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有灵丹妙药护体,但那些阴魂不散的灵体似乎十分亲于真悟,这一路走来,耳边时常出现一些莫名的声响,有期期的哀切,也有木讷的喃喃,更有痛苦的嘶吼与绝望的求饶……为避免再次被恶灵侵体,真悟口中不断重复着丘处机方才念过的那段净心神咒,以确保不被杂念侵扰,奎安与道坚也同样照做。
反而见过沙场征戮的查干巴拉几人,却是不同心境,的确,于他们而言,葬于野狐岭的数十万白骨是他们的胜利与荣光。
行了一日的路程,天色渐暗,此刻他们已翻越野狐岭隘口,眼前正是一片苍茫景象,威风拂过整片的绿草地,嗅到芳草的气息,刘仲禄几人更是心情舒畅。真悟师兄弟三人皆是头一回见到草原,对眼前新奇的景色充满了好奇。
他们找了一处平坦舒适的地块,想赶在日落前头生起火来,可用于生火的枝木却怎么都找不到,就在道坚几人犯难之际,却见查干巴拉与马哈木捧着一大包不明物走来。
奎安好奇凑上前:“马哈木,这破草原上连个柴火都瞧不见,你们找这么多吃食过来,我看也是无用。”
马哈木一听这话,差点给他笑岔气:“哈哈哈哈!奎安道长,你想吃这玩意儿,我可真不建议。”
真悟也走来凑热闹:“什么宝贝呀,神神秘秘的。”话才说完,只觉鼻尖闻到一股令人不愉的恶臭味,连忙捂着鼻子嫌弃道,“谁放的屁,这么臭,奎安!肯定是你萝卜吃多了!”
“二师兄,冤枉啊!”
“这次你可真冤枉他了。”查干巴拉将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物体往地上一抛,竟是被风干的粪便!
真悟与奎安又是惊恐又是嫌弃:“查干巴拉,我们忙着找柴火,你们竟然还有时间捡屎!”
马哈木却是一脸得意道:“这在你们中原是遭人嫌弃的牛粪,可在我们大草原上可是宝贝啊!”
道坚被他们的对话吸引来,蹲下身认真地瞧了瞧眼前的两大包风干的粪便,还认真的拾起嗅了嗅,引来真悟与奎安二人一致的嫌弃:“咦~~~”
“你们就瞧着好了。”没有理会真悟与奎安的嘲讽,马哈木取来火石凑近一块牛粪尝试生火,火石碰撞出的火星溅上牛粪之后,果真燃起了烟火,马哈木使劲儿对着嘴吹,火苗越烧越大。
这时巴图与刘仲禄带着收拾好的食材向他们走来,二人见火已烧旺,很是满意,便开始忙活着烧晚饭,见大家都不嫌弃那粪便燃料,奎安也就不再将此事放在心上,同大师兄一块儿去喊师父与霄鹏来用饭,唯独真悟纠结于竟然要吃用牛粪烧的饭……
与此同时,霄鹏正于一道潺潺的地下水口处,方才受刘仲禄所托寻找水源地,在草原上最重要的便是水源,好在这道地下水水质清澈,口感清甜,刘仲禄带着巴图虔诚地做了祷告取了水,霄鹏却望着地平线处上的一抹红霞发呆,连丘处机向他走近都未曾发现。
“如此晚霞美景,霄兄怎独自于此,何不唤上我这老友一道儿欣赏。”
见丘处机走来,霄鹏起身迎来:“许久没有到过野狐岭以北,上一回瞧见这番景色之时,我还是烛龙麾下的一名大将……”
“霄兄是怕触景伤情?”
霄鹏:“往事不提也罢”他又望了望那片即将消散的晚霞,“明日待你们深入这片青草地,也就正式脱离野狐岭一带的威胁,到时我也该回去了。”
丘处机点头:“明日我便将玄冥灯归还于你,只是你这以后,还是要继续留守祈丰山么?”
“烛龙生前与死后的执念都是那个人类女子,自然是要将他的精元放回墓穴,继续守着她的亡魂,野狐岭也继续有玄冥灯的镇压,以保中原地域平安。”
“玄冥灯的归处我是不担心,只是你……”
霄鹏突然侧过身,晚霞微黄的光线照在他的面庞上,显得格外开朗:“那是烛龙的执念,我早该看清曾经我心中那位骁勇无敌的上古神兽已离去,我若能早日想清楚,也不至于受了地脉妖气的影响,差点废了一身修为。”
“霄兄的意思是?”
“近些年来我的修行一直进展甚微,许是时候外出游历,寻找突破自身的法子了吧。”
丘处机同样露出欣慰的笑脸:“霄兄既有此打算,我便不再多言。”
他知道霄鹏这些年一直留守祈丰山,其实是放不下心中曾经敬仰的那位,但固步自封只会给他的修行加上一道禁锢的枷锁,没想到此次他能够想开,看来霄鹏心中那道坎终是要过了。
“师父!霄大哥!快来吃饭啊!”道坚站在远处冲他二人招手喊话……
待丘处机与霄鹏归队后,大伙儿一块儿吃了一顿很有“味道的”晚餐,夜里降温后冷得很,查干巴拉起来添了好几次“柴火”,将贴在火堆沉睡的奎安烤得脸蛋红扑扑,而在马车里的丘处机反倒裹紧了身上的毯子。
待到火堆泛着点点星火,逐渐熄灭的时候,道坚被晨间透着湿意的寒气冻醒,模糊中揉了揉眼睛,地平线处一道已透出光亮。道坚起身重新填了点“柴”,见他起身,奎安也早早醒来,二人便去水源处简单洗漱,清凉的溪水打在脸上瞬间醒了脑,回来后查干巴拉几人也都陆续起身开始忙活早上的吃食,直到食物的香味飘来,真悟总算伸着懒腰拉起身来吃早饭。
饭后熄了火,匆匆收拾好,又备好了水囊,大伙儿再度上路。
这广阔的草原起初看着新鲜,可走了一日的路程下来四周的景色都不见变化,真悟骑在马上渐感到无聊,车队踏过一道浅浅的河道之后,原本盘旋于上空的霄鹏突然着陆向他们走来。
奎安疑惑:“霄大哥这是?”
霄鹏向大伙儿开口道:“你们离野狐岭已走出一段安全的距离,我就只送你们到这儿了。”
丘处机带着玄冥灯从马车内走出,将玄冥灯交于霄鹏:“这灯还你,此次西行,倘若我能平安归来,你我有缘再会!”
霄鹏微微点头,真悟几人虽有不舍,但他们也明白聚散终有时候,便一一与他“寒暄”了几句,霄鹏带着玄冥灯,再度化作雕身,振翅而去……
途中本就觉得无聊,这下少了一人真悟更是觉得无趣至极,可偏偏这片草原上除了绿草地和日间不断扰人的蝇蚊,什么动静都瞧不见,他伸了个懒腰回过身对道坚喊道:“大师兄,我去找个地儿小解一下,你们先走。”
奎安打趣:“这里哪有什么遮蔽的地儿,二师兄也真是多此一举。”
没有理会奎安的玩笑,真悟驾着马朝着远处而去,找地儿方便不过是他的说辞,此刻不过是起了玩心,想一人出来遛一圈散个心罢了。
正哼着小曲儿往前走着,马儿却突然停下了脚步,怎么驱都不走,真悟诧异,从马上下来抚着马儿:“这是怎么了,不是才喂过粮草,该不会跟我久了,连性子都随我吧?”
真悟试着牵着缰绳,拉扯马儿继续前进,但马儿就是不肯迈步,好不容易扯了个慌跑出来溜圈,却被这牲畜扰了兴致,真悟气得往马屁股上狠狠一抽:“我看你走不走!”
马儿突然受了惊吓,猛地一蹬腿,撇下真悟撒腿就跑远了,真悟急忙在后面追,但楞是他吹口哨还是不停地喊,马儿很快不见了踪影,待他反应过后才发现,自己这是在哪儿呀!
现在大约是申时,太阳的方向大致朝西南方偏去,确定了方向一直往北走去,应该很快能遇到车队吧,可是自己丢了马空手而归,岂不又成了笑话,不行,得把那匹蠢马找回来!
真悟循着马蹄不断走远,耳边却传来一声女声:“救命啊!……”
真悟惊吓之余猛然回头,可观望四周,并无任何人影:“难道是我听错了?”就在他怀疑之际,那声音再度传来:“好心人,求求你,救救我吧!”
“是谁!休想耍花招骗我,还不快快现身!”真悟警惕,他的手上正蓄力,随时准备发动他的钉耙。
四周寂静,除了风吹过草地的声响,真悟并未察觉到任何气息,却闻那声音再次响起:“好心人,求你救救我,我在你的脚底下!”
真悟一听吓了一跳,急忙从脚下那块地上挪开,莫非这地下是埋了什么孤魂野鬼来跟他喊冤不成?可他再仔细一瞧,才发现,这块地上竟有一个小洞,似乎是小动物挖出的穴居。
真悟试探问道:“你是在这洞内?”
“不错,好心人,求你救救我吧,我不想被那大黑蛇给吞了啊!”
看来向他求救的是一只带有灵性的动物,只是修为太浅,一个不慎便要成了它天敌的腹中餐。
真悟思考片刻,最终亮出了他手中的钉耙:“算你好运,今天遇上了我,我这就救你出来!”
他用钉耙往这洞**快速扒起土来,过不多久,那声音又响起:“停!快停下!你这东西要伤到我了!”
看来差不多了,真悟收起钉耙,用双手小心翼翼地拨开那处洞**的泥土,一只手掌大小,似兔非兔的小动物从洞**探出了脑袋,那双圆溜溜的眼睛正盯着真悟,随着扑闪的耳朵一动一动的,俏皮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