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早就看出,真悟在意她今日异常的举动已经很久了,就等她这句话,她向众人微笑道:“原先是我厚着脸皮,摆脱大家陪我一同来这敦煌城,帮忙寻找我父亲的车队,可如今……”说到这里,她的语气有些许哽咽,坐在她旁边的道坚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落英吸了吸鼻子,重新振作精神后,继续道,“可如今父亲和师兄弟们都不在了,我甚至连他们的尸骨都不知道在哪儿。我想了一整夜,往后的路我到底该是何去何从……”
巴图听着也不由心疼:“落英姑娘,你若是不嫌弃,大不了继续跟着我们便是,反正这一路来你还帮了我们不少忙,是我们该留着你才是。”
最初收留落英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并不同意让一名女子加入到他们的车队之中,可现实却发现落英要比想象中能干许多,虽然仍有些不便之处,但他们也渐渐适应了她的存在。
落英很感激巴图能够这么说,但她终究还是摇了摇头:“巴图,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能再继续西行了。爹虽然不在了,但是我还有家人在老家等着我们回去,虽然是个坏消息,但我还是要将他们的死讯带回去,好让大家都有个交代。再往后,我作为魏家唯一的女儿,也是要扛起对家族的责任,所以,我必须回家。”
魏落英虽身为女流之辈,在遇到危机之事不卑不亢,对自己的家族亲人还能有如此担当,丘处机不由打心底里敬佩魏全对子女的管教,起身道:“魏姑娘既已打定主意,我们自不会加以阻拦,只是这回去的路程同样艰辛遥远,姑娘一人只怕不太周全……”
“这点神仙不必担心,这敦煌城中有不少商队,稍后我去摆脱赵大人为魏姑娘寻一个可靠的,让他们将魏姑娘捎上,一同上路便是。”
刘仲禄的提议彻底打消了丘处机的疑虑,这也正是魏落英还未来得及开口的请求,她急忙感谢道:“那就有劳使者大人,落英我何德何能,得各位多次相助,此恩情,落英实在无以为报,往后定当每日诵经为各位祈福,只愿各位恩人往后旅途顺利,早日达成所愿。”她说着便当即跪下磕了一个重重的响头,众人见状忙将她扶起。
奎安:“落英姑娘这礼可太重了,使不得,使不得啊!”
查干巴拉:“我们这一路以来也受了魏姑娘不少照顾,帮这点小忙都是应当的,姑娘不必记挂在心上。”
巴图同样接道:“就是就是,魏姑娘把我们的嘴都给养叼了,这往后没有魏姑娘做的饭菜,我们的伙食水平只怕是要直线下降,不如趁这几日,姑娘好好教我几招,免得我们往后挑三拣四的,在路上给饿死。”
巴图的话直接将大家都给逗乐了,落英也是笑着连忙答应:“好好好,那你先帮我将这些碗筷收拾了,再喊我一声‘师父’,我便教你几招。”
巴图:“没问题!”
他们说着笑,开始收拾桌上的餐盘,刘仲禄则叫上查干巴拉与道坚二人,商计待会儿出去采购所需的用物。落英能够这么快就重新振作起来,真悟打心底里为她感到高兴,他将她手中的餐盘抢过,落英惊讶地看着他,只见真悟微笑道:“二师兄我今天体谅你,这活就交给我们,你有什么想买的或者想吃的,快去跟大师兄说,让他帮你买来,否则错过这一茬,往后可就没人待你这么大方咯。”
落英虽然没什么特别想要的物件,但听真悟这么说,她自然知道这是关怀她的意思:“二师兄体谅我,怎么能让大师兄给我买东西呢,这可不够诚意!”
没有财政权的真悟听落英这么说,很是尴尬:“那你究竟要什么嘛,我,我陪你一块儿去买就是了。”
落英本就是故意逗他玩笑,没想到他还真的打算给自己买东西,便满心欢喜地答应:“行,既然是二师兄自己开的口,可不许反悔哦!”落英将真悟手中的碗碟抢过后便直接塞给了奎安,“巴图、奎安,这些就辛苦你们啦!”她说着便扯上真悟,向正准备出门的刘仲禄三人跑去。
看着真悟吃瘪的模样,奎安摇着头叹气道:“啧啧,看来二师兄的私房钱是要兜不住咯……”只是奎安这个愣头青无法理解,落英借机拉着真悟给她买东西,真正的目的根本不在于东西本身,不过是想找个由头,自私一回罢了。
看到落英拉着真悟走来,道坚的视线却落在他二人的手上,落英察觉到他的目光,急忙松开手,尴尬笑道:“大师兄,二师兄说是要给我买些路上需要的用物,我们跟你们一块儿上街吧。”
还没等道坚回答,查干巴拉抢话道:“你们女人需要什么我们也搞不清楚,你们来得正好,一块儿走吧。”
查干巴拉既然这么说,道坚自然也不好出口拒绝:“那就一起来吧,真悟你可不许趁机贪玩。”
“大师兄,你这么想可就是冤枉我了!”
真悟嘴上不服气,可真的进了城,看到市集上许多新奇的物件与吃食之后,再也无法抵挡一颗骚动的心,明明说好是陪落英来买东西,结果反倒是他一直被各种好玩儿的东西所吸引,全然忘了自己来时的目的,带着落英在市集上到处乱窜。
当道坚买齐了所需的干粮,从店里出来时,瞧见他二人正围着街边的杂耍看热闹,他本欲上前提醒真悟,可是看到落英的笑容后却又有了一丝动摇,他竟产生了一丝不舍的心情,生怕自己的打扰会破坏了落英难得一见的笑容……
“道坚,你站在这儿发什么呆呢?”查干巴拉牵着刚挑来的马匹,突然出现在他身后,道坚急忙回过神来,掩饰道:“没,没什么,你看我师弟说好来给魏姑娘挑东西,结果他自己倒是玩上了。”
查干巴拉替真悟帮腔道:“真悟一向顽皮,我们长途以来,大多孤寂无聊,难得上一趟市集,你这个大师兄可就放过他吧。”
查干巴拉将道坚拉着往另一头方向走,道坚看着他二人的身影总觉得不对味,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最终被查干巴拉牵着继续去采购一些御寒衣物。
真悟在转过身时正好瞄到了查干巴拉与道坚二人的身影,这才忽然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连忙将身旁的落英从人群中拉出:“一直光顾着玩,我都差点忘了自己是来给你买礼物的,你快看看,想要什么东西,只要我买得起,绝对二话不说都买给你!”
落英装模作样地在街道上晃悠了一圈,真悟指着一个卖首饰珠宝的摊位问道:“这支朱钗不错,你要不要?”
本以为这种漂亮的装饰物女孩子一定会喜欢,落英却摇了摇头,指着对面铁匠铺上一把精致的匕首说道:“二师兄,我不要朱钗,我要那个!”
真悟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后哈哈大笑了起来:“我差点都给忘了,我们落英才不是那种俗气的女子。”他走到铁铺前,拿起落英所看重的那把匕首,稍稍试了试,“眼光不错,这匕首给你用正合适,往后的路途没有我们在你身边,你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他说着将匕首塞到落英手上,将铁匠喊来结了账。
见刘使者仍带着那两人忙碌在各家商铺前,真悟与落英两人便游走在街道上打发时间。见落英不停把玩着手中新得的匕首,真悟笑道:“有这么喜欢吗,明明是个姑娘,却不爱朱钗,偏喜欢刀剑,我看我们都白替你担心了,你一个人也能活得好好的。”
落英:“二师兄这么说,看来是很担心我,不舍得我走吗?”
真悟:“自然是担心的,若不是我,你早就被困在黑水城被人给卖了,你说我能不担心吗?”
落英却不服气:“可是二师兄明明承认过,当初救我是因为我先认出了你是逃犯,不得已而为之,这全凭的是我自己的聪明机智啊!”
没相当一向谦和的落英竟会同他这样说话,真悟在她脑门儿上轻轻敲了敲:“都敢这样和二师兄说话了,我看我们真是对你太好了,胆子都给你养肥了。”
落英偷笑道:“二师兄可别冤枉我,胆子肥这点呀,绝对是跟你学的!”
“你!”真悟被堵得哑口无言,二人相视,最终没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落英却突然哭了出来,她越哭越凶,引得周围所有人都看向他二人,真悟被她吓了一跳,在路人质疑的眼神下连忙安慰道:“落英,好好的,你怎么就哭了呢,别哭别哭!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吗,那你打我骂我好了,可别再哭了呀!”
实在承受不住众人异样的视线,真悟急忙将落英拉至一处较为僻静的角落,从怀中掏出一枚手帕替她擦干眼泪,落英却猛然一把抱住了他,真悟顿时呆愣在原地。
“落,落英?”他放下僵硬的手臂,轻轻在她背后拍了拍,以示安慰。
感受到真悟温柔的善意,落英恋恋不舍地放开了这副于她而言分外踏实的臂膀,擦干眼泪,重新微笑道:“二师兄,对不起,我吓到你了吧?”
真悟本有些困惑,可在看到她此刻清明的眼神后,似乎理解了一些,微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我没事,如果你很难过,就大声哭出来好了,没有人会嘲笑你的。”
落英却摇了摇头:“不了,就这一回,往后,我都不会再哭了,爹说过,虽然身为女子,但也一定要活得坚强、勇敢,往后,没有师兄们陪伴,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绝不让你们为我担心!”
“嗯,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