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同样一口将杯中的茶水饮尽,虽然喝的是茶,他的神态之中却带着肆意洒脱的豪爽,让他二人无从拒绝,最终只好说了几句体面话,算是给了面子又捧了场,悻悻而归。
真悟还在一个劲儿地埋头吃菜,全然没有注意到宴席中风云变幻的事态。为了隔断其他人前来同丘神仙敬酒的任何可能,查干巴拉带着巴图喝奎安,同席间的各位将领们喝了开来。
见他们那边气氛热闹,一时半会儿不会再来生事,刘仲禄这才长须了一口气,刚才那一杯酒下去,他的胃里也不好受得很,只怕撑不了几杯。
想到此处,他看着正尽兴的查干巴拉与巴图,心中不免感叹:年轻真好啊!
虽然拦下了席间的将领们,但是查干巴拉忘记了此次宴会的主人察合台汗王,此刻他也在酒兴上,在与他手下的将领们干完一整坛子的酒之后,他的脚步也跟着轻飘了起来。
察合台:“来来来,继续喝,就你们几个这点酒量,怎么上阵杀敌啊,都给我干了!”
察合台如此下令,他手下的个个将领们谁敢不从,他们都学着大王的做派,有的拎起酒壶来干,更有的也直接抱着酒坛子大口地灌。
他们这不要命似的喝法,吓得奎安连忙逃回了师父的身边,他的酒量也就在他师兄弟三人之中还算出挑,没想到和这些蒙古人一比,那简直称不上。
“太可怕,太可怕了!”奎安嘴里不停念叨着,从真悟的桌上抓了一块烤羊腿,嚼了起来,真悟恨恨地瞪着他,奎安真是醉了,竟然没有发现自己此举无异于“虎口夺肉”啊!
真悟自然不客气地从奎安手中将羊腿再次抢回,他也不嫌弃,接着啃了一大块肉,吃得满嘴流油,奎安见他这副贪婪的模样,反倒嫌弃起来:“二师兄,你的吃相可真够难看的,简直跟猪一样。”
真悟瞥了他一眼:“也没见你的吃相多斯文!”
眼看他二人又即将斗嘴,道坚连忙转移了真悟的注意力,指着前往走来的一群孩子喊道:“真悟你快看!”
真悟顺着道坚所指的方向看去,原来是巴里坤这群孩子们听到消息后赶来了,察合台早已吩咐准许他们入席,也是为讨真悟与丘处机的欢心,真悟在看到孩子们之后,果然喜笑颜开。
“大哥!我们来啦!”
“真悟大哥!”……
孩子们一个喊得比一个清脆,真悟急忙丢开了手中的烤羊腿,就着衣袖擦干了嘴边的流油,跑来的孩子们一窝蜂围了上来,真悟笑道:“你们怎么都来啦!”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同他诉说今日所发生的事情,他们被带回军营之后,被洗白白换上了统一的军装,看起来精神许多,真悟都差点没认出来。丘处机对这群孩子同样喜欢得很,孩子们对这位鹤发童颜的老人更是好奇,七嘴八舌地不停提问,就没停下来过,宴席中的气氛好不热闹!
然而,在众人皆欢喜的时刻,被察合台禁止入席的庆格尔泰则不那么开心,大王这是有意让他与丘真人保持距离,虽然理解大王此举是为了保护他们双方,但自他跟随大王以来,从未缺席过大王的任何一场宴席,要说没有怨气,那是假话。
此刻庆格尔泰独自在军帐中待着,察合台以他腿脚不便为由,命令他哪儿都不许去,表面上是关怀,实则是变相软禁,最好的证据便是门口看守的那两名士兵。
庆格尔泰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他越想越是不甘心,可就算再不甘又能怎样,他还不是得忍着,等到丘处机一行人离开阿里马城之后,大王定会原谅他的过错吧?
想到大王对自己的惩戒,他知道本已是宽恕,可再细想,又觉得上火:“可恶,又不是我想得到全真教的功法秘籍,到头来反倒成了我的过错!”
庆格尔泰将茶盏重重摔在桌上,剩余的茶水溅了一桌,帐内的烛火也随之晃了一下,室内的光线逐渐暗了下来,庆格尔泰却全然没有察觉……
宴席上依旧热闹,真悟被孩子们缠着灌了好几壶酒之后,很快便撑不住,接着上茅房的名义逃了出来,孩子们便将目标转移到道坚与奎安二人身上,真悟看他们那气势,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便打算在军营里头闲逛一会儿,正好吹着夜风醒醒酒。
除了被邀请去参加宴席的将领以外,营地里的士兵们仍旧有序地继续他们的日常巡逻,没有轮班的人则围坐在火炉边谈天喝酒,这里的气氛也不必宴席上的冷清,欢声此起彼伏,真悟受其感染,嘴角也不自觉上扬。
此刻他倚靠在柱上,微眯着眼睛,看眼前四处的火光如繁星点点,醉意朦胧之中,他的身后忽有一道黑影闪过,警觉如他,真悟顿时睁大了双眼转过身来,却什么都没有瞧见。
方才他明明察觉到一股凉意,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东西经过!真悟并不怀疑自己的直觉,就算是错了,他也必须弄清楚,方才那股寒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不做多想,急忙追了上去。
他凭着直觉向身后的暗处跑去,可追上之后,四周依旧是欢快的笑声和热闹的火光,并没有任何异常,正觉得诧异,在人群之中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火光照射的阴影之下快速走过,真悟瞪大了眼睛,他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方才经过的人定是庆格尔泰。
他怎么会在这里?真悟心中觉得奇怪,他并不知道庆格尔泰被察合台禁足之事,只是庆格尔泰明明伤了腿脚,方才脚步竟如此轻快,令他大为惊讶。
难道傍晚时分他在师父面前所做的一切都是演的吗?想到这里,真悟便更觉得此人心机过重,就算他不上演这么一出苦肉戏,师父也必然会原谅他的,察合台身边跟着这样一个小人,只怕往后也会被他的言语左右。
再将四周仔细看了一圈,真悟依旧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他端着下巴仔细琢磨了一番,终究没有想清楚方才所感应到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他正沉思,身后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臂膀,真悟回过身来,竟是当日败于奎安手下的那名摔跤手哈木森。
哈木森同他笑着招呼道:“这位道长,宴席上正热闹呢,您怎么独自在这儿?”
真悟对此人印象还算不错,他微笑着回应道:“叫我真悟便可,刚出来上茅房,一时间找不着路,让你见笑了。”
他随便编了个理由,准备搪塞过去,谁知哈木森热情得很,得知他迷路的消息后便即刻握紧了他的手:“原来真悟道长是迷路了,那正好,我来为你带路。”
“诶?诶!”真悟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哈木森拉着手向宴席方向跑去,真悟哭笑不得,只好暂且放弃寻找黑影的想法,并准备好回去遭受孩子们的“折磨”。
他二人没一会儿的功夫便回到了设宴的营帐处,真悟向哈木森道了谢,正准备往里走去,却见哈木森看着前方,嘴里嘟哝了一句:“他怎么在这里?”
真悟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哈木森正盯着的人正是庆格尔泰:“怎么了?”
哈木森收回视线,尴尬地笑笑:“听说庆格尔泰大人今夜被大王禁足了,在这里见到他有些意外,兴许是大王已经赦免了他吧,你快进去吧,大伙儿一定都等很久了。”
“等等,你是说,庆格尔泰,他被大王下令禁足了吗?”真悟忽然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急忙抓着哈木森继续问道。
哈木森不明白他为何会出现这么大的反应,只是老老实实交代了实情:“是啊,的确是被禁足了,他的军帐前还有士兵看守着,我的好兄弟就在那儿。”
为了以防万一,真悟便同他提醒到:“我觉得他极有可能是溜出来的,你先不要声张,快去找你那位好兄弟,看看他怎么样了。”
哈木森瞪大了双眼,他与真悟不过萍水之交,庆格尔泰大人却是大王身边的亲信,容不得他造次,可是真悟的眼神是如此认真,同样容不得他拒绝,一时之间,哈木森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处境。
但可惜真悟并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他大力地拍了拍哈木森的肩膀:“你若发现任何异常,随时来找我,快去!”
真悟头也不回地走了,哈木森一咬牙,转身跑向军营内去寻他那位兄弟。
同样转身离去的真悟也并没有立即回到宴席之中,方才一闪而过的庆格尔泰又再度消失在黑暗之中,他还尚且不清楚对方究竟要做什么,当务之急,是要把此人先给挖出来才是!
真悟向庆格尔泰消失的方向追去,但他显然已经不在此处,正着急找人,便瞧见几位侍从正提着一大桶马奶酒的酒桶,向宴席走来。
今夜众人都喝酒喝得很凶,席间的酒很快就要见底,他们急忙提了酒桶来继续助兴,真悟对这些侍从并不在意,只微微瞟了一眼,便继续寻找他的目标。可纵使他再怎么瞪大了双眼努力找寻,这会儿都没有瞧见庆格尔泰的身影。
宴席之中,察合台早已经喝得五迷三道,见到新端上来的马奶酒,他的兴致再度高涨。察合台先前还未醉酒之时,并没有追究丘处机今晚滴酒未沾之事,毕竟是自己害得人家饿了整整两日,在此时饮酒,对他老神仙来说必定是不大舒坦的。
可是这会儿他喝得实在太醉了,只顾着自己高兴,完全忘了体谅丘处机的难处,拿着两个大碗在桶中舀了两碗酒,向丘处机走来,将手中的一个大碗递上前来:“丘神仙,今夜众人难得尽兴,来,本王敬你一杯,以表此前的歉意!”
道坚被孩子们灌了好几壶酒下去,也是晕乎乎的,但察合台这一闹,他瞬间就酒醒了,这哪里是一杯,是脸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