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我要喝水,水……”
“水来了,落英,落英!慢点,慢点喝!”
真悟小心翼翼地将用叶片将水往落英的嘴里送去,清凉的甘露划过她干涸已久的咽喉,湿润了肺腑,因喝得有几分着急,落英不小心呛了两口,咳了出来,一旁的巴图便学着先前落英为他所做的那样,轻拍着她的背部。好不容易停下咳嗽的落英,终于看清了此刻眼前的景象,他们三人不知何时竟走到了水草丰茂之地,而自己正躺在明净的湖水边上!
“水?是水!我们有水了!?”
眼前的一切令她简直难以置信,见她终于恢复了神志,真悟忧愁的面容终于舒展开了些许笑意:“对,是水,你不要怕,我们得救了!”
落英爬到湖水边,将手伸入湖水之中,她没有看错,这清凉的触感正是他们想念已久的水,这么蓝的湖,这么绿的景,终于不再是那片永远望不到尽头的黄土沙漠!可是,为什么这么难过,他们终于找到水了,他们连夜赶路为的就是找到这片湖水,为什么,应当一同在此的人,却不见了大半……
想及此处,刚涌上心头的喜悦瞬间被伤感的情绪所浇灭,她再也控制不住眼眶中的泪,一颗一颗地往下落。
真悟与巴图二人见状,皆慌了神,真悟连忙安慰:“怎么突然就哭了,你看,这么大片的湖水,我们都得救了啊!”
巴图:“对啊对啊,你别哭了,我,我们没欺负你呀?”
“我们是得救了,可是,可是道长他们,还有其他的弟兄们,他们,他们都……”落英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痛之情,“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真悟与巴图这才明白过来,落英是在哭什么,二人对视之间,却忽然忍不住笑了出来。
落英摸着眼泪却见他们哈哈大笑,简直莫名其妙:“你们,你们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早就知晓魏姑娘心善,可我等也没想让你为我们哭丧啊……”
这熟悉的声音,落英猛然抬头,正好撞上了道坚充满笑意的眼神,在他身后的,还有其他人,丘处机、刘使者、奎安以及查干巴拉,全都在!
落英一时间慌了神,不觉往后退了一步却不慎踩上了一块石头,眼看就差点跌落湖中,道坚急忙一把将她揽过,成功救下,落英恍惚间撞入了道坚的怀中,这才愣愣地回过神来,轻轻唤了一声:“大师兄?”
她急忙握紧了道坚的双臂,不可置信道:“大师兄,真的是你吗?”
道坚哭笑不得:“是我,真的是我。”
落英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的失态,急忙将手缩回,但仍掩不住眼中的喜悦,回头看向真悟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真悟抬着头想了想,用一种自己也不太确信的语调回答道:“兴许是昨晚那场沙尘暴的原因,直接将我们刮来此处了吧。”
落英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天底下还有这等好事,一场本该是要人命的沙尘暴,反倒救了我们,且没有丢失任何一个人吗?”
“可不是么,只是,我们仍还没有找到马哈木,不过相信很快就会有他的消息了!”奎安乐观道。
落英不解:“为何这么说,大家都不紧张吗?”
她才刚问话完,就见真悟指向湖边不远处的一排矮房,道:“在这里定居的西夏国人已经帮我们前去寻找马哈木的下落,其实我们也都是为他们所救,所以才会都聚集在此。”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哪有那么幸运的事儿,刮一场沙尘暴,直接把我们所有人都搬运到这儿来了,果然是二师兄你同我逗乐呢!”
真悟哈哈大笑:“莫非你还当真了吧!”
落英嗔道:“你竟还笑话我,太过分了!”
当他们正说话间,几位面生的男子从真悟方才所指的方向,向他们走来,带头的是一位满脸胡子茬的大叔,面相有些凶神恶煞的,可走到他们跟前之时偏偏不慎跌了一跤,还是脸朝地的那种,原本觉得有些许紧张的落英瞬间被他滑稽的行为不禁逗乐。
他身后的两位青年急忙将他扶起,其中一位看着只有十多岁的青年小声怨道:“阿爸,怎么又这么不小心跌倒了,真是让客人们见笑了!”
这位胡子大叔板着脸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的面色看着有些严肃,大伙儿一时间略有些尴尬,丘处机正想上前打招呼,却见他忽然发出一阵憨厚的笑声,原本紧张的气氛瞬间在他爽朗的笑声中销声匿迹。
大叔拍了拍身上的沙土,重新向丘处机走去:“在下拓跋怀,这两位是我的儿子,各位今日虽来得有些突然,但我们这儿也时常人来人往的,招待各位的饭菜现已经在准备了,各位来到此地不免风尘仆仆,我已命人备好热水,待各位洗漱后正好可以用饭。”
在干燥的沙漠里走了五六天的路,身上淌的汗干了一层又一层,大伙儿早已觉着不适,真悟在看到这绿洲湖水的第一眼之时,甭提有多想冲进湖中游上一游!不过在师父与大师兄的阻拦之下,他终究还是放弃了这个冲动的想法,现下却听到能够洗上一个热水澡,之后还有美食招待,别提有多兴奋了,真悟第一个举手应道:“好嘞,大叔您前方带路走着!”
见他们爽快应下,拓跋怀便转身带着他们向矮房的方向走去,丘处机众人随即跟上,转眼便走到了一间只有三面围墙,却不见屋顶的矮房前,拓跋怀便停下了脚步,为他们指引道:“就是这儿了,里面热水都已经备好了,各位请自便。”
“好,多谢拓跋大哥!”
奎安稀里糊涂地道了谢,便急忙脱了衣服奔向澡堂,却忽闻一声惊叫,正陆续准备脱衣服的大伙儿诧异回过头来,见落英正捂着眼睛尴尬不已,众人这才恍然觉醒,他们差点把落英是女子的身份给忘了!
道坚急忙将刚脱到一半的衣服又穿好,除了已经一头扎入澡堂全身光溜的奎安,所有人都瞬间穿戴整齐。
道坚尴尬:“落英,你先去用饭,等时候晚些,我再喊人把热水给你送进屋里去。”
落英依旧背对着他们,微微点了点头,便急忙红着脸跑了开。这下没有了顾忌,大家自然不再遮遮掩掩,真悟一阵风似的冲进了澡堂之内,顿时水花激荡,场面简直不害臊!
落英独自向前方的矮房走去,恰巧遇上了一位正端来饭食的伙房大娘,便在她的指引下找到了用餐的饭堂。说来那位大妈也是眼尖,即便落英一身男装的扮相,又是灰头盖脸的,仍被她一眼就认出了女儿身,大娘难得见到一位年轻的姑娘,对落英更是喜欢得很,得知她没有方便的处所洗漱更衣,便招呼她晚些时间来自己的房中洗漱便是。
落英自小跟着她爹吃苦受累,在一群糙爷们的散养下长大,如今大娘待她亲切这般,自是一口答应,大娘见他乖巧懂事更是喜笑盈盈,若不是伙房里还有事需要忙活,只怕能拉着落英说上一晚上的话。
大娘走后,落英便一人安静地坐着等候,饭桌上刚蒸熟的馒头还散发着热腾腾的烟气,另有一盆白粥和一叠腌渍的小菜,虽都是简单的吃食,可对于在荒漠中行走了五六日的落英而言,别提有多少诱人!虽早已饥肠辘辘,但她仍旧克制着,想要等候众人一同享用这顿来之不易的美味。
男子洗浴本是粗糙,但难得用上一回热水,他们便贪心多泡了一会儿,可道坚实在受不了洗下来的整桶污水,服侍完师父之后,便擦拭干净后匆匆更衣走出。当他带着师父找到用餐的饭堂只是,落英正坐与拓跋怀聊着天,等候他们到来,拓跋怀见到他二人前来,欣喜相迎。因丘处机早早起身,大伙儿都急忙收起了玩心,向饭堂的方向赶去,终于聚齐了所有人,正式开饭!
拓跋怀舀了九碗羊肉羹汤,轻手轻脚地端着餐盘向他们走来,却见他的大儿子急忙从他手中将餐盘接过:“阿爸,这种事情还是让我来吧。”
拓跋怀点点头,觉得自己的儿子十分懂事,在外面面前如此体恤爹地,可真是个孝子,却不知他儿子心里头想的却是盼他别再摔跤出了糗。
真悟接过香喷喷的肉羹汤,满是感动:“能够死里逃生的,果真是有后福啊,没想到我竟还能尝到如此鲜美的羊肉,这一趟行程算是值回来了!”
落英见他这么说,觉得好笑,但又怕失了仪态,只好掩着嘴啃馒头。
空了手的拓跋怀又重新坐回自己的座上,向各位招呼道:“今日准备的有些匆忙,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好东西招待各位。”
丘处机:“施主哪里的话,我等幸得施主相求,又如此盛情招待,实在受之有愧。”
拓跋怀豪爽道:“丘道长太客气了,您能光临我们这如此偏远的一个小村,令我等蓬荜生辉,自然是要小心招待的。你们就放心吃,有什么需要求只管和我说,等时候晚些,那些外出寻找你们同伴的村民一定会给你们带回个好消息!”
刘仲禄端起酒杯向拓跋怀敬道:“有拓跋大哥这句话,我等可就放心了,这杯酒我先干为敬!”他说罢便仰头干了这杯酒。
拓跋怀开怀大笑,他一向热情待客,最喜欢的便是这种能喝酒能聊天的豪爽之士,刘仲禄既已先干为敬,他自然也不能输了气势,端起酒碗一仰而净,气氛便很快被他二人带动了起来。巴图与查干巴拉二人虽比不上马哈木好酒,但同样身为蒙古汉子,在拼酒的劲上可绝不输人。
而在他们尽兴饮酒之际,真悟嘴上也没有空闲的功夫,光是馒头他已经吃下了第五个,令落英看得目瞪口呆,原来一直以来的旅程中,他都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食欲,从未真正饱饭。现下趁着大伙儿喝酒的兴头,他便敞开了胃口大吃大喝,落英看着竟生出几分怜悯之心,可又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可笑得很,人家真悟道长毕竟是修道之人,自然是有些异于常人之处的。
当天简单的晚宴落英只参加到一半,便被大娘喊去,说是已为她单独准备了一间可以放心沐浴的处所,她便满心欢喜地请辞离了场,随大娘而去,殊不知在自己离去不久之后,原本和和气气的饭堂内又生出了一些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