远远的,那种滋味很不好受。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想找个跟我一样的人好好聊一聊,你说,为什么偏偏老天就让我们跟别的大多数人不一样呢?”傅子悦的语气充满忧伤。

梦晓芸感同身受,她犹豫着,然后大胆地伸出手拍了拍傅子悦的肩膀表示安慰。

傅子悦笑,“晓芸,你知道能够遇到你我有多开心吗?”

梦晓芸的嘴唇动了动,仿佛有千言万语,末了,受不了怦怦乱跳的心脏,说声“我先走了”,她落荒而逃。

傅子悦摇摇头,恢复冷漠的表情。本以为这次已经能够搞定她,这个丫头怎么这么难对付啊,不过,倒也激起他挑战的乐趣。傅子悦勾了勾嘴角,她终归会属于他!

梦晓芸澎湃的心潮久久不能平静,地铁的窗户上映出她通红的脸,是车厢里太燥热了罢。“我们是同类人”,“惺惺相惜”,“能够遇到你我有多开心”,这些话反复在脑子里响起,梦晓芸脑袋都快要炸开了。他的超能力又是什么?梦晓芸有些好奇,跟我的一样吗?他的全名叫什么?梦晓芸只听过简雨欣叫他傅先生,她竟然开始想知道他的事情,他遭遇过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他吗?他是怎么正常地与人交往?他害怕吗?他的形象在梦晓芸脑中挥之不去。

回到家,狭小的客厅里赫然放着一个庞然大物,占用了客厅所剩无多的空间。梦晓芸看着那东西愣了愣,片刻后欢喜地拖鞋只换了一只就跳到它旁边,哇,父母给我买了新的钢琴!手指激动地抚摸着琴盖,胡桃木色的云杉木,梦晓芸喜欢的颜色。梦晓芸抬头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父母,冲他们笑笑,迫不及待地掀开琴盖弹奏了几个琴键,哇,音质好棒,梦晓芸的眼角眉梢都是满满笑意,她终于有架新钢琴了。突然,梦晓芸看到钢琴上的Logo——施坦威,这是世界顶级钢琴。一架普通的施坦威钢琴都要几十万,父母居然舍得为她花这么多钱!

“爸爸,妈妈,你们没必要送我这么好的钢琴,其实一架普通的钢琴就够了。”梦晓芸激动又有些歉意地说。

“这不是你参加钢琴比赛获得的奖品吗?”母亲疑惑地问。

梦晓芸的表情转为惊愕,钢琴比赛的奖品?我从没参加任何钢琴比赛啊。

“晚上七点多送来的钢琴,送货的人说这是你获奖的奖品,我们就签收了。难道不是吗?”母亲觉得奇怪。

梦晓芸合上琴盖,送货的人送错了吧?刚才的欢喜激动瞬间烟消云散,梦晓芸恋恋不舍地抚摸着琴盖,久久凝视它,这么好的钢琴,能天天弹奏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对了,鞋柜上放着一个信封,跟钢琴一起送来的。应该不会送错啊,送货的人还特意问我这儿是不是梦晓芸家。”母亲说。

梦晓芸拿起信封看了看,雪白的信封上没有写任何字,里面装着一张卡片,笔力挺劲地写着:“希望你喜欢我送的礼物。”署名是傅子悦,后面还有一串数字,是他的电话号码。梦晓芸猛地合上卡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深吸几口气又打开卡片看了看。傅子悦?是他吗?他为何送我这么贵的钢琴?

“上面写了什么?”母亲好奇地问。

“送货的人送错了,明天我就叫他们来拿走。”梦晓芸说。

“不是你获奖的奖品啊?哎呀,我还以为得到一架钢琴,多好的事情啊,你不是一直都想要一架真正的钢琴嘛……”母亲感叹道,“卡片给我看看,你知道怎么退回去吗?”

梦晓芸紧张地把卡片塞进裤子口袋里,说着“我知道”,就慌忙走进自己的房间。母亲对女儿这种奇异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没有多问。

钢琴的事情折磨了梦晓芸一夜,她完全无法入睡,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着“傅子悦”这个名字,她终于知道了他的全名。他说这架钢琴是给她的礼物,还希望她喜欢。她很喜欢,真的无比无比喜欢,那是她一直以来做梦都希望拥有的东西,她总幻想着某一天她赚足了钱一定要去买一架施坦威的钢琴。现在,这架梦寐以求的钢琴就放在客厅,梦晓芸好希望它是属于她的,但是不能……不能要,傅子悦莫名其妙地送她这么贵的东西干吗?“我们是同类人。”傅子悦曾经这么说过,他说话时看着梦晓芸的目光那么深情,像一片春日阳光和煦的湖,明亮清澈。梦晓芸半夜几次忍不住起身,悄无声息地走去客厅,她抚摸着那架钢琴,把脸贴在上面抱住它,她真的好想有一架这样的钢琴!

凌晨四点多,梦晓芸下定决心,她必须把钢琴退回去。她发短信给傅子悦,说:“你好,我是梦晓芸,钢琴我不能要,还没有使用过是可以退货的,你在哪家琴行买的?我上午叫琴行的人来搬走吧。”点击发送,梦晓芸才安心地闭上眼。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号码好像有点熟悉,梦晓芸惊醒,慌忙滑动静音键,四处找那张卡片来核对电话号码,千真万确是傅子悦打来的。梦晓芸久久望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接听,片刻,手机恢复黑屏。

“晓芸,睡了吗?”傅子悦发短信来。

“没有。”梦晓芸在手机上输入这两个字,删掉,又重新输入,再次删掉,然后又输入。待发现自己不小心点击了发送时,后悔地想删掉,已经迟了。

傅子悦有着严重失眠的习惯,他自嘲是因为自己作恶多端被惩罚的缘故吧。所以他喜欢泡夜店,把自己灌醉了就能倒头大睡,或是吃一颗安眠药,两种方法都伤身体和大脑,他有时也会担心长期如此神经紧张会不会某天特异功能就被毁坏了,只需一瞬间他就变回普通人。呵呵,普通人,傅子悦玩味着这个词,那些匍匐在地上的蝼蚁众生们,卑微又不堪一击。

傅子悦加了梦晓芸的微信,久久没等到她通过验证。他发短信,问:“你懂得那种与常人不同的困惑吗?”

梦晓芸一时恍惚,她当然知道,她一直都被困惑着。难道……他跟我一样困惑?“惺惺相惜”“我们是同类人”,傅子悦说过的话又在梦晓芸脑中回荡。她轻声自言自语:“很高兴认识你,傅子悦。”

手机似乎心有灵犀地响起,傅子悦磁性的男中音说:“这么晚还不睡对身体不好,我放支曲子帮你催眠吧。”电话那端响起钢琴曲,是肖邦的降b小调夜曲,梦晓芸经常会练习的曲子。傅子悦没再说话,梦晓芸静静地听着钢琴曲,两人仿佛有一种默契,他是懂她的。那乐曲的音符在梦晓芸眼前跳跃着,跳跃着,渐渐地,她的眼皮就沉沉地合上……

施坦威钢琴继续放在梦晓芸家的客厅里,琴盖紧闭,她一次都没有弹过。梦晓芸无数次向往地想伸手触摸那架钢琴,手指停留在半空中,末了,又叹着气收回手。梦晓芸久久凝视钢琴,用它弹奏的曲子音质一定超棒,触感也会超赞,她想象自己穿着白色长裙坐在它跟前演奏的画面,在脑海中这样过过瘾也就够了。父母不理解这架钢琴的来源,梦晓芸也不许他们碰钢琴,她说以后会把它还回去。父母还想多问什么,梦晓芸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弹奏着那台陪伴自己多年的廉价电子琴,有些音都已经偏调了,只能用来练练手感。

和傅子悦每周两次的见面变成梦晓芸十分期待的事情,两人之间的交谈渐渐多起来,梦晓芸的紧张和戒备感一点一点消失,转而对傅子悦隐约产生了一种依赖。梦晓芸完全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傅子悦已经察觉,他笑,很好,事情朝着他希望的方向发展。后来傅子悦提出开车送梦晓芸回家时,梦晓芸也犹豫着点点头,她看到他的兰博基尼跑车,完全不知道这车有多贵,她对于物质从来不怎么在意,完全不像别的女孩看到这种车时两眼放光对他的态度立即积极热情起来,梦晓芸的身上依旧散发出淡淡的安静气息,傅子悦有些意外,也不免对她另眼相看。每一次见面,梦晓芸都提出要退回傅子悦送的钢琴,傅子悦说她配得上这架钢琴,他希望它能带给她快乐,因为,他想要她快乐。梦晓芸的脸发热发红,他随口说的一句话她都能在心里反复念叨许久,天啊,她几乎记得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除了父亲以外,从小到大梦晓芸还未与任何男子说过这么多话,她仿佛已经把傅子悦当作……朋友了吧。

梦晓芸没有朋友,比较熟悉一点的人就是简雨欣。待简雨欣的腿拆掉石膏拄着拐杖回到琴行,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傅子悦,听母亲说他一直按时来上课,真棒,简雨欣心想:或许可以借腿脚不方便走路为借口来博取同情,让傅子悦上完课后可以开车送她回家。简雨欣的如意算盘已经打好。

在家卧床休养的一个月时间身上长了不少肉,为此简雨欣颇感烦恼,不过依然自信自己的美貌可以打动傅子悦。简母就一直搞不明白女儿身上那莫名其妙的自信是遗传谁的,三十岁的大姑娘了还没嫁出去,整天只知道犯花痴,近来居然还脑子进水地想去韩国垫高鼻子,看来自己得出手帮帮女儿。

星期二,简雨欣已经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在琴行里等待傅子悦,梦晓芸依旧是老样子提前到达琴行,和简雨欣寒暄几句,坐进教室开始练琴。手指每次碰触到琴键,梦晓芸就会想起傅子悦送她的那架施坦威钢琴,那么好的钢琴,放在客厅的角落里,胡桃色的云杉木饱满光泽……思绪不小心打岔,钢琴声变得杂乱,梦晓芸最近总是无法集中注意力弹琴。

“啊——傅先生!”教室外传来简雨欣欢呼的声音。梦晓芸努力让自己不要竖起耳朵偷听外面的动静,可惜无济于事。简雨欣激昂的女高音缠住傅子悦不停地说话,梦晓芸不能中断琴声,那样会让人产生怀疑,她刻意弹奏些轻音符,好使自己能够隐约听到外面的动静。

傅子悦花了几分钟时间才脱身,今天简母那个老太婆一直在柜台后睁着双贼溜溜的小眼睛盯着他看,他无法使用超能力来命令简雨欣滚开。这个烦人的老板娘,应该继续躺病床上才好!傅子悦估算着自己以后应该不用再装模作样地到琴行来学琴了,他的付出该轮到收获回报的时刻。

“在这种小小的琴行教课有趣吗?晓芸,你有没有考虑过去更高贵的地方演奏?”上课时,傅子悦问。

“我喜欢这里。”梦晓芸说。就是小,人少,才是她需要的。

“以你的钢琴水准,完全可以试着举办小型演奏会,我有一些这方面的资源……”

“专心上课。”梦晓芸提醒。

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孩总是难以诱惑,没有太多可攻陷的弱点。傅子悦懂得适可而止。

两个小时的授课时间过去,梦晓芸完全没有抬头去看钟,近来她为傅子悦上课时总是不小心就超时了。跟他相处……很舒服。

“不好意思,打扰了两位。”简雨欣没敲门就推门而入,说:“梦晓芸,下课时间已经过了十几分钟啦。”

梦晓芸抱歉地抿抿嘴。

简雨欣拄着拐杖站在门口,笑盈盈地看着傅子悦,说:“傅先生啊,你之前买的二十个小时的课程快结束了耶,你对我们老师的授课评价怎么样?今天要不要再加买一些课程啊?”

评价?梦晓芸顿时紧张地屏住呼吸。

“晓芸是个很好的老师,钢琴也弹得非常棒。”傅子悦说。

梦晓芸的脸通红。他夸奖她,还是当着别人的面。

晓芸?简雨欣皱皱眉头,叫得这么亲热,他们两人难道趁我不在时关系密切起来?这丫头,我得跟你好好聊聊!

“呵呵,我们琴行的老师都很棒。那么傅先生要继续买课吗?”简雨欣问。

傅子悦回头看了看梦晓芸,她慌忙低下头假装毫不在意的样子。

“这个嘛……我平时工作挺忙的,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有这么多时间过来上课。我再想想吧。”傅子悦说。

不知道还能不能过来?梦晓芸惊了惊,难道……以后见不到他了?

“好的好的,下次来上课时再说也不迟。”简雨欣笑得很夸张。

三人一前一后地走出琴行。临走时简母还特意责备地冲简雨欣叫喊:“死丫头,你腿刚拆了石膏慢点走路啊!”又笑呵呵地拜托傅子悦:“小傅啊,帮忙扶着一下我家闺女啊,她用拐杖还不怎么习惯。”

既然老人家都放话了,傅子悦只能绅士地放慢脚步,简雨欣开心地伸手拉着他胳膊,不再借用拐杖,把身体重量都靠向傅子悦。“谢谢,你真好。”简雨欣撒娇地说。突然发现傅子悦把坐电梯的方向搞错了,简雨欣赶紧拉住他说:“走错路了,是这边啦。”

傅子悦走的是扶梯的方向,梦晓芸不乘电梯。无奈,傅子悦只能陪着简雨欣去乘电梯,简雨欣的手紧紧抓着傅子悦的胳膊,身体也依靠着他,十分小鸟依人的模样,话多得烦人。

梦晓芸一层一层地走下扶梯,她扭头呆呆地看着半透明的电梯迅速下滑,他们两人亲密的样子令她莫名觉得难过,可能以后就见不到他了……梦晓芸体内的超能力不自觉地涌出来,控制住她目光凝视的电梯……

诶?电梯怎么停住了?电梯里的两人惊了惊,在二楼和一楼之间时电梯突然静止不动,简雨欣不停地按开关按钮都没有任何反应,难道电梯坏了?简雨欣嘴上嚷嚷着好倒霉,心中却狂喜,可以和傅子悦单独相处久一些,困在这狭小空间里说不定会发生一点什么浪漫事情。简雨欣偷笑着。

傅子悦心里闪过一丝疑惑,电梯只是突发故障这么简单吗?

梦晓芸完全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做了什么事,待她到达一楼时,穿着维修制服的两个工人匆匆从她身旁跑过,梦晓芸这才意识到电梯停留在半空不动,下面站着一些人对着电梯指指点点……电梯坏了吗?梦晓芸疑惑地眨眨眼。那股意念的力量突然松懈,电梯猛地下降,几乎是砸向地面,电梯里的两人被震动得差点摔倒。简雨欣尖叫着紧紧抱住傅子悦,待电梯已经平稳,她还趴在他身上不动,胸部挤压在两人之间。

傅子悦咳嗽一声。

简雨欣扭捏地站直身体,故意把胸挺了挺。呵呵,她对于自己的胸部最满意,货真价实的D罩杯。

梦晓芸看到他们走出来,慌忙扭头朝大门走。

梦晓芸知道他们两人就在她身后,她能听到学姐的说话声,她叫自己快快离开这儿,脚却不由自主地慢下来。

三人几乎同时走出商场。

“我帮你叫辆出租车。”傅子悦对简雨欣说。

“你今天没开车来吗?”简雨欣问。

“没有。”

“你可以跟我一起坐出租啊,反正顺路嘛。”简雨欣说。

一辆出租车停到路边,傅子悦扶着简雨欣过去,简雨欣欢快的声音对着等红绿灯准备过马路的梦晓芸招呼道:“晓芸,后天见咯。”

梦晓芸挤出微笑点点头。

傅子悦拉开车门,待简雨欣坐进去的刹那,两人的目光交汇,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凛冽,锁定简雨欣的眼睛。她的瞳孔黯淡,呆呆地变成任他摆布的木偶。傅子悦拿了一百元给司机,关上车门。

终于摆脱掉那个讨厌的女人,傅子悦松口气。回头时,傅子悦的眼睛对上梦晓芸惊恐的眼神。刚才他一刹那的变化,梦晓芸似乎感觉到什么,又不敢确定。绿灯亮起,梦晓芸慌忙走上斑马线,傅子悦追上去,一把拉住梦晓芸的手,把她拉回自己身边。梦晓芸仰起脸看着傅子悦,额头离他下巴的距离只有几厘米,人潮从他们俩身边穿过,他们静止地站在那儿。她盯着他那双眼睛仔细看,想找出什么与常人不同的地方,深邃的迷人的双眼,她看得似乎要陷入那片幽不可测的黑洞中。

“走,我送你回家。”傅子悦温柔地说。

梦晓芸呆呆地任他拉着她的手走。坐进车里,梦晓芸才犹豫地问:“你的眼睛……是不是有什么奇异之处?”

傅子悦笑,她对异于常人的气场很敏感嘛。

“我可以控制别人的意识。”傅子悦主动交代。

“控制?那么刚才……你控制了学姐!”梦晓芸惊讶地张大嘴,“这就是你的特殊能力吗?”

“对。”

“你是怎么控制别人的?”梦晓芸好奇。

“用眼睛,当别人看着我的眼睛时,我就可以控制对方的意识,而别人清醒后也对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好可怕的能力。”梦晓芸吐吐舌头。

这是第一次,梦晓芸亲眼看到傅子悦在她面前使用超能力,原来他真的跟她是同一类人,她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孤单,或许还有好多像他们这样的人,把自己隐藏于普通人的世界中。他们生活得怎么样?也经常困惑吗?害怕被正常人发现吗?蓦地,梦晓芸想起那个男子,那个在地铁口表演杂技的男子,他也曾说过他和她是同类,他的超能力又是什么?

梦晓芸瞬间的失神,傅子悦以为她是害怕,他伸出手覆盖在她手背上,说:“晓芸,我不会对你使用那种能力,我向你承诺。”

手背传来温暖的电流,梦晓芸低头看着傅子悦的大手,给人安心感。

“你是怎么发现自己能够用眼睛控制别人的啊?那时你有没有立即告诉其他人?他们会不会相信你?你有没有很困惑或是害怕的时候……”梦晓芸有一大堆好奇的问题,那些发生在她身上的感受,她迫切想与人分享,想知道他们同样承受过的那些经历。他们一路聊着,到梦晓芸家楼下了还继续坐在车里聊天,傅子悦编造着与梦晓芸相似的痛苦感受,不被人理解的孤独,夜深人静时祈祷变回正常人的那份无助……

“我们都一样,所以我们要更加珍惜彼此这难得的相识。”傅子悦握着梦晓芸的手,把它放在自己心窝处。

她的手能够感受到他强有力的心跳节奏。梦晓芸彻底迷失在那片温柔的幻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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