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万里雪飘,上天再一次给大地披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衣。
在这一望无际的冰天雪地之中,一个身披白色斗篷的老人,静静站在这片天地之间,时而仰天长叹,时而低头沉思。他伸出手,十分迅速的接住了一片洁白晶莹的雪花,望着,笑着,抬起手又把它挥向天空。
忽然,老人开口问道:“上天啊,我,我还能再见到她吗?”
“夫人,再使把劲,用力,用力。”产婆们一边忙活,一边催促道:“快,再去打盆热水来,要快啊。“
羽清城主守在门外来来回回的踱步,心中焦急万分。妻子在里面阵阵哀嚎,他站在门外却什么忙也帮不上。好几次都想冲入屋里,还是管家将他拦住才未能进去。
羽清城主双手合十,闭着眼睛默默念道:“苍天神明,求您保佑我妻子平安生下孩子,平安生下孩子,平安生下孩子……”他一遍遍地重复默念着,祈祷自己的妻子平安无事。
“用力,用力,夫人,快用力啊!马上就出来了,再加把劲啊!”
公孙氏痛得迷迷糊糊,实在使不出力。她已气若游丝,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双眼不停闭睁,极为痛苦的说道:“我,我快不行了。”
贴身侍女急忙劝道:“夫人,坚持一会儿,孩子马上就出来了,夫人,再加把劲,夫人。”
公孙氏咬紧牙关,抓着侍女的手,拼尽全力的往前一挣。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一个小生命降临人间。
羽清城主听到了婴儿呱呱坠地的啼哭声,喜极而泣,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管家和家丁们赶忙跪在地上,齐声恭贺道:“恭喜城主,贺喜城主。”
羽清城主忙不迭地跑进屋,看着妻子和刚出生的孩子满脸笑意。
产婆一边忙活着,一边将孩子抱了过来,笑道:“恭喜城主,是个千金。”
羽清城主赶忙抱起女儿瞧了瞧,顿时满脸喜气,笑着责备道:“哈哈哈,你这个小丫头啊,把你娘亲折磨得真够呛的。知道吗,小丫头?”
他转过身,朝管家吩咐道:“管家,去库房拿几十两银子赏给产婆。”“是,城主。”
产婆们连忙行礼道谢,高高兴兴的关门离去。众人都走后,羽清城主又抱着女儿坐在妻子身旁,看着累得满头大汗的妻子,柔声说道:“夫人,你辛苦了。快看看啊,这是咱们的第一个孩子呀!哈哈哈……”
公孙氏看着女儿笑了笑,可转念一想,是个女孩,她还是有些失望的说道:“城主,我对不住你。她在我肚子里折腾了这么久,我,我还以为是个男孩呢。”
羽清城主笑了笑,宽慰道:“诶,夫人何必失望呢,无论是男是女,都是咱们的亲生骨肉呀。”
公孙氏点了点头,听他这么一说,倒也释怀许多。
转眼间,女婴已满百日。依照羽清城的习俗,这一天所有的女孩儿都会被爹娘带着游赏梨花林。羽清城以梨花为贵,她们的爹娘便希望自己的女儿日后如梨花一般,圣洁高雅,品貌不俗。
城外十里处,一条碧河蜿蜒流过,夹岸的梨花树数不胜数。春暖花开时节,花飘如雪,梨香四溢,宛若人间仙境。很多爹娘老早就带着女儿来了,谈诗论道,端坐品茗。
羽清城主选了个僻静的角落坐着,不知是谁发现了他,梨花林里的人全都起身行礼道:“拜见城主”。
羽清城主朝众人摆了摆手,笑道:“大家不必拘礼,我也是带着女儿来的呀!这几日难得的好天气,出来舒舒筋骨,活动片刻,也是一大快事啊!”
“哈哈哈”,所有人大笑起来,瞬间冲淡了刚才严肃紧张的气氛。
一个富商捋了捋胡须,恭维道:“城主的千金,日后一定是个风华绝代的大美人啊!”“是啊,是啊,哈哈哈……”大家纷纷点了点头,乐呵呵的附和着。
羽清城主也十分开心,他似乎很欣赏别人这样夸赞自己的女儿。大家喝茶谈笑之际,羽清城主怀里的女婴突然咯咯的笑了几声。伴着她的笑声,原本还含苞待放的梨花悄然绽放。一阵微风吹过,纷纷扬扬的梨花瓣随风飘洒,印着春晖,十分浪漫绝美。
众人不知不觉的看呆了,沉浸在眼前美轮美奂的光景中无法自拔。忽然,不知从何处飞来了一只黄莺,绕着她转了几圈便飞上枝头鸣叫。
一个方士点了点头,颇为感慨的说道:“今日,这个女子展颜一笑,这么多的梨花竟然全都开了。梨花,可是羽清城的圣物,由此看来,这个女子一定是羽清城的贵人啊!”
日落之后,众人陆陆续续离开了梨花林。羽清城主也抱着女儿坐在马车上,看着女儿说道:“我正愁该给你起个什么名呢,”他低头沉思一番,接着说道:“梨飞莺舞,就叫你梨莺吧!”
羽清城的百姓们将今日这番梨园奇景奔走相告,一时间,城主的女儿落梨莺成为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此事一传十十传百,这段轶事世人皆知,许多人都对羽清城主的女儿好奇不已。
乌飞兔走,斗转星移,落梨莺已经能跑能跳,能说会唱。别看她还只是个小姑娘,她天资聪颖,勤奋好学,虽然出身名门望族,是个世族贵女,骨子里却十分鄙夷那些大家闺秀的做派。不愿学习针织女工,更不愿老老实实的呆在闺房里,学那些如何做贤妻良母的东西。女儿如此特立独行,羽清城主笑了笑,忽然在心里想道:“哈哈哈,这个梨莺啊,稍加培养,对我羽清城必定大有裨益。”自此后,羽清城主亲自教她各种经书典籍,还特地从兵营里找了个武艺高强的师傅教她骑马射箭。不仅如此,还让她专研落家剑法。这可是落氏一族世代相传的东西。以往都是传男不传女。可到了羽清城主这代,他是真心实意的要好好栽培这个宝贝女儿。更何况落梨莺对剑法十分精通,传承接任也是不二人选。
这日午后,羽清城主带着女儿来到兵营,恰好曲忠尽也在,羽清城主便问道:“曲大人,为何对一匹马如此感兴趣啊?”
曲忠尽微微一笑,行礼道:“城主请看,这匹马是从西戎部族重金买来的,极难驯服。兵营里好几个驯马师傅都试过了,却奈何不得。”
羽清城主想了想,顿时来了兴致,看着众人高声说道:“谁能把它驯服,赏金一百两。”
众人惊讶了一会儿,却十分畏惧的低下了头。
落梨莺想了会儿,上前说道:“爹爹,女儿愿意试一试。”
众人更是惊奇,十分诧异的望着落梨莺。
羽清城主看了眼自己的女儿,有些犹豫的说道:“这可是一匹未经驯服的野马啊,性情暴躁剽悍,这么多驯马师傅都拿它没办法,你一个女子前去太危险了。”
落梨莺背着手笑了笑,大声说道:“性情暴躁彪悍才是好马,若是像一只绵羊一样温顺,那还怎么带它征战沙场?爹爹放心,我一定会让它乖乖听我的话。”
话刚说完,落梨莺便拿着马鞭朝那匹马走去。刚一胯上马,马便十分疯狂的向四周颠簸摆动,拼尽全力的想把落梨莺从马背上颠下来。这匹马果然十分暴躁,落梨莺一不留神便被马颠落在地。才一会儿的功夫,落梨莺已经从马背上跌落了好几次,浑身上下酸痛不已,衣服脸上也满是沙石泥土。
曲忠尽望着落梨莺摇了摇头,有些不解的问道:“唉,我羽清城的女子素来温柔和顺,可梨莺这孩子的性情为何如此强悍?”
羽清城主捋着胡须微微一笑,淡然说道:“老天爷如此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曲大人且拭目以待吧,我这个女儿,日后一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即使如此吃力煎熬,落梨莺却不肯放弃,每次从马背上摔下来后又迅速站起,十分倔强的再一次胯上马背。终于,落梨莺扬起马鞭,纵马驰骋了几里,在不远处的一块空地上勒住了马,朝爹爹那儿笑着望去。
众人瞪大了眼睛看着,手舞足蹈的欢呼起来。
清晨,太阳刚刚升起,羽清城主便来到落梨莺的闺房,看着女儿微微笑道:“梨莺,爹爹今日要出外巡视,你可愿一同前去?”
落梨莺点了点头,一脸兴奋的说道:“好啊爹爹,梨莺正有此意。”
“嗯,那便好。哈哈哈,快随爹爹走吧!”
父女二人迅速来到府外,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前边走了。
这一路经过了不少部族的领地,虽然也如外人口中的繁华万里,但落梨莺却看到了许多藏在这份荣耀背后的东西。低头正沉思着,忽然,一群拿着木棍农具的男子吸引了她的注意。看他们的衣服,应该都是羽清城的百姓。她想了想,既然同为这一方水土的乡邻,那为何要相互私斗?落梨莺实在想不通了,看着爹爹问道:“爹爹,他们都是羽清城的百姓吗?”
羽清城主叹道:“唉,是啊!”
“既然都是羽清城的百姓,现在怎么像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了?”
“这个么,各个部族之间的事盘根错节,权势领地纠葛复杂,一言难尽啊!”
落梨莺皱了皱眉,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不一会儿,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喊道:“兄弟们,这些蛮夷部族都是贱骨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哈哈哈,好啊,那咱们今日就给他们松松皮子,你们说好不?”“哈哈哈,好,好,好。”
这边的人话音刚落,另一边的人也不服输的吼道:“哼,你们别太猖狂了。我们部族在此繁衍生息的时候,你家老祖宗都还不知道在哪呢?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竟敢欺凌我们?哈哈哈,族人们,跟着我向前冲啊,给这帮王八蛋一点颜色瞧瞧,让他们知道咱们部族的厉害。”
男子一声令下,两边的人便风风火火的打了起来。双方怒目圆睁,不把对方置于死地誓不罢休。
不久后,一群官兵匆匆刚来,对着这些互殴的男子们大声喊道:“何人在此私斗,快给我住手。”
一边的人一看形势不对,立马脚底抹油迅速溜了。藏进身后不远处的深山密林,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落梨莺摇了摇头,向爹爹问道:“爹爹,这些部族常年私斗,此地的官令和族长就不管管吗?”
“唉,这是司空见惯的事,谁也管不了啊!”
“可是,爹爹您是城主,也不能管吗?”
羽清城主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梨莺,你千万别以为当了城主就可以为所欲为,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些部族之间的事,没有那么简单。有时候做城主的,反而会有许多的无可奈何啊!”
落梨莺冷哼一声,不以为然的说道:“爹爹,但是女儿以为,既然是城主,就不能被其它部族左右,任凭他们摆布。城主的权势是至高无上的,决定了所有人的生死存亡。那既然如此,咱们为何不能利用这个至高无上的权利,让羽清城各个部族之间相互融合,不再私斗仇杀?”
羽清城主扭头看了女儿几眼,冷冷的说道:“话虽如此,但是各个部族之间互不干涉,这是先祖们立下的规矩,爹爹不能更改。”
“常言道事从权宜。爹爹为何不能顺应时势,变更策略?”
羽清城主拉长了脸,训斥道:“住嘴,咱们中原部族之所以辉煌光耀,就是因为咱们通晓诗书礼仪和孝道。更改先祖们立下的规矩,就是不讲孝道。若如此,那咱们和那些偏远山区的蛮夷部族有何区别?”
落梨莺十分郁闷无语,只好跟在爹爹身后往前边走了。
几日后,一行人又来到了与西国接壤的边境。还没等父女二人喘口气,不远处又来了一场争斗。羽清城主长叹一声,只好让众人都停下来,站在原地静静看着。
炎炎夏日,正是稻田需要河水浇灌的要紧时节。西国的百姓,羽清城的百姓,为了争夺穿越边境而过的河流大打出手,甚至一些互为姻亲的人家此刻也是翻脸不认人,一个个横眉冷对,要把对方生吞活剥了似的。
双方对质了一会儿,羽清城这边的人便喊道:“西国的娃娃们,识相的赶紧滚蛋。再敢霸着我羽清城的河流不放,那我们手里的家伙可是不长眼睛的。”
“哈哈哈,兄弟们,咱们别怕。羽清城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们是天下第一的城池,可咱们西国人绝不是孬种。再说了,自盘古开天辟地才有了山川万物,你们凭什么说这条河流就是你们羽清城的?”
羽清城的百姓冷冷的笑了几声,大声说道:“哼,兄弟们,咱们别跟他们西国人废话了。既然不服,那就揍他几下,让西国这帮娃娃们涨涨记性。”
这个人话音刚落,两边的人立马开战,在河边的空地上打得不可开交。直至日落十分,那些头破血流的男人们相互扶着站了起来,狠狠瞪了仇家几眼才不情不愿的回了家。
跟着爹爹在外边巡视了十几日,落梨莺想起一路所见所闻,顿觉心中感慨万千。坐在书房里听师傅讲解那些诗词歌赋,她便慢慢走了神,双手拖着脑袋沉思起来。
师傅瞟了她几眼,见她魂不守舍的便问道:“小姐,方才在下讲到何处了?”
落梨莺这才缓过神来,面带抱歉的说道:“哦,先生见谅,我刚才没听清楚,不知道先生讲到了何处。”
师傅脸色一沉,将书本重重砸在桌上,一脸严肃的说道:“小姐就别骗我了。在下看得明明白白,小姐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儿。”
落梨莺低下头去想了想,忽然起身行礼道:“先生,今日就别说那些诗词歌赋,说些别的如何?”
师傅想了片刻,有些好奇的问道:“哦,那小姐想学什么?”
“嗯,那先生就给我说说那些治国理政,带兵打仗的学问如何?”
师傅闻言便吃了一惊,看了看落梨莺又回绝道:“恕在下直言,小姐身为女儿身,学些诗词歌赋,礼仪孝道就好。您将来要嫁为人妻,生儿育女,这些东西也足够小姐修身养性,做个贤妻良母了。至于小姐方才说的那些东西,依在下看不学为好。自古以来,哪有女人治国理政,驰骋疆场?”
落梨莺微微一笑,不屑道:“女人又不是缺胳膊少腿,凭什么男人能有远大的志向,建功立业,而女人就必须躲在男人的光环里,不能自己立一番事业呢?”
“这,牝鸡司晨,成何体统?”
“哈哈哈,不管先生如何想。反正,我落梨莺绝不会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束缚自己的手脚。我要走出羽清城,去看看这天下的山河水土。我要让天下的百姓,无论哪个城池哪个部族都相互融合,同享太平盛世。”
师傅望着她一时惊讶无语,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忽然就被人打断了思绪。
娘亲公孙氏挺着大肚子走了进来,望着女儿斥责道:“梨莺,你怎么在这儿胡言乱语的啊,你说的那些东西是你该操心的吗?你呀,为何就不能学学人家泽慧呢?她是世家大族出身的小姐,你也是世家大族出身的小姐,可你看看,人家多么知书识礼,端庄贤惠。你将来是要为人妻母的,学些诗书礼仪,做个贤妻良母不是很好吗?”
落梨莺冷哼了一声,十分不悦的别过脸去。
公孙氏摇了摇头,无奈一笑,朝师傅行礼赔罪道:“先生恕罪,梨莺这孩子自小骄纵任性。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先生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师傅吓了一跳,连忙回礼道:“唉,夫人莫要如此,在下担待不起。教不严师之惰,在下应该请罪才是。”
“诶,先生客气了。”话刚说完,公孙氏又拉着女儿过来说道:“梨莺,今日可是你不对,快给先生赔礼道歉。”
落梨莺眉头紧皱,看了一眼娘亲严肃的面容,只好敷衍着行礼道:“先生恕罪,梨莺告辞了。”话刚说完,她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脸尴尬的师傅想了想,也只好说道:“夫人恕罪,在下先行告退。”
待师傅走后,贴身侍女便过来劝道:“夫人,咱们也回去吧!”
公孙氏又气又无奈的叹了口气,十分生气的说道:“唉,这个梨莺啊,越来越不像话了。”
贴身侍女吓了一跳,赶忙哄道:“夫人切勿动气,小姐就是这样的性子啊!人常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夫人就别生小姐的气了。”
公孙氏点了点头,慢慢搭着侍女的手回了屋。
夜深了,落梨莺却毫无睡意,在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只好坐起来冥思苦想。
贴身侍女花梨想了片刻,小跑着过来问道:“小姐,您怎么愁眉不展的啊?”
落梨莺抬起头来看了她几眼,又低头叹道:“娘亲和这个先生真是烦人。为何要逼着我学那些,教导女人如何做贤妻良母的东西啊?还不让我看其他的书。唉,花梨,真是愁死我了。难道要我一个人自学成才吗?”
花梨摸着头想了想,试着说道:“小姐,咱们去城中找个私塾先生问问如何?”
落梨莺也想了会儿,自言自语道:“私塾先生?哼,还是算了吧!那些老古板,肯定不会跟我说的。”
“既然如此,小姐就认命吧!”
一听到认命这个词,落梨莺急忙说道:“认命?哼,笑话,我落梨莺绝不认命。”低下头想了一会儿,落梨莺忽然在心里默念道:“难道,真的要自学成才么?”“自学成才?”落梨莺灵光乍现,忽然惊喜道:“对呀,自学成才有何不可?反正先生已经教自己认识了不少的字,看完一本书也不在话下。哼,你不肯告诉我就算了,我自己去琢磨。”她开心极了,立马下榻穿上鞋,加了件衣服准备往外边去。
花梨吓了一跳,连忙问道:“小姐,这么晚了,您要上哪去呀?”
落梨莺笑了笑,说道:“去府里的书库。”
“啊,这么晚了,明日再去不行吗?”
“诶,现在夜深人静没人注意咱们,正好去看看呀!”
花梨无奈的叹了叹气,只好跟着落梨莺前去。
到了书库外面,二人刚想进去,却被一旁的一个小吏伸手拦道:“站住,这里边是禁地,没有城主的指令不得擅闯。”
落梨莺狡黠一笑,想了片刻便说道:“爹爹的指令随后就到,我先进去如何?”
小吏笑了笑,客气道:“啊,小姐恕罪,在下必须亲眼看到城主的指令后,才能让小姐进去。”
“诶,你在落府里做事也有许多年了,全家老小都指着你的俸禄养活呢。若是你不让我进去,明日我便在爹爹的面前说你行事不端,让其他的人替你做这份差事。哈哈哈,你虽自认问心无愧,可百密一疏,总有错处让我抓到。这位大人,还请你为了家里的妻儿老小再考虑一下如何?”
小吏低下头想了会儿,看了看四周行礼道:“行啦,小姐快进去吧,在下就当没看见。”
“好,大人识时务便好。既如此,那就多谢了。”二人连忙跑了进去,点了栈灯四处搜寻着。
诸子百家,各个先贤圣人的奇思妙想,还有那些律令刑法,史官们记载的书简也应有尽有。先祖们颇爱藏书,一旦发现了一本好书便花费重金购买。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了羽清城最富盛名的书库,自负诗书礼乐圣地的琅嬛城也自叹不如。落梨莺拿出一本认认真真的看着,花梨催了好几次,她才依依不舍的放下书本回屋歇息。
一连好几日,落梨莺和小吏都极有默契的配合着。小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落梨莺也信守承诺,不但未去爹爹面前说些什么,还私下里让落府的管家给他多拿些俸禄。
落梨莺从屋里出来后,小吏照旧行礼送道:“小姐慢走。”
她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小吏的手上,看着小吏说道:“赏罚分明,乃律令刑法第一要义。这几日你替我担了这么大的风险,我应当赏你。不过,此事你知我知,若是有第三个人知道,那,我可要罚你的,你明白吗?”
小吏转着眼珠想了片刻,忙行礼道:“是是是,在下明白。”
落梨莺笑着点了点头,与花梨一道转过身走远了。二人走后不久,羽清城主慢慢从一旁站了出来,看着女儿远去的背影沉思良久。
第二日清晨,落梨莺刚刚起来,走到屋外伸了伸懒腰,对着清晨的阳光笑了笑。
羽清城主捋着胡须笑了会儿,站在女儿身后说道:“哈哈哈,梨莺,书库里的书好看吗?”
落梨莺吓了一跳,连忙回过身来说道:“爹爹,我……您,您怎么知道的?”
“诶,不用怪那个小吏。爹爹这几日一直在你身后转悠,也是昨日才发现的。”
落梨莺十分羞愧的低下了头,捏着手指不知如何是好。
羽清城主看着女儿这副模样又笑道:“好啦梨莺,爹爹跟书库那边打了招呼,以后啊,你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去,不用这般偷偷摸摸的了。”
落梨莺高兴极了,看着爹爹行礼道:“嗯,多谢爹爹。”
“哈哈哈,你这丫头啊!不过,爹爹虽然答应你可以去书库,但是你的师傅,还得给你把该学的功课传授完毕。”
落梨莺啊了一声,喜悦的心情瞬间冲淡,眉头紧锁的低下了头。
“诶,你这孩子,先听爹爹把话说完嘛。你放心,爹爹跟你师傅说了,只给你讲解诗书礼乐,不说那些你厌恶的,教人如何做贤妻良母的东西了。哈哈哈,你看如何?”
“嗯,那就好。如若不然,女儿真是烦死这个师傅了。说句实在话,师傅的学问博大精深,我之前问的东西他不是不知道。只是看我是个女子,不屑于告诉我罢了。”
羽清城主点了点头,看着女儿说道:“梨莺,千万别小看了这些诗词歌赋。它们不仅能修身养性,也能助你揣摩人心。古人云,诗言情,诗言志,而情志皆起于心。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情感这个东西,能毁灭一个人,也能成就一个人。记住了,自古以来成大事者,绝不能为情所困呀!”
落梨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着湛蓝的天神思遐想。
夜深了,落梨莺看了许久的书还不肯歇息,花梨忽然想到了什么便说道:“呀,坏了。小姐,先生今日要您抄写的几首诗词,您都还没动笔呢,可明早先生便要看了,这可如何是好?”
落梨莺扰了扰头,看着花梨笑道:“花梨,这样吧,你先替我写几个,剩下的我自己来就成。”
花梨吓了一跳,连忙回绝道:“唉,小姐快饶了奴婢吧!上次帮小姐做了功课,被夫人发现了。夫人一怒之下,差点将奴婢逐出府去。小姐恕罪,奴婢可再也不敢了。”
落梨莺无奈一笑,只好放下了书本,专心致志的把功课补回来。
公孙氏扶着贴身侍女的手慢慢坐下,低下头忧愁不已。
羽清城主刚一进屋,看见了妻子满面愁容,赶忙过来问道:“夫人,何事如此烦恼?”
公孙氏摇了摇头,十分无奈的说道:“唉,梨莺这孩子太折腾了。想当初,我刚生下她的时候,她呀就在我肚子里把我折腾得死去活来。现在把她养大了,哈哈哈,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折腾人啊!”
羽清城主大声笑了笑,说道:“哈哈哈,夫人过虑了。咱们的梨莺才貌双全,聪慧过人,行事不拘一格,是个几百年难遇之英才呀!”
公孙氏扬起嘴角微微一笑,并不在意的说道:“梨莺是个女子,英才也好,蠢材也罢,只要日后能安安分分的相夫教子,这些都不重要了。落家是羽清城最有权势的家族,这样人家出来的女儿,自然该是知书达理,贤惠端庄。否则,外人会说我这娘亲管教不严,粗鄙无知,也会对落氏一族无端非议。咱们现在已经有了两个女儿了,唉,我就盼着这第三个孩子是个男孩儿,好继承列祖列宗的基业。”
羽清城主拍了拍夫人的手,宽慰道:“好啦,夫人放宽心吧!依我看,咱们这个长女可以一试。”
“诶,梨莺是个女孩儿,将来一定会嫁为人妻。这女人要是不靠男人就能活下去,那就不必成婚生子了。”
这日清晨,一家人刚吃过了早饭,羽清城主想了想,对着落梨莺说道:“梨莺,走,爹爹带你去一个地方。”
落梨莺微微一笑,点头道:“是,爹爹。”
父女二人快步走着,不一会儿便来到了祠堂。羽清城主噗的一声跪在地上,极为郑重的磕了几个响头,随后又站起来,拿着桌上的一把剑朝落梨莺走了过来,面容严肃的说道:“梨莺,把这把剑拿着。”
落梨莺急忙接着,开口问道:“爹爹,这是谁的剑?”
羽清城主叹息一声,随即说道:“唉,梨莺啊,今日爹爹就给你好好说说咱们羽清城的来历。”
“行,那爹爹就快些讲来,女儿一定认真听着。”
羽清城主点了点头,面带惆怅的说道:“几百年前,羽清城这块地方共有一百多个部族在此繁衍生息。各族之间为了领地和权力,征战不休,常常死伤无数。后来,西国的帝王亲率军队大举进犯,咱们呐光顾着内斗,还没来得及多做抵抗就丧土失地,差点灭亡啊!唉,在这生死攸关之际,咱们落氏一族挺身而出,费尽千辛万苦才保住了羽清城。你看,就是最上面的那位先祖。当年,就是他老人家设法联络了其他几位大族长,大家一齐出力,终于反败为胜,打败了西国。咱们劳苦功高,城主之位也就顺理成章的由咱们落氏一族的人接任。唉,这么多年来,西国的历代帝王谁都不甘心。我羽清城的城主之位传之已有十几代了,可十有八九是死在这些西国帝王的手中,不得善终啊!”
落梨莺皱了皱眉,不高兴的说道:“爹爹,这些西国的帝王都是鸡鸣狗盗之徒,不配拥有天下。”
羽清城主顿时来了兴致,顺着女儿的话问道:“哦,那你便说说,什么样的人才配拥有天下?”
“嗯,爹爹。梨莺以为,要做天下之主,必得先有天下之心。”
“那,何谓天下之心?”
落梨莺略一思忖,振振有词的说道:“天下百姓无论来历出身,也不管哪个城池哪一族,都应同等看待。那些西国的帝王呀,实在是糊涂至极。是西国的臣民便高看一眼,是其它城池部族的百姓便鄙夷卑贱。哼,如此心胸狭隘,就算得到了天下,也是天不佑也。自古以来,都说得民心者得天下,而这个民,说的是天下万民。天下之大,难道眼里心里就只有自己领地的百姓吗?既然做了天下之主,为什么不敢把其它城池部族的百姓一视同仁?为什么要固步自封,不愿敞开胸怀,接纳那些所谓的蛮夷贱族呢?”
羽清城主十分惊奇的望着女儿,连忙问道:“你这丫头,方才这些话是你师傅教你的吗?”
落梨莺摇了摇头,笑着说道:“爹爹,师傅只能教导梨莺如何读书认字。而这些东西,都是梨莺自己翻阅了书房的经书典籍,还有那些史官们记在书简上的史记,再慢慢悟到的。”
羽清城主感慨着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说道:“唉,真想不到,我落氏一族几百年难遇之英才,竟然是一个女子啊,哈哈哈……”
这日午后,羽清城主带着女儿落梨莺到后院读书习字,见女儿看得入神,他便轻轻拍了落梨莺一下。
落梨莺转过身来看着爹爹,笑吟吟的问道:“爹爹,何事?”
羽清城主笑了笑,问道:“梨莺,答应爹爹一件事可好?”
“嗯,爹爹请说。”,落梨莺天真无邪地笑着,看着爹爹点了点头。
羽清城主想了一会儿,颇为郑重的说道:“梨莺,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守住羽清城啊!”
落梨莺一边听着,一边想了会儿,心里十分奇怪,爹爹好好地为何突然说起这些?但对着爹爹期望的眼神,她还是笑嘻嘻地回应道:“爹爹切莫担心,梨莺答应爹爹,一定守住羽清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