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他们所商讨的计划那般,陆治朋在用过甜汤过后,又做了乔装打扮,带上同行的两名男子,欲出门找寻尚且留在城中的同伴。花花解开将出口隐蔽的术法,缠绕在门廊之上的藤蔓瞬间展开,露出木板门原本的温柔面貌。
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当他们走出花屋后不久,竟遇到了前日从地牢中救下的其他狱友,其中带头的便是那位卖水的大哥陈贵。陆治朋三人与他一打听,这才得知因昨夜奴隶出逃之事,此时全城戒备森严,他们根本无处逃离。
如此想来,以他们此时尴尬的身份,藏于城中难免有被抓捕的风险,陆治朋倒是个心思敏捷之人,谈话间不时怂恿:倒不如合伙干一票大的,将这恼人的黑水城给一锅端了来得干脆!
陈贵本是个趋利避害之人,他所带领的商队大多落入了黑水城之手,虽有幸得救,但仍是大大折兵损将,本想悄无声息地逃离黑水城,却碍于全城士兵的围捕,而陆治朋所言,大概是他们最好的选择,在人旁敲侧击之下,陈贵终于决定,要帮助他们一齐攻下这座黑水城!
先前从地牢之中逃出的人,陈贵能联系上的大致有十来个。而在陆治朋放出信号之后的一个时辰之内,终于成功接头了原车队的联系人,将自己的遭遇吐露之后,车队里的同伴大为气愤,决意要为陆治朋向黑水城讨回一个公道!
一切安排都如预想中那样顺利进行着,静静等待夜幕的降临,虽已知那团黑雾妖怪害怕日光,但正因此,他们的计划需得在夜间进行,只有这样才能成功将那黑雾引出,届时便是真悟他们救人的最佳时机!
万花楼,温柔乡,歌舞喧嚣间不见丝毫城内紧张形势,闫公子脸泛红晕,美人在怀,纵使昨夜拍卖会上出现了那么大的纰漏,此刻他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自在模样,醉倒在香帏风动之间。
眼前一道寒光忽闪而过,闫万青迷迷糊糊睁开双眼,却闻怀中美人一声惊呼,颈项处已被架上利剑,吓得他瞬间醉意全无,忙高举双手,仅咽了口水的时间,美人再度惊呼,花楼妈妈闯入屋中之时,早已不见其人。
再醒来时,闫万青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黑屋,在这黑水城中,谁人不知他是城主的人,整日里狐假虎威,游荡于花月之地,没想到竟会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将他绑来,关在这不见光日的肮脏之地,想想便觉得怒气上头:“谁,是谁胆敢绑架我,你可知道我是谁!”
“闫兄,别来无恙啊。”暗处忽然亮起一盏烛火,微弱的光线照出了真悟半张脸的轮廓,正向他走来。
“是你!”没想到昨儿晚上才大闹拍卖会的罪魁祸首,此刻竟还明目张胆地将自己抓了来,闫万青拿捏不清对方究竟几分斤两,不由紧张得额间渗汗。
“自然是我。”
“金大哥,哦不,或者我该称呼您为……真悟道长?”
“闫兄怎么方便,怎么称呼便是。”
“你我二人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捉你师父与师兄的人可不是我,道长可要搞清楚报复的对象啊!”
“不用你提醒,我自然晓得,今日请你来此,不过是想问问,我师父的藏身之地,究竟在何处?”
鼻尖飘过一股恶臭,闫万青皱眉躲闪,却猛然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身处食人花的血口大盆之中,若不是被绑了手脚,此刻他被吓得能一跃三丈高!
“大哥大哥,您别吓我,咱有话好好说便是!”
“只要你乖乖说实话,我绝不为难你。”
透过微黄的烛光,真悟面上的微笑显得有些许诡异,映在闫万青眼中倒成了赤裸裸的威胁,他不假思索便已全盘托出:“大哥,我说!我说!虽然不是很确定,但是城主大人从来都没有离开过那座高塔,我亲眼瞧见你师父被带到塔内,想必定是被羁押在那高塔之中。”
没想到稍加恐吓便能轻松得到想要的答案,真悟对闫万青的态度颇为满意,但仍旧板着脸冷漠追问道:“那你可知城主既抓了我师父,又将其扣押的缘由是何?”
“这……我,我……”闫万青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急的脑门直冒汗,终究还是没能答上来。要说他也觉得奇怪,城主一向只关心拍卖会得来的钱财,这丘处机明明可以卖上一个好价钱,可他却私自将其藏在了高塔之中。
“这我真不知道,也,也许城主大人想养肥了,卖个好价钱吧……”
“胡说八道,你当我师父是按斤称啊!”
“不不不,我绝无此意!”闫万青急得开始胡言乱语,身后的血盆大口忽然有了动作,他惊慌万分,“大哥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真不知道啊……”
“嚯”的一声,食人花飘着恶臭的大嘴合上,闫万青一声尖叫,却无疼痛之感,睁开眼来,黑暗的环境已变得通透明亮,原来方才是花花所唤出的藤蔓遮挡了阳光,此刻已然恢复原样,真悟师兄弟三人齐齐亮相于他眼前,可不争气的闫万青还没来得及看清,已晕了过去。
奎安踹了踹闫万青的脚跟,见其毫无反应:“二位师兄,怎么处理?”
真悟:“不过是黑城主的一条走狗,没什么用途,但也碍眼,花花,将他牢牢绑了,别让他逃了给人通风报信。”
花花:“没问题!”
……
绿色的不明液体倾盆而下,开裂的伤口受到疼痛的刺激,丘处机从昏迷中猛然醒来,那熟悉又可憎的声音萦绕在他耳边。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万物之始,有名,万物之母……”丘处机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嘴中不断念诵经文,以抵制耳边耳边那扰人心烦的声音。在光线幽暗的封闭空间内,丘处机平躺在正中央的石台之上,他的周身不时闪过缠绕的黑影,空中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准备的时间匆促而又短暂,可得到的结果却比预想中的更佳,陆治朋不负众望,成功组织到上百人的队伍,足以在城中掀起一阵事端。就在天色即将转暗之际,由查干巴拉三人分别率领着一支小分队,分三路向城主的宫殿方向前行而去。
由冥厢所率领的军队从昨夜开始,便没有停下过巡逻搜查的工作,使得城中气氛紧张万分,可冥厢怎么也没想到,那些逃走的奴隶竟在这时结队而行,送上门来了!
此刻出现在他眼前的是由查干巴拉所率领的队伍,正是陆治朋所在的车队的伙伴们,自被捕获的奴隶逃出后,黑水城的秘密也不再是秘密,许多商队在城中同样发生了不少人员失踪的时间,得知此事后,无比气愤,纷纷加入了陆治朋的队伍之中,要为他们的同伴讨回一个公道!
面对浩浩荡荡前来闹事的民众,冥厢的面上不由露出了几分狠色:“所有人听令,全部给我拿下!”
“是!”
远处兵刃相交之声逐渐传来,看来巴图与马哈木都已纷纷开战,此刻前方士兵直面冲来,查干巴拉丝毫没有退缩之意,举起手中弯刀大喝道:“兄弟们,冲啊!”
眨眼之间,黄沙漫漫之,双方的厮杀与呐喊之声不绝于耳,他们之中虽有不少守护商队的隐形高手,但终究是临时组成的队伍,虽有一决胜负的决心,临场之际又难免虚心,而冥厢所率领的士兵终究是训练多年的士兵,交手不过须臾,便能在细节之处分出高下。
但真悟他们从最初计划此行,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查干巴拉必须在保证人马周全的前提下,尽量为真悟他们争取更多的时间!那么眼下之急,他所能想到的便是擒贼先擒王!他从马背之上一跃而起,手中弯刀向着冥厢的颈项处勾勒而去。
可那冥厢也不是个吃素的主儿,查干巴拉只觉眼角一道寒光闪过,手中刺出的弯刀便对上了一道强劲的力道,是个好对手,只不过他查干巴拉无心恋战,一颗臭味熏天的丹药被投掷在地,可怜冥厢不慎中招,急忙往后退去,殊不知查干巴拉早已恭候于此,趁其不备之际,一掌落下,成功将其敲晕。
带兵将领在众将士面前被生擒活捉,这对余下的士兵而言无疑是一重大打击,失去冥厢的军队正如群龙无首,慌乱了手脚,分明前一刻还占据了绝对的优势,此时却像无头苍蝇般,被些普通民众追着四处逃窜。
城中本有些看热闹的富贵人士,此刻见形势不妙,吓得连忙掉头欲逃,殊不知眼前的场面生生刺激到了他们自个儿身边所携带的奴隶,大家本都是平等自由人,尝过自由的滋味,谁能甘愿被绑在这黑水城中一辈子为奴为婢!这反抗的势头如燎原之火,越烧越旺,顷刻之间,整座黑水城都乱了套。
战乱中的一角,当日诓骗真悟三人签下卖身契的那间客栈,已是转入老板娘之手继续营业,城中的慌乱之相很快便蔓延到了店内,老板娘正惊呼之际,背后带着寒意的刺刀刺穿了她的心肺,她空洞的双眼,木讷回身,竟是为他家跑腿多年的店小二所下的毒手,直至此刻她才幡然察觉,她平日里对待下人的刁钻蛮横,一步步成就了她的自我毁灭……
人群中,查干巴拉将被敲晕的冥厢紧急带出了战乱的范围之内,成功抵达约定地点,将人控制在花花利用藤蔓所编制的临时囚笼,正身处其中的闫万青此刻见到同被绑来的冥厢,不由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