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仪觉得裤子有点湿热,但他认为那是错觉,他两条腿别在一起,一扭一扭,竟然第一个跑到馆长办公室。
“闹…闹鬼了,馆长!”
“慌什么!”馆长慌乱的锁上手机,抹了一把通红的脸,不满的冷哼。
殡仪馆这地方,阴阳交界,算是现代版鬼门关,怪事并不少见,但从来没出过大事,最多是丢点纸钱,撑死就是个夜半敲门,只要不做亏心事,最多颤一颤,也就过去了。
经历的多了,也就淡定了。
“说吧,又丢什么东西了?”馆长砸了口茶,老神在在。
“礼宾室闹鬼了!”司仪用袖口狠擦胖脸,却怎么也止不住如瀑的大汗,他带着哭腔道:“几十个花圈,活过来了!”
噗!
馆长一口茶喷在办公桌上,骇然站了起来。
……
在殡仪馆的丰富的历史长河里,紧急集合绝对是第一次,以至于员工听见的第一反应,是馆长喝大了。
五分钟后,在馆长的咆哮声中,所有员工都集中到会议室,大家面色八卦,挂着点惊恐,多少都听到一点风声。
在这种地方,都有心理准备,但真遇上,任谁都腿软。
前排,除了馆长,还有一个老人,老人颇为消瘦,但身材高大,手指上骨节突出,裹着浓重的烟火黑。
是老火工!
见到他,骚动的人群才稍稍安静点。
老火工在这工作了许多年,就连馆长都是他看着成长起来的。
他没有家,就住在殡仪馆,白天几乎不出现,只在晚上工作。
不要以为殡仪馆只负责普通的火化工作,殡仪馆白天负责火化正常死亡的人,晚上负责的,都是非正常死亡的,横死之人,那些无人认领的尸体,断肢残身,都是他一块块捡起来,放进火化炉。
还有那些说不清的,无法解释的,为了不引起大家的不适,都放在晚上处理。
在殡仪馆,就算是出高价,也很难雇到人在晚上工作,而老火工,一干就是一辈子。
老火工,是传说!
“咕噜咕噜。”
一阵轮子响声,会议室的门再次打开,两个火工推着一面镜子,走了进来。
镜子足有一扇门大,镶在暗红色木框里,木框上雕刻着凹凸的花纹。
现场空气有点压抑,但不得不说,在老火工身边,司仪狂跳的心,逐渐安静下来。
“你看看他们谁行?”平日颐指气使的馆长,也在老火工面前低下了头。
“通知他了吗?”老火工的眼打开一条缝,答非所问。
司仪感觉面前就像打开另一扇镜子,带着反光,将眼前照亮。
好亮的眼睛,好强的锐气!
“有这么严重?”馆长有点紧张。
老火工没再言语,目光转而望向外面明亮的天,万里无云,烈日当空。
馆长终于色变,“我这就去。”
老火工的目光转回来,扫过每个人,最终停在司仪脸上,粗大的手指点向他的脸,“就你了!”
司仪就像被人攥住咽喉,咕咚几次,一个词都没蹦出来。
“他?”馆长打电话回来,一见选出来的是司仪,很意外。
老火工点点头,难得解释道:“就这么一个,元阳未破!”
众人的表情亮了!
司仪的最亮!
……
“游历在大街和楼房,
心中是骏马和猎场,
最了不起的脆弱迷惘,
不过就这样……”
岁月当歌,人生几何!
所谓男愁唱女愁浪,罗天站在自己的棺材板上,慨然引吭,刚唱几句,人就跑没了。
他终于跟世界再次建立了联系,可这份喜悦,却无法分享,弄得他兴致索然。
嘎吱,后门开了,先进来的是一面镜子。
镜子几乎将双开门遮上,勉强推了进来,司仪探头探脑,往里观察。
空荡荡的大厅一地凌乱,鲜花纸花杂乱的扔在地上,别样和谐,远近没有一点声音,就连正午的阳光洒进来,都有点冷。
进来的是个老人,一身灰色工作服,上面烟熏火燎的痕迹,火工吗?
老火工脸有点黑,皱纹叠了一层又一层,如同压在一起的千成饼,一双眼,却比镜子还亮。
他很淡定,进来后,一手拖着镜子,将镜子拉到西面墙下,那里有屋里最大的阴影。
镜子一进来,罗天就感到一种天然的吸引,就像大热天,前方遇到一块阴凉,你总会忍不住过去乘凉,这是生物本能。
不简单啊!
这面镜子明显是针对他的,诱惑的背后,最可能的,是毁灭。
但罗天还是非常好奇,现在的他,对一切能沟通世界的东西,都感兴趣。
将镜子拽到地方,老火工快速掏出一根蜡烛,他本想喊司仪帮忙,一回头,却发现那小子早不知跑哪去了。
老火工没办法,只好自己拿出火机,将蜡烛点着,让蜡油滴在地上,趁着没凝固,把蜡烛立住。
之后,他也快速绕出员工通道,扒着门缝往里看。
罗天:“……”
看着门缝后那双求知般闪动的眼,罗天无语,您老高寿了,还在这卖萌!
可话说回来,自从那根蜡烛立起来,一片阴凉里,就像被加了冷饮,诱惑力直线上升。
有意思!
罗天跳下棺材,他要看看,这里面到底有什么,能让他感到诱惑。
香烛缭绕,烟火冉冉向上,罗天忍不住吸了口气,这一次,他是真的感觉到,吸进了东西。
这口烟,到位!
罗天不是老烟枪,但这口烟,还是让他浑身舒坦。
还有这好东西?
罗天更好奇了,目光紧盯着镜子,想要探寻里面的奥秘。
可镜子里,只有房间的倒影,传说中激活牛顿,按不住棺材板的事并没发生。
他犹豫一下,还是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镜子。
触感真实,凉凉的,但并不坚硬,反而有点像触碰到水面的感觉。
罗天的手一顿,然后缓缓伸了进去。
他没注意到,身后的蜡烛,随着他的动作,渐渐变成了橙色。
血橙!
老火工激动之下,咚一头撞在门上。
难怪敢大白天出来闹鬼,绿黄橙红紫,一级比一级墙。
紫色是传说中的鬼王,据说根本不容于人间,这橙中带血,几乎就是最顶级的了。
老火工也只是听过,可从未见过,以往最厉害的,也不过是个黄色!
眼见蜡烛变色,惊惧的老火工怒从心生,冲着走廊断喝一声,“想不想活命,想就赶紧过来帮忙!”
也许是看出情况危急,司仪终于鼓足勇气,在馆长威胁的目光中,跟在老火工身后,二人联手,闯进礼堂。
追悼会的尸体都是盛放在玻璃棺材中,方便亲友瞻仰遗容,下面是不锈钢的推床,方便推到火化室火化。
“快,火化!”老火工一个字的废话都没有,风驰电掣,和司仪一起,拖着不锈钢推车,飞奔而走。
临出门,身后一阵脆响,老火工下意识回头,顿时魂飞天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