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十辆马车形成的车队从宣府南门鱼贯而出，顺风车马行的旌旗迎风招展，好不威风，车辆两侧，八名身穿银色明光铠的甲士高卧马上，插在马鞍上的长枪散发嗜血光芒，路上行人纷纷避让两边。
张铎所在的马车落在整个车队的后半部分，大约两个平方的车厢内，挤的满满。
他的对面，一对赶路小夫妻正哄着高声哭泣的孩子，张铎的左手边，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头闭着眼睛低头假寐。
感受右手位置有力的臂膀，张铎悄悄挪到屁股，屏住呼吸，艰难忍受浓郁的汗臭味。
时间随着路途缓慢走过，车队擦着一点夕阳来到了宣府南翔镇。
相比于更靠北元的红原镇，南翔镇无论民风还是经济都更为发达，车队刚一停歇下来，无数半掩门的娼妓已经纷涌而至，对着所有人死缠硬拽。
还好，张铎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没有人对他上下其手，他赶忙绕过这里，直接走进车队为客人准备好的休息房。
八人一间的大通铺谈不上什么装修豪华，五星级待遇。
张铎也抱着“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精神念头爬上满是霉味的床。
正要和衣入睡，旁边陡然传来一道声音，惊得他差点一蹦三尺高。
“小子，躲在被窝里放屁，这是个很没礼貌的行为。”
“谁，谁在说话？”
“别瞎嚷嚷，老头子我差点睡着，哪想到一阵恶臭传来，差点熏死我。”
猥琐的脑袋钻出被子，对着张铎大声嚷嚷。
原本张铎还想反驳对方，一想到自己刚刚的确放了个臭屁，不禁脸红道：“屁乃腹中之气，岂有不放之理，味道不佳，可能酱肉吃多了，下次一定注意，还望老先生海涵。”
“噗嗤。”张铎的一番说辞直接逗乐了老头，老头子也不睡觉了，盘膝而坐，开口说道：“你小子有点意思！看你这身穿着不像花不起银子的穷苦人家，咦，你这小小年纪竟然孤身一人？难道又是离家出走的富家子弟？”
面对老者询问，张铎心中苦笑不已，要不是为了传承，自己脑子烧坏了孤身出行，无奈事俱不可对人言，有些话，对任何人都不能说。
“小子张铎，宣府红原镇人士，不是富贵人家出走的子弟，而是闻圣人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书生而已，常听稳东汉云州府有一大河名大泽，书中草草两笔带过，小子却欲身临其境，感受其威严壮阔。”
“切，原来以为是个有个性的小娃娃，没想到是个把脑子读傻的书呆子，无趣，无趣的很那，我老马继续跟周公下棋去咯，臭小子，再放屁就给我滚下床。”
“滚下床？”对比了两人的年纪和身材，张铎抱着“我打不过你，你牛逼”的态度再次蒙住脑袋，被一个屁轰醒了的老马却睡不着了，有一搭没有搭对着张铎聊了起来。
“小娃娃，你叫张铎是吧？都说你们这些孩子不知道父母恩，拱你们吃喝，你们还要去追求什么圣人大道，哎，走一槽也好，现在这盗匪横行的年景，只有见识过什么叫做兵荒马乱你们才知道生活不易，咱们西唐内地还算好的，云州府那地方，可没想的那么好。”
“臭小子，喂，陪老人家聊聊天，怎么半天了就放了一个屁？老头子走南闯北快三十年了，如果结婚，估计孙子都有你这么大了，怎么就一点不知道尊老爱幼呢？”
“得得得...”耳边仿佛有只蚊子在叫，张铎翻身坐好，一脸无语：“我怕了您了，老马，老爷爷，祖宗，你要聊啥，聊呗，不过我只聊三两银子的，超时不退。”
“啥聊三两银子？”
张铎的说辞搞得老马一脸懵逼，不过能有人陪他聊天，老马心情顿时美丽起来。
不知从哪掏出烟枪，抽出火折子点燃，随着袅袅青烟升起，老马头的话匣子逐渐打开了。
“这条路，我整整走了二十五年了，从当初的趟子手到现在的领队，可以说我的大半辈子都在这条路上渡过，千奇百怪的人见多了，不过你这样的小娃娃还是第一次见，别拿什么圣人云，圣人曰的搪塞我，老头子这双眼睛可亮着呢。”
“哪有上来就打听别人底细的，还能不能愉快的聊天了？”
张铎翻了翻白眼，直接生怼过去。
老马头不以为意，哈哈大笑岔开这一话题，随即开始讲述自己的过往，这可是他这辈子最值得骄傲的东西了。
“宣府到云州府，共有一千一百六十三里，途径庆安府，云瑶府，云波府，直到云州府，咱们所在的南翔镇算是宣府通往云州府的唯一要道，你想不想知道各府的特产特征？各府的底细？”
“想不想知道？这还用问？”张铎脸上露出期盼的目光，老马头得意一笑，继续讲道：“庆安府位于西唐中心府地，紧靠皇城长安，一直是我西唐的粮产大府，庆安府最出名的便是庆安包子，要说这包子，皮薄肉嫩汁水多，等到了庆安府，老马请你吃上一顿，保证你永远忘不掉。”
“云瑶府光听名字你就知道了，已然接近东汉边境，此府手工业发达，可以算是咱们西唐府最富有的一府，当然，云瑶府的云吞面也是一绝，到了云瑶府，轮到你小子请我吃了哈。”
“再说云波府，这可是咱们西唐和东汉地界相连的一府，听说光是驻府甲士就有六百，更别提那数亿万计的卒兵了，不过云波府的特色更是一绝，府城东门外的张家米糕传承了两百多年，香甜软滑，入口即化，小子，我保证你尝过一次之后，必然忘不掉这张家米糕的美味。”
想知道的一点都没说，不太想知道的都被老头子说得干干净净，身为吃货的张铎光是听老马头说话，已经忍不住吧唧吧唧嘴，艰难遗忘脑海闪过的美食，手上不自觉掏出之前购买的零食，不停塞进嘴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