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这河水真他娘的冷,这么多年了还是适应不了!”
月光倒映在河面上,被少年这一搅动,破碎了。
嘴上虽然骂骂咧咧,但少年却毫不犹豫的跳了进去,只因,这里有两个人的生存依仗。
一番折腾后,少年提着三条鱼,哼着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名字的小曲,大摇大摆的来到了村子最边际的一个木屋前。
一个装有大半盆水的木盆放在门前,少年将三条鱼仍进了盆里,流着口水盯着看了半天,最后三步一回头,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第二天,村内的名场景依旧,不过却从下午变成了上午,而且闹剧的时间也缩短了不少,因为疯婆子逮到了孤儿,只是不知是这次疯婆子腿脚灵活了,还是孤儿的步伐缓慢了。
不过想象中的一阵扫帚十八拍却没有见到。
只见疯婆子拽着孤儿的耳朵说了些什么,随后便一脚踹在了孤儿的屁股蛋子上。
揉了揉屁股,孤儿朝着疯婆子扮了个鬼脸,一溜烟的跑掉了。
今日,是修真者到访的日子。
每年的七月七日,几名黑衣遮身,村民口中的仙长便会莅临牧亚村。
而这一天也是牧亚村村民最为激动,也是最为紧张的日子。
因为今天,村内会有人被选为修真者,被黑衣人带走。
筛选地点是村子里最引以为傲的中央广场,说起这个广场,是上上任村长带领村民修葺的,为的就是显示牧亚村对修真的尊敬与崇拜,虽然不甚华丽——只是单纯的用石头铺满了路面,并在广场中央修建了一个高高的石碑,但这相比于村内其他的地方,也很是耀眼了。
村民们早早的就将广场给占满了,虽然他们也知道,最终自家孩子能否被选中只与天赋有关,可不论是处于迷信思想还是屁民心里,总觉得早来早占据靠前的位置,会对自己孩子的选拔有利,为此,有的村民甚至在头一天就打地铺睡在了这里。
说到这里,要提及一下,修真者选择的条件除了天赋外,有一项是不能动摇的铁律,那就是被选中之人,年纪必须为十二到二十岁之间,太大或是太小,哪怕你天资直奔苍洋也是没有资格参加的,当然也没人见过拥有这等天资的人。
广场上人满为患,往日里哪怕村长宣布重要事项也没有今天这种情形,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片,基本全村的人都来了,不过看这架势,哪怕是看热闹的那些超龄或低龄人,那摩拳擦掌的阵仗,就足以证明今日的重要性。
虽然场地被挤得密密麻麻,但圈子派系却分得很明确。
大多是一个家庭或是一个小家族聚集在一起,摆出了‘太极’之势——你若只是过来闲聊,带着表面上的善意,那便还与你善意,与你客套;但你若是来挖苦我,或是打探我方的消息,那我方则会借力打力,刺探你方的情况。
“妈,我,我有点紧张。”体型匀称但作态却有些唯诺的少年说道。
“紧张个屁,关键时刻掉链子,你给我听好了,咱们一家的命运、在村里的威望、你娘你爹的脸面就全靠你今天的表现了!”虎背熊腰,单看背影比男人还要壮硕的妇人苦口婆心道。
“可,可我还是紧张,要不,要不我明年再来参加吧。”
“你敢!”妇人虎目圆睁。
“额......”见状,少年往后一连退了数步,像个鹌鹑似的,将头埋在胸前。
“狗子,听你娘的,你娘说的对。”一名面黄肌瘦的中年男子忙不迭的说道,随后讨好般的朝着虎妇抛了个媚眼,却被虎妇一个瞪眼给吓得缩在了原地。
“爹,我,我真不想,我害怕。”少年拉住了中年男子的袖子,请求道。
“这......”中年男子两边为难,他一直这么没有主见,因为家里的主权是虎妇的,但他又疼爱儿子,不过结果显而易见,虎妇一个瞪眼,他连忙劝说道:“儿子,成为修真者多好啊,你爹我想当还当不了呢,这可是大好的机会啊,可千万不能错过了。”
“又不是参加了就一定能选上,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心里是真的慌,而且,说实话,我不觉得修真者有什么好的......”
“啊!”
少年的话音刚落,虎妇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将自家男人撞飞了,她一把捂住了少年的嘴巴,平常在家里说一不二、作威作福的她,此刻竟像受了惊吓的猫咪,四下张望了一番,给了少年一个差不多的板栗,小声道:“你是在找死吗?娘跟你说多少次了,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都忘了!”
看着怀里一脸委屈的少年,母老虎也变得温柔了起来,摸了摸少年的脑袋,“乖,听话,今天只要你能入选,娘回去就给你做好吃的,你不是最喜欢吃酱猪蹄吗?娘给你做......“咬了咬牙,似是做出了重要的决定,虎妇继续说道:”做四个,不对十个,反正让你吃到以后都不想再吃为止!“
”真,真的吗?“少年抬起头,难以置信道。
”嗯!“虎妇咬牙切齿,甚是心疼,她家里不富裕,平常一日三餐都是粗茶淡饭,像酱猪蹄这种荤菜除了逢年过节根本别想上桌,而且每次她都只做三个,一个给自家汉子,另外两个都给了自己的宝贝疙瘩,看来这次为了让儿子参选,她是下了血本的。
”唉,何必呢?既然他不想参加,那就不参加好喽?虎婶子,不是我说你啊,像你这样严格要求狗子,他早晚会崩溃的。“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了过来。
”缥缈哥?“被称作狗子的少年很是开心,想要上前去和缥缈打个招呼,却被妇人给紧紧的拽在怀里。
”关你屁事,我警告你啊,离我们家狗子远点,他可和你不一样。“妇人紧了紧怀里快要窒息的狗子,一脸自傲,”我们家狗子是要成为修真者的人,哪像你,一连两年都被淘汰了,你赶快哪凉快哪呆着去,别在这丢人现眼,我要是你,今年都没脸来!“
”切,这么关注我的事情干什么,还是多关心关心你家狗子吧!“撇了撇嘴,缥缈一脸无所谓的朝前走去,不过他却朝着虎妇身后摆了摆手。
在虎妇与缥缈对话期间,虎妇的男人偷偷冲着缥缈挤了挤眼,做了一个小酌一杯的动作,只是这个动作,在虎妇一脸疑惑的回过头时便无影无踪。
虎妇叫李红,她的彪悍是村里出了名的,不光是邻里,哪怕是一些个混混,见了她也都选择绕道而行,只为不触其眉头,尤可见其彪悍,但只有一人让她无可奈何,就是我们缥大人,而虎妇这个称号,也是被缥大人叫起来的。
虎妇的男人叫李四,也算是村里的名人,只是他出的这个名不太光彩——怕老婆,而且不是一般的怕,举个例子,有一次李四给李红打洗脚水的时候,烫到了李红,李红一脚踢翻了洗脚盆,就为这事,李四吓得在自家院子大门前跪了一晚上,关键李红还不知道这件事,后来是来往的邻居把已经跪得昏厥的李四送回到屋内,李红才晓得此事,她还以为李四是去草房睡了。
少年叫狗子,当然这是他的小名,本名叫李鹏岩,跟爹妈随意的姓名不同,据说是当时虎妇和他丈夫在上任村长的门前跪了一晚上人家才赏给的,听了实为劣根修真者村长的解释后,夫妻俩更是磕了半天的响头。
”鹏,展翅高飞,翱翔天际,无任何可束缚;岩,坚韧不拔,任由时间岁月的变迁、风吹雨打依然坚守本心。“
不过听过这个解释后,缥缈却嘲笑道:”这个名字,也挺适合你的,不过只适合了一半,你确实和石头一样木讷。”
按道理说,一个是身为孤儿又不被村里人待见的人,另一个是看似组合奇葩,但实则幸福美满的家庭,两者之间本不应该有所瓜葛。
可世事就是这么无常。
一次,缥缈下河摸鱼,最终却摸上来一个人,几经折腾才让这个在河里已经喝饱的家伙清醒过来,从那之后,这个溺水的家伙就极其崇拜缥缈,没事就从家里偷溜出来,跟在缥缈屁股后面瞎转悠。
一次,缥缈不知从哪顺来了一壶酒,大半夜的在街上瞎逛,却发现有个可怜巴巴的家伙跪在自家大门前不敢进去,兴许是王八瞅绿豆对了眼,两个人谁也没有瞧不起谁,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吹嘘起来,直到一壶酒喝光,那个跪在自家门前的家伙酒量是真的差,直接昏睡在自家门前,但脸上却露出了从未有过的舒适惬意笑容。
这两个人分别是李鹏岩和李四。
后来接触多了,三人不禁都感叹这世间的缘分真是妙不可言,知晓了自己儿子曾经差点溺死,被缥缈所救,李四更是一顿感谢,一股脑的将这些年攒下的私房钱花了个精光,买了两壶劣酒,几样小食,当然没忘了给自家儿子买一只酱猪蹄,三个人就这样坐在河边小酌起来,当然这件事李红是不知道的,因为不敢,不过缥缈却不以为意,说道:“这是咱们男人之间的事情,鸟她一个妇人作甚!”对此言论,父子俩极为赞同,依依效仿缥缈的口吻大放厥词,可回到家后,还是把头低的像个鹌鹑,只是任由虎妇如何拷问,父子俩都不曾供出实情。
缥缈今年十四岁,已经参加过两届修真者选举,缘由自不是他真想去当什么仙长,说白了,纯粹是他闲的无聊,凑个热闹,如果运气好,选上了,就去那所谓的修真之地开开眼界,选不上也无妨,日子照样过。
不过别人就不这么看了,每当缥缈走近某个家族或家庭的小圈子附近,那些个为子女操碎了心的父母紧忙把孩子护在身后,生怕缥缈这一连两年都落选的家伙把晦气传染给自家孩子。
就这样,所到之处众人皆退让,缥缈顺利的来到了最靠近选举台的位置。
见到这个衣着破烂光着脚的孤儿,现任村长皱了皱眉,心想将他驱逐出场,不过想到那帮黑衣曾经下达的命令,他还是忍住了。
现任村长姓何名伟,是一名修真劣根者,说白了,就一凡人,只是拜于修真者的门派下,让众人不得不高看几眼,而这又多亏了他的父辈,在该门派立下功德,才保以他这个凡人能沾上修真者的光,不过从他开始的下一代,若还是凡人,那就真是凡人了。
今天不光是对牧亚村的村民而言是重要的日子,对这位现任村长更是如此。
何伟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和他一样,肉体凡躯,二儿子虽说有着修真的天赋,可天赋觉醒太晚,如今已二十余五,失去了竞选资格,这让何伟很是犯难,照这么下去,修真者的称号就要断送在他的手里,在此方面执着得有些疯魔的他,愣是休掉了原配妻子,又在村子里筛选了一位貌美如花,且略有天赋的女子,一番折腾后,终于迎来了第三个儿子的诞生——何誓修。
何伟今年已经年过花甲,而他的小儿子今年刚好十二岁,何誓修有天赋,不过却很普通,虽说他的小儿子还有八年的机会可以尝试,但何伟却等不了了,确切的说是一分一秒都等不了了,他的小儿子今年今天必须被选上,哪怕到了修真门派后和他一样,作为一个修真劣根者,他也觉得很满足了,为此,这些年他在村子里对村民们搜刮和剥削的成果甚至包括他的棺材本,他都一并用来疏通关系,所以今天的选举他是势在必得。
暗地里,何伟早已见过今日的黑衣主考官,要不是黑衣有令——凡是年纪符合要求的村民,今日必须全数到场。这个要求让何伟有些不解和疑惑,虽然他巴不得除了自己的小儿子外所有人都不要来参加,不过对于缥缈这种一连两年落选的废物,他还是觉得无关痛痒的。
村民们叽叽喳喳的吵闹声戛然而止,原本晴朗的天空也渐渐的阴暗了起来。
四个身穿黑衣的人不知何时登上了选举台,何伟极为谄媚的将主办位置让了出来,并朝着一名黑衣眨了眨眼睛,摆出了一副你知我知的表情。
对于何伟的表现,黑衣心生厌恶,不过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既然收了何伟的好处,自然要帮他把事办了,因为这等在凡人眼中如神一般的黑衣,实际上在门派内顶多算是中游,还免不了俗。
黑衣朝着何伟点了点头,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随后话语虽轻,却让在座的村民们听得真切:“今年的修真者选举,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