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咯。”澈轻轻放下耳麦，身子一仰，颓唐地靠在转椅上。
“澈，别太担心了……”渊伸出手去，想要拍拍澈的肩膀，却又悬在半空当中，没有放下去。最终他颓然地叹了一口气：“后面几天，我盯着吧，你去休息。”
澈微微的摇头。
渊看着他，知道他心里的苦。知道此时不管说什么都没有丝毫帮助，他站起身，走出监控室。
过了一会儿，他回来，咖啡的香气四溢，很快就充满了整个房间。
渊把咖啡杯放在澈的桌上，澈还是仿佛没有知觉似的一动未动。
“澈，你要相信薇……她一定能扛过去的……”
澈依旧只是缓缓地摇头，不言不语。
渊也沉默下去，这一次的事情，真的是向最坏的方向发展了。
“澈，有人找你。”正在此时，门被轻轻敲开了，绪探脑袋进来。
“找澈？”渊升了几分警惕，黯之门的基地怎么会被人查出来：“是谁？”
“他自称是黑手党的太子爷，风言夜。但这一次，他是以个人的名义来找澈的。”
听到风言夜的名字，澈终于有了点其他反应，他放下盖着眼睛的手，转过身去。
“去看看吧，他既然自称是风言夜，也许真有什么要紧事呢。”渊连忙把他从座位上拉起来，现在再让澈呆在这里，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还是离开比较妥当。他连忙连推带拽的把他从房间里推出去。
绪看出澈的情绪不太好的样子，也不敢多说什么，快步把他带往会客室，看着澈走进去，他才贴心地带上门离开。
“言夜，你怎么会来？”澈稳了稳心神，尽量平静地开口。
“我来找你是因为什么事情，你还要问我吗？”风言夜转过身，面对他，口气有些冷冽，毫无平时温文尔雅的嗓音：“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听码头回来的人说，这场局是为了抓代薇而设的。”
“是。”澈点点头，仿佛是很疲惫，他慢慢地坐到会客室的沙发上，轻吐了一口气。
“当初你是怎么和我说的？”看到澈现在这样，竟有些不关己事的模样，言夜立刻气不打一处来，平时一直保持的绅士，优雅的形象现在也完全顾不上了：“你说过代薇绝对不会伤害君承，可是现在呢？子夜的人为了抓代薇，居然把君承搭进去做饵！”
澈只是静静地听他说，并没有分神去反驳。
“现在君承被抓到哪里去了？你应该要给我一个交代吧？”风言夜重重地喘了一口气。
“……我没什么交代的……”澈摇摇头：“因为……我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什么？”风言夜诧异：“你不是说你们在代薇的体内植入了微晶片吗？”
“……是植入了。可是，微晶片体积太小……想要找出他们的所在地还需要一段时间。”澈闭了闭眼。
“那你们就快去找啊！他们是从码头消失的，不可能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来！”风言夜有些急了，他一把揪住澈的衣襟，将他从沙发上拽了起来：“你们不是还派了一组小分队跟踪他们的吗？他们有没有什么消息回报？”
“对手太强，薇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唔！”
澈被拳头击中右脸颊，狠狠地摔了出去。
“我就知道不能够相信她！为了你们的任务，就算是君承，她也可以不管不顾的吧？！”
“你闭嘴！”澈顿时恼了，本来就有一肚子火憋着，现在被风言夜的这一下打得心头火起。他撩起拳头，就扑向风言夜。
风言夜也是担心了一夜没睡，对代薇的怒气和不满。导致此时就像是干柴碰到了烈火，两个人立刻打了起来。
你一拳，我一脚，明明都是武术方面的高手，打到最后竟然发展成了肉搏，根本不管技巧，顾不得位置，直接冲着看得找的地方挥拳头，简直像是两个小孩子。
打到最后，直到两个人都力竭，才一人一头靠着沙发大喘气，这个手还死死拽着对方的胳膊，另外一个膝盖还顶在对方的腰上。
“君承，他很好，司狼并没有伤害他……”澈忽然就想说点什么，这些话不能对着渊说，因为他不明白，也不能对绪说，因为他不知道这其中的恐怖。也不知道为什么，像现在力竭地躺倒在沙发上，却忽然有了说的欲望，现在不管对方是谁，他想，他都会毫不犹豫地说下去。
“可是，薇不好……非常不好……”
风言夜微微松开了钳制着他胳膊的手，稍微坐起来一些，以便能够挺清楚澈几乎是自语一般的话语。
“……司狼，想要挖出她失忆之前的记忆。”澈闭上眼，把手臂搁在自己的眼睛上，仿佛是不忍目睹些什么。
“薇在七岁的时候，家人被杀，她带着唯一的弟弟逃了出来。那天下着大雨，她伏在龙的身上，用瘦小的身体帮她挡雨，最后两人晕在路边。老板看薇小小年纪就如此坚韧，认为是做杀手的好材料，就把他们带回了黯之门。可是，薇醒来之后，就失去之前的记忆，也不会笑了。这恐怕，是创伤后的自我防御……”
风言夜沉默着听着，他并不知道薇还有这样的一段过去。
“但现在，司狼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目的，强行要使薇恢复这段记忆。从监听的设备中听起来，他似乎是找了这方面的专家，决定不惜任何代价，也要让薇想起来。”
“不惜任何代价？”风言夜皱了皱眉。
“使一个人精神崩溃，摧毁意志……然后再意志力最薄弱的时候得到他想要的……”澈强自控制自己的情绪，却还是掩盖不住言语中的颤抖和轻微的呜咽，言夜几乎以为他哭了。
风言夜不知道此时该说些什么，什么话语放在这里恐怕都显苍白。
他想了想，直起身，伸出手去轻拍澈的手肘，却在下一秒惊愕地发现有透明的液体从澈的脸上滑落，如同天界坠落的流星。
他愕然，却又在下一秒释然。这一次，澈是真的……真的担心连伪装都难以维持了……
言夜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再多说什么，从沙发上一跃而下，也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快步离开了会客室。
薇……薇……澈在心里狠狠地抽自己的耳光，那天明明应该陪着她去的，明明……就应该陪在她身边的，他们是拍档啊……怎么能够把她一个人丢到那龙潭虎穴里去……而自己，却好端端的在这里……想到这里，澈又下意识地把自己的脸转向沙发靠背的方向，任由汹涌的眼泪如同奔涌的泉水，倾泻而下。
涉站在会客室的门口，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刚刚他听了渊的汇报，匆匆赶往会客厅。才赶到，就看到了这一幕。
他也全然没有想到，此举竟然会造成如此后果。原来薇的记忆居然才是司狼的目标，他真的太大意了。但也幸好薇的微晶片经过特殊处理，轻易不会被发现，司狼所得到的资料，他们也能第一时间得到，也算是因祸得福。
他慢慢走进会客室，走向沙发，在澈的身边站定。
“澈……”他开了口，唤了他的名字，却又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只有沉默。难道要道歉吗？现在道歉还有什么用吗？
“涉，不是你的错，是薇自己选择走这条路的。”澈擦干了眼泪，一翻身从沙发上坐起来，双手握拳，手肘支在膝盖上。他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沉声道：“她既然做了这个选择，就不会后悔。我们现在所能够做的，就是做好这个后援。”他随即笑了笑：“涉，我已经没事了，你不必担心我，我回监控室了。”
涉看着他从自己的身边擦身而过，带过一阵风，就好像带走了自己体表的温度那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