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流星划过
上面传来了即将恢复高考的好消息。各方面的年轻人特别是知青们都行动起来了。可孙桥区主管教育的领导却宣布一条规定，孙桥区各中学的教师不能参加高考，据说是为了教师队伍的稳定。官桥中学的几个年轻人很不爽，地方诸侯总是有自己的规矩的。李智又失去了一次机会！
学校的土政策可管不了别人，一时间孙桥，官桥镇上各单位的弟子们纷纷行动起来。中学老师成了香饽饽了，都来找老师补课准备参加高考。李智也收了两个人，一个是医生的儿子，一个是供销社经理的女儿。
那段时间学校饭堂天天有鱼有肉。晚间教师办公室灯火通明，直到晚上十点才散去。这种情景真不多见。
这天一早刚上早读，就有学生到办公室叫李智：“李老师有个知青来找你呢。”
李智出来一看，一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足有一米八。
“李老师，我是周湾的知青小金。听说要恢复高考，你能不能帮我补习一下，我想试试。”
“行啊，晚上过来我先看看你的程度如何，再制定补习计划。”
“那谢谢李老师了！”
结果当天晚上电影队来放电影。乡村的露天放电影是很热闹的事情，学校附近十里路范围的男女老少，吃过晚饭后早早的就搬着各种櫈子来到操场，年轻人和孩子们占多数。这露天电影场也成了一个社交场所，亲戚们，朋友间，男女情愫都有了一个交流的机会。
补课的都暂停了。小金和李智爬上了一个稻草堆，电影内容都是看过很多次的，连台词也能背出来了。大家只是喜欢这种氛围，小金告诉李智，他特别喜欢电影，所以想考电影学院。然后兴致盎然地讲解什么是摄影构图，哪些是分镜头，怎么做剪辑。竟然给李智先上了一堂拍摄电影的常识课。李智静静的听着这个比他小几岁知青，讲着自己并不了解的知识，他对小金颇有好感。
星空浩瀚旷野苍茫，两个年轻人憧憬着自己的理想，然而现实的残酷是谁也无法预料的。
两天后的一早，有学生来告诉李智，知青小金在盖房子的劳动中意外重伤不治身亡。李智的脑子嗡的一下，怎么会这样？知青在下乡劳动中意外身亡并不奇怪的，一个城市长大的学生突然来到乡村，当作一个壮劳力去干农活，幸运者有村民指点，告知，提醒。谨慎者善于观察，小心，请教。肓目者，粗心者，愚钝者意外伤亡就不奇怪了。李智在山区的同学们各种小伤是常有的事，但身亡没发生过。好兄弟王海波告诉李智，他下乡的地方就是孙桥区的陈集村，有一块血吸虫疫区，每年都要定期喷药，王海波就喷过药，除了一个口罩之外什么防护都没有了，喷洒中注意风向，过后自己全身都要清洗干净，那些药能杀虫也能杀人！一切只在自己小心。曾经有知青也有村民倒在那里。
李智向校长请假，并安排好学生的课程就赶去周湾。进了村来到晒谷场，一口棺材架在两条长櫈上，棺材里正往下滴着血！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没出血吗？”李智问村民们。
“受伤当时是没出血，结果晚上七窍流血，现在正找石灰呢。”村民们告诉李智。
“当时是怎么出的事啊？”
“粮站仓库上金字架，一边用几条大绳子多人在那边拉，另一边用木杠子撬，喊着号子同时用力才能上得去。小金力气大就主动在木杠这边，也不知怎么了，金字架弹了一下，木杠这边就回弹，木杠正好打在小金的头上，没吭一声就倒下了。村里的赤脚医生冲过来，头凹进去一块却没有出血，他翻看眼睛瞳孔慢慢放大了。”村民们讲着出事时的情况。
李智在山上时，也盖过房子，上金字架的危险是知道的。记得当年都是由王木匠指挥的，指挥得当何等重要啊！
村民们重新给小金清洗遗体，然后在棺材里先放石灰再铺木糠，血水再没有滴出来了。
过了两天，小金的父母来了，区里主管知青工作的领导陪着他们来到村里，小金的母亲由两个妇女扶着哭晕过去几次，小金的父亲只是默默地流泪，白发人送黑发人何其悲伤啊！区领导问小金父母，遗体如何处理为好？
“公路边有个土丘，是埋在那里吧！让他天天看着往来武汉的汽车，希望其他的知青早日与家人团聚吧！”老人慢慢地一字一句说着自己的决定。在场众人无不落泪！
李智是个心里素质很坚强的人，但一个熟悉的人突然而惨烈地亡故，这个强烈的刺激让他难以接受，他流着眼泪望着公路边的那个土丘，土丘上没有树没有竹林，只有一簇簇野草随风摇曳。
有时人的生命是很脆弱的，一个有才华有担当的年轻人像颗流星一样一闪而过！
若干年后李智在看张艺谋执导的电影时就想，如果小金没有夭折，是否会成为张艺谋的竞争对手呢？这个世界没有如果，没有可能，只有现实！
晚上李智失眠了，久久不能入睡。本来别人是寻求帮助的，反倒是先教你电影常识，这也是李智难以释怀的，应该做点什么才好。为什么会出现这个意外呢？当年王木匠指挥非常到位，一步步安全可靠，如果指挥不当呢？是失误？是有意为之？亦或是有意无意之间？为什么要这么做？动机是什么？村民说是粮站的仓库！那年和道长陪粮站人员喝酒的事再现眼前。是这个原因吗？……
在似睡非睡中那黑色的滴血忽大忽小，恶梦使李智大汗淋漓。直到天朦朦亮才小睡一会儿。
第二天早饭时老师们都在议论小金的事。李智问大家：
“这周湾村的人是不是姓周的为主呢？”
“其实周湾村姓周的没几户，姓蒋和姓祝的人最多，我们这官桥镇附近也是蒋姓和祝姓的人多。”
“周湾村是个老地名，已经多年变迁，大家习惯叫周湾村而已。”几个年纪大点的老师回应李智。
听了大家的议论，李智觉得还是实地走访了解好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