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闵杰为他们安排的驿馆虽然外观看着有些年头了,但进门之后却发现屋中竟打扫得一尘不染,他们从衙府来到这驿馆也不过半刻钟的时间,看样子不像是临时打扫的,而是一直以来都有在做清洁维护的工作。
小差为他们大致安置好了物件之后,边紧接着喊来了平日负责管理这间驿馆的管事林大爷前来,仔细向他叮嘱照顾好这几日贵客的起居饮食,林大爷一一点头记下后,小差便打了招呼离去。
真悟几人收拾完行李物件之后走出大堂,林管事正好准备了茶水及糕点为他们端来,大伙儿便坐在堂中饮茶聊了会儿天。
可这期间落英却总是魂不守舍,眼神不自觉向外飘去,没多久后终于按捺不住,上前向丘处机行礼道:“神仙,我想出去走走透透气,正好跟人打听打听我爹他的下落。”
奎安不解道:“通判大人不是已经吩咐了人帮忙打听了么,落英你又何必急于这一时。”
听奎安这么说,落英不自觉低了头:“可是……”
道坚见她吞吞吐吐的模样,终究还是起身帮她说话道:“师父,落英心急寻父也是情有可原,不如大家趁这会儿空档,一道儿出去走走,顺道帮忙打听一下消息也无可厚非,兴许马哈木听到我们来此的消息,也就上门找来了。”
听道坚这么说,真悟也有些坐不住,同样帮腔道:“是啊师父,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您不是还想看看这敦煌的美景,徒儿们陪您一道儿出去溜溜!”
道坚忍着笑意,真悟一向贪吃好玩,自己想出去溜达玩耍,还非要把这“罪名”扣在师父的头上!不过丘处机倒并不在意真悟的说法,他对敦煌绝美的佛像壁画早有耳闻,如今来到此地又怎可错失观赏的机会,既然现下已安顿好住处,也无其他安排,便欣然点头:“好吧,让魏姑娘一人外出我也不太放心,就照你们所言,我们出去转转吧。”
落英见丘道长点头同意,面露欣喜:“多谢神仙成全!”
站在一侧安静伺候的林管事听他们这么说,便上前搭话道:“各位刚到这敦煌城,人生地不熟的,若是想出去逛逛,不妨由我为各位带路,免得走了冤枉路,反倒成了赵大人招待不周了。”
刘仲禄:“既然如此,就照林管事你所说的安排吧。”
林管事微微点头,又忽然抬头望了一圈他几人的衣着,略有所思道:“只是,几位道长要出门,我看是要换身装束较为妥当。”
想起先前面见赵大人之时,他的态度也同样模棱两可,道坚终于吐露心中疑惑:“这又是为何,莫非这敦煌城里不欢迎道士?可我分明听说西夏国的敦煌城可是大兴各宗教国学,是个集大成的圣地不是?”
林管事点了点头,却又摇头:“是也不是,只是为了各位的方便,还是照我所说的做会比较妥当。”
这林总管把话说得暧昧不清,又似是不愿解释清楚,可以丘处机的身份而言,他身上的这件道袍承载意味着太多,岂是轻易就能脱下的,既然林总管不愿将事情说明,那他们也没有理由一定要听从他的建议,道坚便坦言道:“我等几人无事,可师父身上的道袍岂是说脱就能脱的,林管事若不将此事解释清楚,我们也不必要像做贼似的吧?”
林管事微微一愣,自知自己不慎得罪了几位,忙改口道:“各位误会了,不是我不愿解释,只是这其中事由复杂,小人不愿扰了各位雅兴,怕各位日后会有麻烦上身才故此多言。”
丘处机摆了摆手,全然没有了先前的兴致:“既然林管事这么说,贫道也不愿多事,道坚,你们几人陪同魏姑娘一同出去逛逛。这几日路程艰辛,我便回房歇歇,你们记得早些回来,不要惹是生非。”
因为林管事的几句话,师父便改口不愿出门,这令真悟三人颇为遗憾:“师父,您不是一直想去看那佛像壁画,不能因为一件衣服而造成遗憾吧,既然林管事说了是怕我们惹上麻烦,我保证绝不给大家惹麻烦就是,您就随我们一块儿吧!”
“是啊师父,您就跟我们一起去吧!”奎安与道坚纷纷应和道,最终刘仲禄也劝道:“林管事既然只是建议,我们自然也有选择的余地,神仙既然想去看画像,我们看了眼便即刻回来,绝不多生事端,林管事你看可行?”
林管事见众人因自己的一个小小的建议而令众人产生忧虑,急忙改口道:“既然大人这么说了,小的自然明白,只是大人想去看的这佛洞壁画距离城中心有些距离,还请各位稍候,小的这就去准备马车,带各位前往观赏那石窟壁画。”
一个小小的意外插曲并未浇灭他们的兴致,虽然此次出行的目的与落英最初所想的有些背道而驰,但大家都是为了她才改变了今日的行程,她对此心生感激,只盼着能够成功打听到与她爹魏全有关的消息,或者赵大人能尽快将消息告知他们……
林管事的动作果然很快,不出片刻时间,马车已停在门前备好,另外还准备了三匹骏马,正好方便巴图等三人骑乘而行,他们一行九人便齐齐上了车,由林管事策动马车后向那西南面的山丘行驶而去。
印度佛教经由敦煌引入中原地域,这敦煌古城不仅记载了当地宗教佛学的历史发展,甚至连印度教的历史同样被铭刻于此。而自宋代之后,敦煌的管辖权先后落入其他名族国家手中,来自蒙古的萨满教及西夏盛行的多神教等逐渐盛行,在敦煌一代形成了多宗教兴盛的趋势,这里倒是个容纳多元文化的圣地,丘处机也因此对它各位有兴趣,如今他代表着全真教整体的尊严路径此地,说实话,也是有几分野心想要跃跃欲试。
“各位大人,你们所想要去的佛像石洞,距离城中有一定的距离,此行这一来一回就怕是要天空黑了,各位舟车劳顿来到此地,我们便快些出发,待游玩归来后,届时各位想向赵大人打听的消息,也该有些眉目了。”林管事道。
丘处机点头:“好,就听你的安排。”
他们临时起意想去的目的地距离这城心的位置的确有段距离,若换做平常大伙儿定不会为了游玩而耽误时间,不过道坚察觉得出,此回的行程是师父所好奇向往的地方,既是这样他们终究还是要走一趟的,否则日后忆起,只怕会是个遗憾,况且这一路走来,路上也有不少人行人往,这正合他们的意。
虽然林管事嘴里催促,但他们的马车走得并不着急,这一路上在遇上合适的行人或其他车队的时候,便会下车向他们打探马哈木及运行镖局的去向,只可惜这一路打探下来的情况有些出乎落英的预想,马哈木的行踪自然难说,可运行镖行的车队一行二十多人,虽说不上浩大,但总以为会有人记得,可现下的结果却颇令她感到失望。
在又一次问话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之后,落英不免有些失望地低下了头,道坚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在敦煌城来往的车流络绎不绝,行人会错过或忘记都是有可能的,赵大人先前已说过,只要是记录在册的车队,便一定能够找到些许线索,你不要太担心了。”
落英也只能点点头,重新上车启程,马车继续向前行驶而去,落英却依旧掀着马车上的窗帘,不愿放过路上会遇到的任何一个行人。此前也没见她如此忧虑,自从她在拓跋怀一家口中得知了她爹的踪迹,又好不容易追来这敦煌城之后,便越发焦急了许多。
见她神情失落,坐在她身旁的真悟开口安慰道:“不要多想了,我们这才来第一天,你就这副模样,若是把自己折腾得没形了,指不定你爹见到你之后要怪罪我们没有照顾好你呢。”
听真悟逗趣,落英不禁失笑:“二师兄,你又取笑我了,我听你的便是,不再多想了。”
“成,这样才像是我们乖巧懂事的落英嘛,那我们可约定好了,我一定会帮你找到你爹,但你绝不可再这样怏怏不乐!”
真悟说着伸出一只小指,落英擦干眼角险些溢出的泪花,同样伸出自己的小指,与真悟拉钩定下约定:“那我可就指望二师兄你了!”
坐在落英对面的道坚瞧这二人说笑互动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倒是奎安将他的眼神看在眼中,急忙假意咳了两声,引来二人注意力后便又嬉笑道:“落英你怎能只信他一人呢!我告诉你,与其指望二师兄,不如多求求我们大师兄,也许会比较牢靠些!”
奎安这么说,真悟自然不服气,不客气的一拳捶在奎安的肩上:“虽说大师兄的确胜过我,可我哪有你说的那么不靠谱,就算我糊弄你,那也不敢糊弄咱们落英啊!”
见他二人总这么争执打闹,倒是给他们一路走来枯燥的行程增添不少乐趣,落英与道坚二人皆忍俊不禁,丘处机也没有要出言制止的意思,可就在这会儿,车厢外忽然传来一声马鸣,马车紧接着便停了下来。
林管事揭开车帘道:“各位大人,我们到了。”
真悟几人先后从车上跳下,一面高耸险峻的黄土峭壁赫然出现在他众人眼前,愣是行走万里的刘仲禄也不自觉牵着马上前一步,痴痴愣愣地望向眼前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