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江望着这片海,眼睛里闪烁着浪花,他哭了,又莫名其妙的笑了,结束了,他提起行李,踏上了只有山没有海的故乡。
立江在初中的时候出过一本书,在他的家乡无人不知,他算是个名人吧,被誉为天才少年作家,他吃了太多的彩虹屁,于是飘了,来到了北京,本以为前途光明,可以登上耀眼的辉煌,但是这里的聪明人太多,自作聪明的人更多,他郁郁寡欢,靠着他女朋友成蓝的供养过日。几年过去,无情的岁月和不曾改变的生活状态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开始酗酒,抽烟,暴躁,易怒,他不止一次家暴成蓝,事后他又会像孩子那样哭的痛彻心扉,像一个可怜的人一样,让成蓝不忍舍弃他。这种生活一直在继续,直到另一个男人出现,成蓝后来说,那个男人在那段幽暗灰色的时光里给她带来了光明,成蓝就是被快折磨致死的飞蛾,那束光给她带了全新的希望,于是她选择跟相恋数年的立江分手。
立江没有像绅士那样退场,此时的他更像一个无赖,他纠缠着成蓝,一次次恐吓,威胁,甚至在无人的黑夜潜入成蓝的家,强奸了她。成蓝很是懦弱,也不够坚强,她不敢出声,也不敢报警,她心里不得不承认她还是爱着立江,他们一起的时候有那么多快乐的时光,她无法把这个自己深爱的男人送到法律冷酷无情的刀下。
有一天下午,那个男人来找立江,给了他一百万让他离开成蓝,他把钱甩在了那个男人的脸上,头也不会的离去,那个男人确实侮辱了他。果然,男人就是这样,怒火更容易斩断情丝,他离开了成蓝,离开了北京,甚至离开了这个世界。
背上行李他回故乡了,此后成蓝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但成蓝还记得曾他说过自己是他的世界。
立江回乡是件很轰动的事,那是个下午,风尘卜卜。在那个偏远的地方,公交站都在几十里外的地方,所有人都想着如何走出去,只有立江选择了回来,他果然与众不同,在人群中的柳慧这样想着。
柳慧是立江那一辈儿的人,年龄比他小,却很早就嫁人了,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没有人知道,从小柳慧就爱慕着立江,那个聪明,阳光,有抱负的男人,她以前最爱做的事就是来立家蹭饭,因为那样可以看看文质彬彬,酷爱读书的立江,还有他的书房。立江的窗前有几朵野花,酷爱生长,却也过早凋谢,那朵野花跟柳慧特别相像。
村子里的住户很少,柳慧嫁的人是立江本家的表哥,去年上山采药时那个倒霉的表哥失足跌入悬崖,于是孤儿寡母便寄宿在立江家,晚饭相见的时候,立江叫她嫂子,她没有应,她愣神了,她在立江忧郁的眼睛里看到了忧愁,那个曾经的追风少年,那个象征着希望与太阳的人不在了,他现在浑身都是故事和被岁月磨平的棱角。
那天晚上立江喝了很多酒,抽了很多烟,满身臭气,他父母和两个孩子早早歇息了,房间里就省下柳慧和他,他们一言不发。只是后来立江喝醉了,他哭了,他咒骂生活,世界,还有自己,痛彻心扉,却只能吞声嚎啕。
命运那般龌龊,生活那般苟且,柳慧18岁就被迫嫁给一个大她十多岁的人,从来她都是逆来顺受,却未曾流过眼泪,像个麻木的机器人,可看着眼前的男人,她哭了,像一个初恋的女孩子为她那个男孩子哭泣一样。迷离间,柳慧好像看到了什么,眼睛锃亮,不一会儿又暗淡下去,估计是油然而生的希望随着眼泪流走,只剩下空洞的眼眶了吧。
早晨,柳慧准备了早饭,两个小孩叫立江起床,那两个孩子似乎很怕立江,不敢走进,立江走向他们,给了他们两颗糖,孩子就是这般无趣且没有原则,一颗糖就足以让他们放下戒心。而这一切都被柳慧看在眼里,她心里暗暗窃喜,而她自己竟也说不清楚自己心里到底在高兴什么。也许是春天来了,也可能是后山上的花要开了。
靠山吃山,立江在家待了几天后就去山上采药,临走前,柳慧心事重重,眉头紧锁,习以为常的采药大队没人注意,柳慧一直注视着他们,直到人都没影了,柳慧还在看着,她很害怕,特别恐慌,对她来说那座山会吃人。
晚上立江回到村口,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在大石头上眺望的柳慧,他问:“嫂子,你在等我吗?”柳慧并没有说话,而他也没有再说话,就这样沉默着走着,直到回到了家,柳慧说:“我怕你回不来。”立江突然愣住,柳慧也突然意识到自己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然后就是留给夜的静默。
在这淳朴善良,没有压力的好地方,立江又会笑了,他像往昔一半拥有力量,看到这样的立江,柳慧是打心眼里高兴。
立江可能对柳慧有好感,在一个那样封闭的大山,朝夕相处,产生好感并不难,他也逐渐忘了成蓝,忘了自己,他像鸟儿,他会飞。
在这里,就算再黑的黑暗也会被洗白,东经120°北纬80°的淳朴善良,立江会在这里老去,也会在这里死去,一望无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