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凌沁。
我出生在镖局,但天生体虚的我却习不得武。
我有个好爹爹,他没有因我是个女子轻视我,没有因我继承不了辈业轻视我,在这个男人就是一切的世界,我无比幸运。
自古女子要熟知《女则》,可我更喜欢男子所读的“之乎者也”。
整个学堂,就我一个女子。
男子大都自视甚高,就连平日的闲聊都能感觉到他们话里话外的傲气。
我只能沉默。
后来爹爹让风玦同我一起学习。
我深知风玦是爹爹费了心思教出的,我刻意的同他多了些交流。
我与他日益熟络起来。
倒也是知心朋友般的诉说着心里话。
一日,先生请李离读文章,他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先生,这句话不对,凌沁就是女子,而且是德才兼备的女子。”
我朝他看了一眼,他朝我笑了笑,虽然这句话被他讲的乱七八糟,但我可以听出来他是在认真的夸我。
细算起来,我来学堂的第一天,听到的言语大多是不大看的起我的言语,大概也只有李离未曾嘲笑过我吧。
我对李离多了些留意。
他当是个恣意的少年。
他不饮酒。
“饮酒大多是伤心人用来寄托心思的,我又不是伤心人,何故饮酒?”
他不会瞧不起女子。
“真是苦了姑娘们恰好处在了这个男尊女卑的时期。”
他不会用自己的身份压迫别人。
“人生来就平等,哪有什么贵贱之分。”
他总有无数个令教书先生不屑却又令我极为赞叹的大道理。
仅仅过了两年,他便恨不得告诉所有人,他同刘家的女儿刘珚订了婚。
我嘴上说着恭喜,内心却是撕开般的疼,偏偏是刘珚,我唯一的朋友。
我压抑着,直到他们成婚那日,我才哭了出来,那种失去的滋味,我再也不想承受第二次。
“我以为他夸我德才兼备,是喜欢我的……”两年了,我一直都是这么认为,我从未想过,我竟会喜欢一个人喜欢两年。
“李离是官宦子弟,极讲究门当户对。”
风玦为我擦去泪的同时告诉我这个我从不愿意承认此时却不得不承认的事实——我配不上李离。
我念了他一晚,说服自己忘记他。
我笑着说:“昨天是真伤心,今天也是真不在意了,大抵,我没想象中那么喜欢他。”
我这么说着,心里却是难受的厉害。
后来听说刘家的女儿逃婚了。
我装作极为不在乎的样子,“你可不要像李离一样没眼光!”
休憩了两三天后,便重新踏入了学堂。
“凌沁,你是不是喜欢李离?”听到这话,脑子嗡的一下就空白了,我愣了。我慌乱的想避开这个问题,十几双眼睛盯着我,似乎要看透我心悦李离的事实。我强按下慌乱的心。
“不喜欢。”我极力否认,我怕刘珚知道,怕所有人知道。
“现在不承认了?你喜欢李离就罢了,偏要你的好姐妹知道了,故而刘珚选择了逃婚,你放心,毕竟咱们是在一个学堂,论情分我不会说出去的。”
风玦同他撕打在一起,我不清楚他是出于情义还是出于心虚。
“风玦,是你吗?”我更愿相信不是风玦说出去的,可我找不到第二个人,我必须保证风玦是我可以相信的那一个,风玦是使我待在这里最后的力量。
“怎么,你敢说你不喜欢李离吗?”
哈哈哈,我怎么就这么天真!天真以为我和他之间的友谊同兄弟般坚不可破呢?
风玦的这句话引得所有人大笑起来,他们的笑就像扎在我全身的刀,一刀一刀的刺进我的血肉里。
我不敢再踏入学堂,不敢看他们讥笑的面孔。我想自此同风玦决裂。
不日风玦要被接入宫,不知何日再见。
风玦,你要是来认错,我明日就送送你。
我等了一晚上,可他并未来。
风玦,你要是走之前看看我,我就送送你。
他终是未来。
大概他不认为自己错了,恰好我也不认为我错了。
我于他积了更多的怨气。
三年后,他来找过我。
我避着他,倘若避无可避时,便冷漠并决绝的擦肩而过,不要一点犹豫和回头。
我想,他看到我生气会来道歉吧。
他变了,变得冷漠孤傲,他捏着我的脸问我为何避着他。
“我活该被你践踏吗?”我恨他,恨他的口不择言,更恨他一点也不认为自己错。
自那日起,我便不曾再见他。
我曾在街上同冧洌撞个满怀,抬眼间便是他那载满星辰的眼睛。
他低声轻笑:“姑娘可不要看上我哟。”
“轻浮。”
“姑娘真是无趣,我倒是半句玩笑都说不得了。”
他未有半分生气的样子,脸上是笑盈盈的。
不曾想,早上刚见过,下午他便来到镖局讨份工作。
他朝我挥了挥手。
我朝他俯了个身。
爹爹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当场便留下了他。
他永远都是不为世俗困扰的样子。
我将自己的遭遇同他讲了讲。
“你们这些女子就是小家子气,不过一件小事,能让你记挂三年。”
“不是我愿记挂三年,是被群嘲的痛折磨了我三年。”
“他们群嘲你,你就权当他们讲的话是夸你,如此回想起来,当日可是有不少人说你人美心善。”
噗呵,他将我逗笑了。
他带给我的总是世间的万般美好。
日益熟络之后,他一把搭在我的肩上,说:“以后大哥罩着你。”
我内心是极欢喜的:“日后便有劳洌大哥了。”
两年前,不知何原因,各路权贵开始打压我镖局,人心惶惶,更有人直接到别家镖局任职,有了一个,便有了后来的一群。
剩下一些还愿看在昔日情分上守着镖局,为了不使辈业根基毁于一旦,索性便走了黑白通吃的路。
只要不伤民,不叛国,所有镖都接。
各路权贵私下的买卖都来我家,一来二去,也就混了个脸熟。
当初打压我镖局的,如今也是有私下的买卖要做,“当初并非我本意,只怪你们救下了二皇子,谁不知贤贵妃最得宠,还有大皇子傍身,可你们的无心之举偏为贤贵妃添了个眼中钉,贤贵妃是左相千金,贤贵妃不说什么,左相也是要做点什么替自己的女儿出气的呀……”
数日后,镖局迎来了一个大单子,对方出手很阔绰,一百两白银。
他要将册本走至八方楼。
八方楼并不远,大抵是怕引火上身,由镖局送,即使败露,也烧不到自己。
爹爹告诉我,将册本带到身上,不可让任何人知晓,更不可打开观阅,而后又准备了五个箱子,里面装满了石头,做掩人耳目之用。
爹爹告诉我,册本有太多人眼红,所以我只需将册本偷偷丢在客栈,次日佯装册本丢失,借此掩人耳目,将箱子交到八方楼,便算是完成了这次走镖。
也是从大皇子口中才得知,原来八方楼是风玦的。
此次走镖伤的最重的便是洌大哥,肩膀已被射穿,索性最后无碍。
洌大哥受伤,一人骑马我着实不放心些,我鼓足了勇气问他可否同他共骑一匹,他没有回答,只是笑着伸出了手。
若是真治不好臂膀,我情愿照顾他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