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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大河鸭”一(心灵手巧)

姜玉泉听庄上老人们说自已母亲周氏原本是龙都镇东河街人。

关于龙都这个地名的来历,他也是听庄上老人们说的。

传说,在清代,曾有九条龙在横贯集镇的大河上聚会、戏水,因此得名。

住在东河街仁寿坊龙家巷的外公平生靠卖渔具为生,且在闲着时亲手制作一些渔具。外婆日常除了操持家务之外,有时还在丈夫制作渔具时给他打下手儿。

夫妻同心,家业兴旺。后来,周家便成了东西河街上令人尊敬的体面的小商人。

除了母亲周氏之外,外公、外婆还替他生育了二个舅舅一个姨妈。

听庄上老人们说,母亲周氏最擅长织扳网。她织的扳网又深又大,深受远近渔民们的喜欢。而别人织的扳网往往因口浅、面窄打得鱼儿总比她织的扳网打得少。母亲周氏除了擅长织扳网之外,她制作的各种各样的丝网、地笼子也是大家喜欢购买的产品。

这一带乡亲们喜欢给人起诨名。他听庄上老人们说,他的母亲是平脚板,走路外八字型,颇像鸭行,因此给她取了“大河鸭”这个外号。

第九章 “大河鸭”二(初识奇人)

姜玉泉听庄上老人们说他母亲是在一九三二年五月初五赛龙舟时见到他父亲的。

当时穿过龙都集镇的清彻、宽广的秦淮大河上九龙齐发。黄龙、白龙、乌龙、火龙、绿龙、青龙、蓝龙、紫龙、橙龙在响彻云宵的助威声及震耳欲聋的锣鼓声中奋勇争先。而在河岸上围观的人数之多不亚于三月庙会、四月的送神会。

其情形真乃喊破喉咙、敲破鼓,天公为之重抖擞。力争上游耻落后,大河佩服大地愁。人生第一为面子,天大的面子包天大的汉。顶天立地我折桂,头戴桂冠真好看。好汉雄赳赳朝岸上走,气昂昂牵起意中人的手,来兮归去无憾留

当时他父亲刚从外地赤山湖归来。他第一次参加当地赛龙舟便夺得了头名自然引人注目。尤其是年轻的姑娘们,哪个不留意于气宇轩昂、英姿勃发的他啊?因为他不仅拔得了头筹,而且他是传奇大侠姜正雄的嫡亲长子。就算其中不乏不明其底细或对他胜人一筹无动于衷之人,但是也不可能不注目于他。因为当时他的外形太奇特了。他的双肩上栖着一对鱼鹰,任他挥动胳膊敲得大鼓响声震耳而不飞开。当时他父亲不仅外形奇特,而且嗓门儿特大,声音宏亮极了。他的极富磁性和魅力的音质,许多在现场听到的活着的人至今还记得。

“新打龙船河边行哎,

速驰哎,速驰哎!

行船全靠掌舵人唷!

哪个哪个来棹,呀嗬嗳,

快来呀,来棹!”

咚当当咚,咚当当咚,

咚当当当,咚当当当,

咚当当咚

他擂出的鼓声激越,穿透云间,振奋人心,激发士气。

第九章 “大河鸭”三(凤求鱼鹰)

姜玉泉听庄上老人们说,自从十六岁的母亲“大河鸭”在五月初五宁南水乡赛龙舟现场见到三十三岁的姜开明之后,便产生好奇,且蕴育了朦胧的心思。他们说了一遍又一遍的故事此时如同放电影一般清淅地呈现在他的脑海中的“银幕”上。

那是比赛过后第三天,坐在自家枣树下、水井前织尺寸为一指丝网的“大河鸭”忍不住对坐在小板凳削卡子的父亲周泰和说道。

“爹,那个肩上栖着鱼鹰的人好像不是咱龙都的人啊?”

“哦!你说那个叫开明的人啊?他的确不是咱龙都的人!”

“那他不是咱龙都的人那他是哪里人啊?”

“他是赤山湖人啊!”

“赤山湖岛上又没来人比赛”

“赤山湖去年发了大水,破了圩,岛上的人不得过,便各自逃难。开明老子正雄原本是咱龙都乡孙家庄人,因反驴头太子被驱逐出乡,到了那里。现在开明回来,也算落叶归根吧。”

“哦,是这样啊!爹,我已听说他是了不起的大侠姜正雄的后人。驴头太子太可恶,****了多少无辜的新娘,不反他怎么能行啊?!爹,嗬,当时开明大哥确实威风,有先人风范啊!”

“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这话的确不假哟!”

“爹,我觉得他肩膀上那两只鱼鹰很好玩!爹,我也想要!”

“闺女,你要那个有什么用啊?!我们是商家,又不是渔民,养了它的确派不上用场啊!”

“爹!我总觉得一个人快活饭难吃到头!俗话说‘艺不压身’,我觉得,多一门手艺多一条活路呢!

“闺女这话倒也不假!如今世道混乱,人心不古,坏人屡屡得志,好人时常遭殃,多学一门手艺预防灾变,可谓先见之明!好是好,可真要让你去

学这一门手艺,做爹的哪舍得哟!你没听老人家说过‘世上有三苦,打铁、撑船、磨豆腐’,其实啊,依爹看,干这三行哪有做渔民苦啊!那些做渔民的,三天一大风五天一大浪,风里来、雨里去,在江河湖海讨生活,一生吃得苦比干那三行不知多多少倍呢!”

“爹,我听街上老人讲:苦不死人,闲死人;不吃苦中苦,哪能人上人?爹,街上老人讲的话我反复思忖,觉得它就是发家致富的道理啊!爹,我说得对么?!”

“对!对!好闺女!你是一个有主见的人!你有主见,爹就放心了!爹明天就去孙家庄找开明,为你买两只鱼鹰。”

“呵呵!谢谢爹!”

“谢什么呀?!谁叫你是我的大闺女的呢?!”

第九章 “大河鸭”四(翻菱角)

转眼便到金秋季节,此时正是菱角上市的日子。

在这个丹桂飘香、稻穗坠地、风平浪静的好日子里,年轻、貌美、勤劳、能干的“大河鸭”和街坊里巷少女们一道自背菱盆去街中汊河“翻菱角”。所谓的“翻菱角”即采汊河中的野菱也。

与街坊里巷少女们不同的是,“大河鸭”除了扛菱盆、提竹篮之外,还携带了一对伙伴——鱼鹰。这一对鱼鹰是她爹在阴历五月份从孙家庄人姜开明手上买的。买来时幼小、羸弱,经过她三个多月的精心饲养,如今它们不仅个头很大,而且身子非常结实。

姑娘们坐进圆盆之后,双手持葫芦瓢儿,以之为桨,娴熟地划动起来。她们划向一爿又一爿的菱盘。她们的双手能够接触菱盘之后,便迅速地边翻边采,去摘那躲藏在菱盘之下的“凸肚子”菱或“赖蛤蟆”菱。这些野菱为何被人们叫着这样的名字?顾名思义,是跟它们外形相关的。“凸肚子”菱虽然壳薄肉多,比四角锋利、外壳坚硬的“赖蛤蟆”菱好吃,但是因为“凸肚子”数量较少,所以“赖蛤蟆”菱在姑娘们的眼中也是很吃香的东西。虽然达不上炙手可热的地步,但是也不至于“炙手可冷”局面。

年轻的姑娘在一起从事愉快的活动,不免说说笑笑、哼哼唱唱、打打闹闹。

不知是谁起头,大家唱起了龙都民谣《翻菱角》:

“桂花香,稻子熟,

妹扛圆盆翻菱角。

别怕红菱长四角,

剥开菱肉甜哥哥。”

唱罢,异口同声又唱起了民谣《郎与姐儿隔条河》:

“郎与姐儿隔条河,

郎放鸭子姐放鹅;

郎放那鸭子呱呱叫,

姐放那鹅儿叫情哥。”

“‘大河鸭’,你的情哥哥是哪个?”唱罢,同一条巷子里的绰号叫胖丫头的姑娘和“大河鸭”开起了玩笑。

闻言,“大河鸭”羞得头也抬不起来。脸羞得通红,一直红到了耳根。

“‘大河鸭’的情哥哥当然是‘大河鹅’喽!”西河街太平坊迎仙巷的绰号叫“能豆子”的丫头笑着说道。她这个短小、精悍之人是一个“直杠子”,说话从不会拐弯抹角。

“别瞎说!你知道‘大河鹅’是哪个啊?!她的情哥哥又是哪个啊?!”另一个绰号叫“揣死子”(不灵活)的丫头是一个说话、做事很“讲经”(认死理)的人。

“‘大河鹅’,街坊里人哪个不晓得呃!她的情哥哥说到曹操,曹操到。快别吱声!”“能豆子”还是一个急性子。此时她急忙将食指放在红润的薄嘴唇上,同时嘴巴里发出了“嘘”声。

在河边翻菱角的其他姑娘们顺着她的手式朝不远处望去,果然看到一条手持竹蒿、穿着对襟白布汗褂、留着“短草”(板寸头)的壮汉正往她们这边来。他不急不慢地撑着竹蒿,一叶连家船几乎匀速地往前走。在船头船尾栖着十几只正在梳理羽毛的鱼鹰。

“喂,‘大河鸭’,你养的鱼鹰和他养的鱼鹰可是一家的啊?”调皮的“能豆子”觉得随和、厚道的“大河鸭”“好欺”,便拿她蹲在左右圆盆边上的一对吃饱喝足的鱼鹰做文章,企图让她发急,使她狼狈不堪,出足洋相。

“‘能豆子’尖(指说话做事专讨别人便宜),就算鱼鹰是一家的,那么人就一定是一家的?!我家养的猫狗还是别人家的呢,那我一定要嫁给他们?要是嫁的话,还嫁不过来呢!”“揣死子”白了“能豆子”一眼,不以为然。

“朴哧”,“能豆子”笑了一声之后敢紧用手捂住嘴巴。

“假如连人也成了一家人有什么不好呢?!一个是英雄的后人,一个是富商的千金,门当户对,蛮班配的呢!”胖丫头望着已行驰到身边的姜开明笑着说道。“像我要找就找一个胖子,两人在一起——‘合肥’!这样才好!呵呵呵!”

“呵呵呵!”大家都笑了起来。

也许是注意到“大河鸭”圆盆上的鱼鹰,姜开明手中的竹蒿停了下去。

“小妹头,你可是周家的大闺女啊?”姜开明问背朝着他的“大河鸭”。

“哪个周家?是种‘红嘴绿鹦哥’(菠菜)的周家还是磨‘青镶白玉板’(豆腐)的周家?”胖丫头为了引起姜开明的注意,便说起了俏皮话儿。

“当然是东河街仁寿坊龙家巷卖渔具的周家!阴历五月上旬,周老板曾从我手上买走两只鱼鹰呢。我猜这两只鱼鹰正是他买的那两个。”姜开明坦然言道。

“何以见得?”“大河鸭”柔声细语问道。

“有其母必有其子!你瞧,这个就是它们的亲生母亲!一样的体形,一样的嘴巴、脚爪,一样的羽毛!让它们母子相会相会,戏耍戏耍,你肯么?”姜开明征询道。

“肯!它们本来就是一家么,让它们母子团圆也属造化,怎么就不肯呢!”“大河鸭”的头越切越低。耳根越来越烫,越来越红。

英俊潇洒的姜开明来到了姑娘们身边,她们个个心猿意马起来,哪有心思去翻菱角。她们或者七嘴八舌胡言,或者媚眼频频乱抛,或者含情脉脉偶瞥。

“姜大侠,你会舞古长剑,使响铃飞镖么?!”“揣死子”听说姜开明父亲姜正雄会舞古长剑、使响铃飞镖,便产生了好奇。

“我早不玩那个了!”姜开明笑着答道。“所以,你也别称我大侠!

“为何呢?”“揣死子”眨巴着眼睛问道。

“一把长剑一只飞镖能敌得过官印和官银么?”说罢,姜开明长叹一声。

“为何牵扯到官印和官银的头上啊?”“揣死子”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你不晓得赤山大庙里的净悦尼姑是我什么人啊?!”脾气温和的姜开明一反常态,声调激动越来。

“她不是‘大河鹅’么?”“能豆子”因惧怕他,声调便降了下来。

“她出家也是没有办法呀!我俩本是比翼齐飞、情投意合的一对,怪那些家藏银子怀揣官印的畜牲们硬逼我们分开,才成了如今这样的结局!甭提往事了!提了确实伤心!”姜开明的一张长着浓眉大眼的脸儿皱出了一道道的沟儿。沟中充斥着难以忍受痛苦和无法消遣的愁怀。

“那你如今只想做一个渔夫吗?”胖丫头感到诧异,便问道。“若大的成纪了,也不想成家?”

“我也拜佛参禅!有时在心里,有时在家中,有时去大庙。我总觉得我和‘大河鹅’有缘无份,是因为我杀生太多!当渔民的,每天捕鱼捉虾,害了无数性命,受到报应,那也是情理中的事情。然而不捕不捉却又无法活命。唯有归皈佛祖,多行善事,正负抵销,方可求存于人间。至于姻缘,你可知道‘曾经沧海难为水’的道理啊?此时我只想孤身一人过活,心早如枯井,已无杂念”

“那姜家的一枝香火不就断了么?你可是大侠的后人啊!”突然,一直注目于在身边无菱的开阔地带欢快戏水、交颈亲吻、相互梳羽理毛的鱼鹰母子仨的“大河鸭”收回视线冲着姜开明说道。声音虽不算高,但因清晰有力,所以他听得格外真切。

姜开明闻言心里一惊,立马便投之一瞥,予以观察、打量。视线未到,一双充盈清波的眸子便投向了他。四目偶然相对,他发现了其中的似水的柔情。真乃千娇百媚、万种风情。她的端庄大气、“白刮刮”(形容颜色白)的面庞红一阵夹着白一阵,分别写着羞怯二字。更叫人灵魂震颤、心旌摇动的是,她在回眸之时还浅浅地笑了一下。真可谓“回眸一笑百媚生”。如同遭到电击的他愣了神儿、心里慌张,许久才平静下来。

“各位小妹头,我家藕塘里的菱角可是家生的,又大又肥、又香又甜,确实比野生的好剥又吃!你们要是看得起我的话,就去我家藕塘里翻!我家里可没人翻,烂了委实可惜!”也许是已被打动,有了一丝期待,最后姜开明向姑娘们发出邀请。

“到你家怎么走啊?!”性格活泼外向、有时浪得可以的胖丫头抢先一步说道。

“孙家庄我去过,离这儿旱路七八里,水路只一程。旱路难行,还是水路好走。等明日风和日丽,你划船来接我们好么?”“能豆子”也不想失去凑热闹、争风吃醋的机会。

“我们在外疯,万一父母怪罪下来怎么办啊?!”“揣死子”心里想去,却难消顾虑。“他可是一个没婆娘的男的呢!又和‘大河鹅’传出许多事儿!我们和他搅和在一起,好说不好听啊!”她悄然说道。

“他要我们去也是一番好意,且他又不是坏人,怕什么呀!”“大河鸭”理直气壮地回应她。声音虽然不高,但直入三米开外的姜开明耳中。

第九章 “大河鸭”五(约会)

四位姑娘和姜开明约好第二天早上乘他的连家船去孙家庄他家藕塘翻菱角之后他便哼着小曲离去。

“灯笼应有千层眼,

蜡烛本是灯草芯。

船到江心掌稳舵,

哪怕孬天水怪精?”

望着他慢条斯文地撑蒿动作,听着他哼着的小调,她们都觉得这个人挺有趣的。她们相视一笑,意味深长,各人心里自有各人的盘算。

第二天早上卯时正是他们约定的时间,约定的地点则是龙都大桥旁的码头。到了约定的时间,在约定的地点,姜开明只看到了“大河鸭”一个人,其他三个则是玩了“屁尔汤”,“人影子不见帽顶子”。

姜开明将手提竹篮的“大河鸭”请上连家船之后,便抱着一线希望闷闷地席地坐在船头候那仨人。这时“大河鸭”则蹲着专注地、开心地逗着竹篮装着的自家的鱼鹰。

左等不来,右等不来,进退维谷,骑虎难下,姜开明犹豫不决。这时“大河鸭”轻启朱唇说道:“姜大哥,开船吧!”

“不等了?”

“嗯!”

解决了这个难题之后,姜开明的心情好转,变得轻松起来。轻松,但不自在。因为这个年轻、貌美的少女令他产生了些许的激动、羞涩、拘谨、紧张。倒是比他小许多的“大河鸭”反而变得落落大放起来。

船一路行,“大河鸭”一路歌。

“一阵太阳一阵荫,

晒得小郎汗淋淋。

姐送一条汗手巾,

揩得小郎笑盈盈。”

“大河鸭”边唱边用绣花手帕反来复去揩竹篮中的那两只鱼鹰的羽毛。

知她和他一样,也把这些鱼鹰当宝贝,他的心和她的心的距离便一下子拉近了,有了共同语言。

“周小姐啊,你晓得么,这些鱼鹰可是我的心肝宝贝啊!”

“晓得!它们是你的衣食父母么!”

“是呀!我吃也靠它们,穿也靠它们,它们不是我的衣食父母是什么呢?!”

“难怪你那么宠它们,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在我心中,它们就是我嫡亲的儿女!我从舍不得打骂它们。反而日夜担心它们的身体是否安康;为它们的温饱操心不已。总是为它们提心吊胆,生怕野狗伤了它们,野猫抓了它们,鹞子、苍鹰啄了它们。有了它们之后,才知道父母和子女两辈人活在世上真不容易啊!唉!”

“父母百般呵护子女,子女竭尽全力尽孝,人人这样,天下便有莫大的幸福喽!可你总不能一直这样,只愿做鱼鹰们的父母,不肯为人之父呀!”忽然,“大河鸭”红着脸说道。眼神异常,充斥热辣辣的光芒。

“唉!小妹,你不晓得我的情况!曾经沧海难为水啊!”

“除却巫山不是云?”“大河鸭”轻轻地说道,仿佛是自言自语。“人常言‘百步之内必有芳草’,又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唉!小妹,你有所不知,我可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我已被情所伤,

被它咬身遍体鳞伤。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从此姜某人再也不敢谈这个情字!此生姜某人夙愿只想当一个浪迹江湖的光棍条子,与我的众多鱼鹰儿郎长相厮守。果能实现,真乃三生有幸啊!”言毕,姜开明冲天长吁一口气,提醒自已振作精神,不可萎靡皱缩。

“混帐话!”“大河鸭”忍不住脱口而出骂道。此言既出,悔从心生,自觉失言,脸越发红得灿烂。

闻言,姜开明投以诧异的眼光。

“大河鸭”出口的虽然是一句骂人话,但是此时在他听来,此言意义特别,和“打是亲、骂是爱”道理如出一辙。因此心里便被它浇灌进一丝丝的甜蜜。

“张家虽负你,但赵家、钱家、孙家、李家并没负你,你何必耿耿于怀,视为一类呢?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又何必那么执着,非要在苦海中浮游一生呢?你不知道岸上的‘端午景’多可爱啊!它可是姑娘们心目中最美的花啊!哪个汉子勇敢、老实、勤劳、善良,他就可以博得像‘端午景’一样漂亮的姑娘的好感,讨得她的欢心,抬到她做老婆!”“大河鸭”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大胆。

“周小姐你此言不差,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一想到我要抬别人做老婆,我的老婆不是‘大河鹅’,我的心里就像有刀子割一般!你还晓得我那个‘大河鹅’如今还在庙子呆着啊?”

“晓得!龙都街市上人哪个不晓得?”

“晓得就好!她出家当尼姑,而我却背着她抬老婆,于情于理怎么能说得通啊?!我宁愿打一辈子的光棍,也不想背叛她!”

“又说混帐话!”脸有愠色的“大河鸭”轻轻地嗔道,且白了他一眼。“你可晓得你是大侠姜正雄的长子啊?!你不娶亲,你这一房的香火不就断了么?!”

“还有我弟开富呢!”姜开明不以为然,笑着说道。

“假如他也像你一样,那么大侠不就后续无人、他的血脉不就无续了么?!你要晓得,他可是我们四乡八镇姑娘们心中的大英雄啊!如果没有他打破驴头太子偶像,戮破驴头太子要吃‘含藤草’的鬼话,一举铲除杨柳村禹氏宗族邪恶的传统,那么我们这些做姑娘的也不知道哪一年才能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呢。大侠的后人不能没后啊!若是这样,世上的好人岂不寒透了心啊?!岂不应了‘杀人放火金玉带,修路铺桥无尸骸’这一句鬼话啊?!”

“大河鸭”一番入情入理的话减轻了姜开明娶亲的负罪感,也使他感到前途光明了。

“周小姐,瞧我这人穷得只有三间破草屋一条连家船,哪敢娶亲哟!唉!还是不娶为好,省得娶了害人!”

“俗话说‘穷不天生,富不生根’,只要心眼好,肯吃苦,多动脑筋,还怕这一条日出一斗金的大河养不活你一家啊?!就算你是一个富人,好吃懒做,吃喝嫖赌,也有坐吃山空的时候。有人看人不看脸,只看心儿!你甭想那么多!花香自有蝶来,船到桥头自然直!”

“周小姐你说得极有道理!是啊,这是一条日出一斗金的大河,可以养活我一家!我听到你的话,心里便有了底气,也不再害怕了!”说罢,姜开明挺起毕直的胸膛。他的前胸后背真如两块好钢板,一身强壮的筋骨依稀可见大侠当年的身影。“大河宽哎大河长,生我养我的好地方;一年四季浪里闯,打出的鱼虾装满舱”最后姜开明情不自禁地引吭高歌起来。

从他不避嫌,敢在她面前高歌一曲,“大河鸭”便知道他是一个“拿得起、放得开”、性格直率、外向的汉子,因此心里越发喜欢他。

一曲歌罢,还不痛快,于是姜开明声音提高八度,大吼起来:

“哗哗雷,哗哗雷,

哗哗雷打雷!

争上游哎,拔头筹,

好汉一生竞风流哟、竞风流!

哗哗雷,哗哗雷,

哗哗雷打雷!

龙都桥瓮我先过,

争得冠军讨老婆哟讨老婆!”

吼毕,姜开明觉得嘴唇干燥,这才想起怠慢了客人。于是,一脸歉意的他压低声音说道:“周小姐,来时勿勿忙忙,忘记带水,恐怕不能替你泡茶了。船上有酒,你若渴的话不妨去喝一杯。不要紧的,是米酒,不是烈酒。”

“我不渴!才出门多暂子啊,就渴啦?我若渴时不要你讲,会自动去蓬子里找水喝!你饿啵?我这儿有两个熟鸡蛋!”说罢,“大河鸭”便从蓝花布短褂口袋里取出两只熟鸡蛋,然后递给他。

“我又没带巴巴招待你,却要吃你的鸡蛋,这叫欺客呀!不成!不成!绝对不成!”

“男人要大大放放,女人不可忸忸怩怩,这样才好!这样吧,你息一会儿,吃鸡蛋,我来撑船,这就叫人息船行两不耽误!”说罢,“大河鸭”离开蓬边的小竹椅,走到船头,伸手去要姜开明手中的竹蒿。

“你一个弱女子能行得了船么?”姜开明心里担心,便问道。

“虽没撑过船,但看你撑了这么久,也该学会了吧!”“大河鸭”笑着答道。

“让你干此苦活,我于心何忍啊?!”接住“大河鸭”硬往他手心塞的鸡蛋之后,姜开明有些难过,便情不自禁地说道。

“不要紧!我生来就是吃苦的命!一天不吃苦,一天心不定!”说罢,她夺过姜开明手中的竹蒿,然后往水中左拨右戮起来。

毕竟不是行家,掌握不了窍门,这根在姜开明那儿得心应手的竹蒿到了她手中却叫人感到累赘。真是吃力不讨好,结果这一条连家船被她划得团团转儿,却无法前行跬步。

“哎呀!哎呀!姜大哥,这船为何听你的话而不听我的话呢?!”“大河鸭”急得直跺脚。“难道连这条船儿也欺生么?!”

“凡人凡物都有其性,唯有了解其性,方能驾驭得了他们(它们)!让我来教你!”说罢,姜开明走到“大河鸭”身边手把手教她撑船。“周小姐,你首先要晓得观察风向。像今天风和日丽,河面无风,那么船行河上,可取任意角度。若有风,须注意分清是顺风还是逆风。若是顺风的话,最好让船身和风向成一条直线,这样可以借力;若是逆风的话,最好不要让船

侧着身子对着它,这样阻力大。其次,你要晓得人在船上便是一体,要上下毕直、脚底生根,切忌东摇西晃、摇头摆尾。第三,点蒿入水,要干净利落,不可拖泥带水;要点蒿成线,发力均匀。第四,应掌握使力的方向要和船身平行,着眼点尽量离船的重点要近。这样便能节省气力。最后要注意蒿应点在船的一侧,不要这边点两下那边点三下。若是这样,就会乱了套儿,搞得船摇头转脑,甚至会团团转儿。”

依偎在身躯高大、魁梧、方脸、高颧、坚下巴的姜开明怀中的“白刮刮”、脸儿内方外圆显得胖嘟嘟的娇小可爱的“大河鸭”经过他的耐心、细致地、言传身教的教导,很快便掌握了撑船的要领。

“大河鸭”会撑船后,便死死握着那根长竹蒿,不让姜开明沾边儿。她一路喜逐颜开,歌声不断。

歌一

“天上星多月不明,地上牛多草不青,

圹里鱼多搅浑了水,姐儿郎多扰乱了心。”

歌二

“小小杨柳发嫩苔,妹妹捎信约郎来。

小郎回妹一句话:‘你家大门太难开’。

妹妹笑郎太傻呆:‘麦秸撑门何难拆?

只要郎有爱妹意,铁打门栓也能开!’”

歌三

“日头出来一点红,清水塘里栽红菱;

姐栽红菱郎栽藕,红菱牵到藕丝根。”

第九章 “大河鸭”六(七嘴八舌)

左转右折,一路顺风,不知绕过了几个“水套子”终于来到孙家庄前的圩堤上。

上岸后,沿着田间小径往北走,约摸过了一袋烟的功夫,便来到了村口。

进了村不久,便看到了姜家屋前的大塘。两人虽没临近,但打老远便听到从大塘里发出的欢歌笑语。

凡人哪个不喜欢热闹啊?于是欢乐满怀、欣然向往的两人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两人来到塘边一看,嗬,真是热闹啊。原来一塘的香菱引来了十几个采菱女子。她们都是披红着绿的大姑娘小媳妇。

两人驻足塘边观看片刻,姜开明便与“大河鸭”暂别,独自一人回家去取鱼盆。

塘边只剩下“大河鸭”一个人时,单独面对这么多异乡的大姑娘小媳妇她不免有点儿害羞。且由于她的出现,导致大姑娘小媳妇们的频频注目、纷纷议论,而加重了她的羞怯。

“这是哪家女伢子呀?”

“这个小妹头‘白刮刮’的,恐怕是个镇市上人吧?”

“这个秀秀聪聪的姑娘是姜开明带来的,莫非她是‘大河鹅’?”

“‘大河鹅’早出家了,当了尼姑!”

“就不带还俗啊?!”

“哟,好俊俏的‘大河鹅’哟!难怪姜开明被她迷得格大岁数还等着她呢!连我看了都喜欢死了,更不要说一根筋的男人了。”

“我听说‘大河鹅’还在尼姑庵呢!这丫头恐怕是‘大河鹅’的妹妹吧?”

“她若是‘大河鹅’的妹妹的话,她跟姜开明跑到这儿干什么啊?!”

“姨亚子和姐夫搅和在一起,真是不知羞耻,妄为瞎来!”

“姨药子就不能和姐夫齐肩并行啊?!只要姨药子把姐夫当哥哥看,哥哥把姨药子当妹妹待,他们就是姊妹伙子,怎么就不能在一起啊?!在一起怕什么呀!”

“姨鸭子喜欢姐夫,姐夫喜欢姨鸭子,这是常见的现象,不稀奇!”

为了便于观察“大河鸭”,这些在清塘中采菱的大姑娘小媳妇们纷纷将身下的圆盆划到她所在的塘埂下。这儿和别处一样,也是一处菱盘荟萃、菱角累累的好地方。因此,从她们的粗喉咙、大嗓门儿说出的话儿直贯入其耳中,字字句句听得一清二楚。

被人众目齐观,七嘴八舌议论,“大河鸭”羞得脸通红,腿脚也随之发软,身子如经风带雨的花枝一般乱颤。

就在她感到紧张、胆怯、难堪之时,忽然塘中跃起了一条大白鲢,正巧落到一位村姑面前的如绿网一般的菱盘上。说时迟,那时快,她伸出敏捷的双手,一把将它逮住。然后折了根细长的芦苇,将它拴在竹篮把上。

“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今儿早上我起床后,我的左眼跳得不息,便知道今日要走大运,要有好事呢!”村姑喜上眉梢,乐滋滋地说道。

“人常言‘鲤鱼跳龙门’。日鬼啦,为何这白鲢也跳起‘龙门’来啊?!”

“活得不耐烦了呗!”

“非要上刀山、下油锅才好?!非要给人吃才安心啊?!”

在村姑周围采菱的人议论道。

“你们晓得什么呀?!我今日有贵客上门,它不显形、献身,我拿什么招待她啊?!”

“你有贵客?什么贵客?在哪里啊?别胡得人啊!”

“啷,塘边上站着的那个不是我家侄女儿‘大河鸭’么?她来走亲访友,当然是我家的贵客喽!”村姑骄傲地说道。

“你有这个模儿好的侄女儿,以前我们怎没听说过啊?”

“她是第一次来,你们当然不知道喽!”村姑笑着说道。说罢,她朝岸边的“大河鸭”直招手,并喊道:“‘大河鸭’!‘大河鸭’!我是湖熟周家庄娘娘,不记得啦?!前两天才去过你家,为你姑爹买了一张搭网,你忘记啦?!”

“娘娘!娘娘!”想不到在这种地方见到一个远房亲戚,“大河鸭”喜出望外。

“中午在我家吃饭噢!几道菜我已想好了。菱角烧豆腐;红烧鲢鱼;糖醋里脊;清炒‘美人肝’①;湖熟油鸡、板鸭”村姑热情洋溢地说道。看来她分明是一个重情义、好宾客之人。

“娘娘,娘娘,我是来采家菱的!”“大河鸭”高兴得手舞足蹈。

“采菱好啊!快来采菱!姑娘家身子不勤快会长一身的懒肉!懒到最后婆家难找。最算嫁掉也会被休掉!”

“开明还没拿来木盆呢!”“大河鸭”显得急不可待,如同临渊羡鱼一般。

“这个开明啊,真是一个慢性子,办事慢吞吞的,到现在还没把鱼盆扛来!不如这样,你先用我的鱼盆,我回家去做饭”

“不不!不在娘娘家吃饭!”“大河鸭”急忙摇手。

“不在娘娘家吃饭在哪儿吃饭?他姜开明是一个光棍条子,一人吃饱全家不愁,自个还照顾不过来呢还能照顾你啊?你现在到他家连开水都没得喝,不信你试试看!米缸里有没有米、油壶里有没有油,现在真得很难说呢!”作为一个庄上人,且相隔只数家,村姑周氏对姜开明了如指掌。

“我中午回家吃饭!我爹妈还等着我呢!”为了有退路,“大河鸭”撒了一个谎。

“尽说傻话!等你到家,他们早吃过了!你中晌就在我家吃饭吧,哪儿也不许去!不然,我不高兴,你那些小老婊不高兴,你姑父也会不高兴的!就这样说定了,别不给娘娘一点儿面子噢?!”最后村姑周氏一锤定音,勿庸商量。

第九章 “大河鸭”七(他乡亲情)

就在村姑周氏欲上岸拖侄女儿上圆盆时,手提鱼盆、肩挑竹筐的姜开明出现了。

见他这一副模样,村姑周氏便明白他之所以才来,是因为被一堆琐事遮住,便宽容了他,没有予以讥笑、讽刺或指责。

实际上确实如此。他的那些“衣食父母”——众多的鱼鹰得一个个下掉套在颈项上的橡皮圈儿,好让一直饥饿着的它们在这清水塘里饱食一顿。此外,它们都是金贵的动物,得提着、挑出上路,生怕它们累了、扭了、伤了,如同公子、小姐、先生、官人等上流人物那样,得乘宝马、香车、大轿、花轿出门。把它们从家里棚子一个个请上竹筐本身就是损耗时间的事情。加上在这期间,担心“大河鸭”渴了,他还为她烧了一口水呢。

姜开明提着鱼盆、挑着竹筐来到“大河鸭”跟前时向她道了一声歉。放下鱼盆和担子之后,他将挂在扁担上的竹篮取下,从中拎出一个茶吊子。在蓝边瓷碗中倒满茶水之后,他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将之递到她的面前。

也许当时“大河鸭”确实渴了,她没有推辞。她接过茶碗之后“咕嘟嘟”、“咕嘟嘟”一口喝干。

当姜开明还想再倒一碗给她喝时,她摇了摇手。

“大河鸭”有了鱼盆之后,轻轻地放之入水,小心地进入其中,乘坐其上,和庄上其他的大姑娘、小媳妇一样愉快地翻起菱蓬来。

这时,姜开明蹲在塘边青石板埠头上一个一个地将他的“宝贝疙瘩”轻轻地丢进清水塘中。

鱼鹰入水之后,也许是兴奋至极,高兴至极,它们立马贴着水面飞行起来。边飞边发出“关关”的声音。

鱼鹰贴水飞行,弄皱一塘清水。它们所到之处,有力的一对双翅扑出一阵阵清风,伴随着清风而起的是细如砂粒一般的干净极了的水珠。

鱼鹰贴水飞行,始终吸引着“大河鸭”的眼球。尽管此时她在他乡遇到远房亲戚,且在这一位远房亲戚的关爱、呵护、宣传、笼络、煽动之下,她在这一堆大姑娘、小媳妇之中成了众星拱月般的人物,但是她们与自已亲自饲养的那一对鱼鹰相比,毕竟还是有亲疏之别的。

鱼鹰飞翔结束,栖在水面之后,水波便诞生了。水波一圈又一圈,从内向外扩散。凸起的水波如同水神的项圈。也仿佛是她的珍贵的琉璃或浅色宝玉的乾坤环儿。

鱼鹰各有地盘之后,便安营扎寨,稳扎稳打。它们个个拿出看家本领,为一顿美食而斗智斗勇。

有的扎得深、叨得快;有的扎得浅、叨得慢;有的遇到大鱼;有只捕到小虾。一切全靠本事,凭得全是运气。

本事大的、运气好的不仅吃到美味,而且可能要撑着,说不定还有赢余;本事小的、运气孬的不仅食无滋味,而且可能饿着,连续几顿空门也未可知。这就是大自然的法则: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涝得涝死,旱得旱死;胆大搂虎,胆小伴鼠;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胆大并非莽汉那种一逞匹夫之勇的行为,乃指有识之士基于一种胆识作出的判断、选择。是一种抓住契机,敢于打破陈规陋习,敢为人先的能力。“大河鸭”边采菱角边琢磨。

令“大河鸭”感到非常欣慰的是,她的一对鱼鹰在这一群鱼鹰之中并不是孬种。由于她天天带它们到汊河里捕鱼觅食,因此,它们的生成能力出类拔萃。

它们是这一群鱼鹰之中的侥侥者,只一会儿功夫,它们便吃得饱饱的,且有赢余。它们的母亲也是一个“老江湖”。虽然年迈,但功夫还在。儿女们吃得饱饱的时候,她也没饿着。有着勤劳传统的它在子女梳理羽毛的时候,依然忙碌不已。

当鱼鹰母子女仨都裹腹之后,它们便进入抒情的行歌慢板。

首先是两个子女围着母亲团团转儿。如同陀螺打转一般。三位一体,无法相互摆脱。接着是在这一位鱼鹰母亲的带领之下,母子女仨在这一群鱼鹰中东游西荡,仿佛是窜门、走亲戚的客人一般。它们相互一见面,便“呱呱”、“嘎嘎”地叫,也如同礼貌者见面时的鞠躬跪地、

抱拳作揖。先礼后兵,吃饱喝着了相互难免打架、钳毛。俗话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此地此时此刻,上阵打架、钳毛的不是父子兵、亲兄弟,而是母子女仨。它们骑在别人上面,压在别人下面,追亡逐北,狼奔豕突。它们打打闹闹,欢快嚎叫,一切都是玩笑,全无丝毫烦恼。当然它们也有玩过了头,导制变脸的时候。不过那是过去,眼下它们却是一派和睦。

又亲眼见到鱼鹰母子女仨相亲相爱、相怜相惜、和和睦睦、快快乐乐的情景,“大河鸭”心想:日后我成家之后,我的家庭成员要像它们一家“人”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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