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努力镇静下来。逃吗?不可能!碰到了,一定要拿下它。硬碰不行,必须攻其短处。可它……
豨人抬起前肢,向前一扑,凶态毕露。白羽却眼前一亮,提起长枪,深深吸了一口气,奔向豨人。
豨人贴着地面,好似沉船疾行时两边快速后退的黑山,不同的是,它是朝前速进的。
近了,又近了。
就要碰上,白羽凌空而起,向下猛扎长枪。没打到豨人身上,而是射到豨人身下的地面上。白羽翻身,手把长枪末端,蓄尽全身之力,向上一挑,豨人向后翻倒,嫩红的肚腩微微露了出来。
就是现在!
白羽赌上全身灵力,刺上去。
豨人嚎嚎直叫,长刺再次射出。
人说,当你视野中有了焦点,盲点随之而来。
白羽犯到了。待他想躲时,晚了。
那刺很锋利,穿身而过,怕是再没命回去了吧。
可恨呐,我还没追上他……白羽闭上双眼,不知为何,拼尽全力后,他现在很轻松。
“有病吧你,闭什么眼睛啊!快点把它宰了!”白羽猛地睁开眼,他等到了想象中的血溅当场,但血溅的不是他,是悦兮,那个被讨人厌的花精。
悦兮啐出一口血,血色染了白羽那猎猎白衣。待她还欲再说,却眼前一黑,意识倏尔模糊。
虚无里,悦兮只感到一股潺潺的灵力流向自己,须臾间又带着些冲劲儿的能量流入,在自己身体里激荡,不禁更闷沉。
再醒来,白羽正背着自己施施而行。白雾忽浓忽淡,飘渺不定。
悦兮道:“你把它解决掉了?”
白羽道:“不然?”他顿了顿,“谢谢。”
悦兮道:“啊?”
白羽道:“方才,谢谢你。”
悦兮勾起嘴角:“真心的啊?”
白羽面颊微红,不语。悦兮见了登时来了兴致:“小道士,姐姐我为妖还是很好的,真谢谢我,不如以后别那样对我爱理不理的就行。”
白羽点了头。
悦兮道:“对了,你们白氏都是这样吗?”
白羽道:“怎样?”
悦兮道:“漠然置之的样子,一身白衣,头束蓝冠。”见他又是不想说话的样子,又搡了搡。
白羽道:“白衣蓝冠是的。至于漠然置之,你想怎么想自便吧。”
悦兮道:“其他仙门也是这样吗?”
白羽道:“仙门大家皆是各自装束统一,小门不一定。”
悦兮道:“那碧袍竹纹呢?”
白羽内心一颤,又淡淡的道:“是南浔景氏。”
“南浔景氏。”悦兮默默念道。忽的,感到白羽一震,恍然回神,却见一群人身着白衣,把他二人团团围了起来。
悦兮刚想问白羽“那是不是你们家族来找你的人?”,却听那为首少年叱道:“白羽,好啊你!勾结魔界妖人,败类,看我不抓你回去严惩!”
那少年那年纪同白羽若般,身量相似,只是衣着华贵些,面容满是骄气。
悦兮暗想,原来不是救他从这儿出去,是来抓他的。
白羽道:“白炽,说话要有依据,!”
白炽指着他,道:“那她呢?!还有你们身上的血迹呢?!杀了那么多同僚,竟还狡辩!败类就是败类!哼!”
白羽的脸色黑得难看,两拳头拧的“咯吱”响。长枪陡然一扫,围上来的修士都退了退。“我劝你注意言辞!”
白炽道:“你不配!”说罢,从背后突然发出一只袖剑,直射到白羽胸膛。
好歹白羽算是拼尽了全力,耗光了全身灵力杀了那豨人,现下又突挨一箭,怕是堪忧。
唉呀!哎呀!这可是现下惟一一个能够保护自己的人了。可不能受伤!
悦兮凝了半天灵力,总算是变出了个治伤的药草,囫囵给白羽擦在了伤口上。
可那个不是好的货,竟还把药推开,一抹嘴角献血,撑着长枪:“我没事!这样算什么!”
“还挺硬气啊!我看你待会儿还硬不硬的起来!”白炽挥出长剑,慢慢走了过来。
倏尔,一道白光划过,越过长空,劈进雾林,把重重白雾割成两半。
白羽诧道:“你……怎么……”
烟尘滚滚中走出来一个人,碧袍竹纹,杂尘不沾,正是南浔景氏三公子——景惟。
景惟收了长剑拂霜,款款走了过来,挽住白羽,道:“诸位何必这样?”
白炽上前,冷笑两声,道:“三公子,你看看您旁边这位,还有背上背的那妖精,魔气这么重,定是同魔界通奸!”
白羽心中一紧,怒道:“满口胡言!我是和这花精遇上了豨人,把它斩杀了才沾上了魔气!”
白炽道:“豨人是什么东西?胡编乱造!一派胡言!就算是斩杀了那什么东西,这花精体内的魔气你怎么解释”
白羽道:“白痴,那是……”那是什么?同他讲自己斩杀了豨人后,替悦兮疗伤时,残存的魔气自涌进她体内吗?恐怕真讲出来连旁边那位也不会信吧。
白羽只感觉悦兮的胳膊勾了勾他的脖子,抬头,白炽怒目圆瞪盯着他:“你这个杂种,竟敢这么叫我!”
白羽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白痴,白炽,说实话真的很像,白炽自小就有了这个绰号,很是厌弃被人这么叫他,虽然很想更名,无奈这是他先妣给取的,便作罢。
悦兮刚想为自己申辩几句,旁边那人儿先向前踱了一步,道:“白公子勿怒,豨人是有的,看来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且听在下一句,不妨先去临近的墨空城,那是司家的驻地目前最为安全妥当,我们暂且好好了解好情况,在下定论。”景惟莞尔一笑,温厚至极,却有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所以,虽然白炽脸上黑的很难看,但还是“嘁”一声,点了点头。
是个狠角儿。悦兮腹诽道。
她侧目看了看他,人长得倒真真温润如玉的人儿,长长的眼睛,长长的睫毛,笑若春风拂花。不知不觉,就这样盯着人家看了一路。
“你干嘛呀!”悦兮被猛地一摔,有些懵。
白羽冷笑着道:“还在发春哪?嗯?我看你当真是心怀不轨,就不该救你。”
悦兮被摔在床上,她揉了揉褥子,软的,便打了个滚,闻状又道:“我就看了几眼怎么了?那是人家比你优秀的多。”
白羽绷着脸,又听悦兮又道:“再说了,是我救了你,好吧。”
白羽冷笑一声道:“那你的灵力是谁给你输的,伤是谁给你疗的。所以,扯平了。”说罢转身欲走。
悦兮趴在床上,双手扶脸,轻声问了句:“那位碧衣公子是谁?”她似乎也没指望白羽回答,暗自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坐了起来。
“南浔景氏景惟。”悦兮恍然看向声音原处,只见门已合上。
南浔景氏景惟。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
她独自琢磨着。年纪大了,记性也差了。她想了半晌硬是没急得起来。
嗐!不想了!费神。
她拉开被子,方躺下去,只感觉胸口闷闷的,一股燥热感觉,只谙有力量在翻滚,不似灵力那般清纯,如潺潺流水,倒像翻涌的激流。
好巧不巧,一个小丫头托着一盘衣服进来了。见悦兮那样不免失色,糯糯的说了句让她换衣,放下衣服,自个儿匆忙就走了。
悦兮无奈的叹了口气,几番弄腾,也算是勉强把那衣服换好了。月白色的袍子衬得悦兮的脸煞白。不过不知何时,那股作祟的力量似乎平息下来。
月早已过了中天,隐约间可以听到风挠的竹丛沙沙作响。
悦兮打了个哈欠,正想着先睡会儿,门口的窃窃私语却让她好奇心发做,提上脚步,凑在木门旁。
“何兄,你这小姑子被人使唤的倒勤快啊。不怕被里头那东西利用?”
“只要不碍着我和谷儿就行了,小孩子就是这么蠢,给点儿阳光就灿烂。”
“那你不是巴不得李明那妖精把她给吃了。”
“可不是,少一个拖油瓶我轻快。”
“不过话说回来,里面那个玩意儿到底怎么处置?反正我是觉得没有好下场。”
“羽公子说的玄乎,但那什么被斩杀的豨人还真找到了。至于那妖精,依我之见,手头八成也干净不到哪儿去。”
悦兮翻了个白眼,又听道——
“可怜那南浔景氏,正巧着他们家轮班,碰到这茬子的事儿,来的人都死干净了。”
“我估摸着这事儿也是交给惟公子处理。”
“管他那么多呢,跟我们这种人也没多大关系,反正那妖精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就对了。”
悦兮一个激灵,像被雷劈了一样,呆在原地。倏尔“吱呀”一声,门又开了。一个小影撞到了她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