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与走进剑池,靠着身姿躲开了一把又一把剑的攻势,可是最终一人还是抵不住万剑齐发。
无数的剑刺中了他的身体,无数的血液从伤口涌出。
身体每一寸的肌肤都撕裂般的疼痛。
这难道就是学道的第二步吗?只要自己忍受住这些疼痛就可以了吗?
他这般默默想着,可疼痛却异常真实。
最后一剑来的时候,直插他的心脏,他却无力反抗,眼见着长剑狠狠刺中了自己的心脏。
心脏骤停的那一刻,他终于明白这不是考验,也不是幻觉,而是真真切切地死了。
灵魂不由自主地从身体上方飘了起来。他看着自己尸体飘在剑池河面上,不,那不应该称之为剑池了,闭目都是红色,那是自己的血。
他是个不喜欢见血的人,见的最多的血便是自己咳在帕子上的血迹。那些血迹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他时间不多了。
他想起自己离开家门之时,爹娘的期望与不舍。
他告诉他们,这一别或许就是永远。
但是爹娘却只是笑着安慰他:“记住,爹娘永远都会等着你回来的。”即便自己永远也回不来了吗?
所有的心酸和思念都在此时清晰起来。
那是一座血池,是自己血染红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那些血肉又何尝不是受之父母。
可惜他死了。
他想过自己会死于顽疾,想过自己会死在途中,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死在学院里。
从学院里出来的时候,他仍旧能看见九儿的身影。
今日的她没有浇水,也没有练武,而是拿起了画笔,在作画。
老实说,容与并不觉得她作的画有多么好看,可是看着她脸上的笑容,他却莫名地觉得这是一幅好画。
可是直到九儿在画上提字时他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只见画的右上角写着“容马”两个大字。
她想写的应该是“容与”他的名字吧。容与无奈地看了看画,只是轮廓还能看出是个人,其余五官他说不清这是哪个狠毒的人能把人的容貌毁容至此地步。
可九儿却异常兴奋:“等容与出来后,一定要拿给他看,他必当兴奋万分。”
容与嘴角轻扬,一滴泪划过脸颊,落入唇内。
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却让人觉得很真实,很刻骨铭心。
“九儿。对不起。”他看着她,默默说道。
九儿看不见他,自顾自说着那些只有自己能听到的话。
“不知道这个呆瓜什么时候能够出来。小树苗都长那么高了。”
“你走吧。离开这里,不要等了。他已经死了。”容与想要告诉他这一切的真相,可是九儿依旧什么也听不到。他急了,伸手想要抓住她。但是身体却穿过了九儿的身体。
他怎么就忘了呢?自己如今是一个灵魂体。什么也触碰不到。
他第一次觉得死亡是一种可怕的事情,过去他觉得自己活的很潇洒,如果行,那么他便活着,如果不行,那么那么便死去。
可是如今看着九儿眼里的期望和希冀。他突然觉得那般死去真的好遗憾。
如果时间重来,他会好好和家人告别,好好和九儿告别,告诉她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那惊鸿一瞥便让他此生难忘。
可最终只能遗憾了。
秋风忽的吹了起来,卷起地上的落叶再次袭上半空。落叶依旧穿过了他的身体,值得欣慰的是他能感受到风带来的凉意。
自己从虚无而生,又将走向虚无。
同样宇宙万物皆来自虚无,也走向虚无。那么“有”和“无”岂不是可以互相转化吗?至于“生”和“死”是不是也可以互相转换。
那么我活着活着死去,我来到这里,离开这里的意义又是什么?
突然脑海里出现了一句话:宇宙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因为存在所以存在?
所以人活着犹如宇宙之存在,没有人能理性地指出其目的。那么万物的规律(道)由自然来指定,即是“道法自然”。
“天地无人推而自行,日月无人燃而自明,星辰无人列而自序,禽兽无人造而自生,此乃自然为之也。”他闭目,三千道藏尽数从眼前划过,自己的出生、成长、死亡一一从脑海飘过。终于他得到了一个答案,“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他猛地睁开眼,发现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
九儿拿着毛笔的手停在了半空,落叶也静止在了半空,所有的一切除了自己都定格在了此时。
只有自己是相对复杂和变化的。
那么他们相对于自己而言,不也是变化的吗?
没有绝对的静止,亦没有绝对的生死。
他懂了。
思绪猛地开阔了起来,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旋转。九儿的笑声一直回荡在他的耳边。
他猛地睁开眼。
原来自己还在剑池上方,可是自己抬起的脚却已经落到了剑池的另一头。
他回眸看了一眼。剑池还是如同之前那般沉寂,池水里没有他的血迹。而前方的门却再次开启了。
那是间全是剑术的屋子,他只是静坐了片刻,前方的门再次开启了。
若是通过这里,那么他就可以见到九儿了。
咦?为何自己想的是见到九儿,而不是自己可以活着了?
思绪止不住地开始遐想。他静坐在虚无没有尽头的屋子里,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炸了,看到什么他就会想什么,没有边际,没有逻辑,没有规律。
难道说这……
再次闭上了眼睛,看到的是九儿美丽的脸颊。
“我就在这外面等你。”
清脆的声音响彻在耳边,眼眸里是希望还有祝福。
“九儿,谢谢你。”他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道,“这个你且替我好好保管。”
见九儿接过玉佩,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这画面似曾相识,不对!他抬眸看着九儿。
九儿疑惑道:“怎么了?身体不适吗?”
“没什么。”他瞬间释然,所谓道法自然遵循的便是顺应自然,如果一切都能重新开始,那么自己又何必介怀此地此时又为何呢。
于是他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九儿,我喜欢你。这是爹娘给未来儿媳妇的东西,我想把它送给你。”他终于说出来了,心间畅然了许多。
冬去秋来,万物尽在二人周围迅速地退去,落叶回到了树上,重新染上了新绿的颜色,小树苗上的几笔划痕再次退去。
九儿看着他不解道:“容与你怎么在这里?”
他看着她笑了:“我已经出来了。”
九儿仿佛没有听到之前的告白似的,她看着手里的玉佩兴奋道:“这是你的东西,我替你保管了三年。终于可以完好无缺地还给你了。”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替我保管一辈子。”
容与顺畅的话让九儿微微一怔,可她只是笑了笑,便应到:“好。”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她问道:“求道问心,你找到你的道了吗?”
“找到了。”容与看着九儿的眼睛,眼神无比坚定,“我的道就在这茫茫宇宙之中。”容与身上的气息明显有些不同了,他看着九儿笑得比任何时刻都要恣意数分,“你陪我达成了心中所愿,现在该换我了。”
二人走出灵山的时候,畅通无阻,只是再回眸一望时,哪里还有什么漆黑的山岱,所有的一切都不见了。
“为何它不见了?”九儿有些不解。
“它就在这里。”容与指着自己的心脏道,“相由心生,心之所向,即显于肉眼。”
“那么你接下去要去向哪里?”九儿问道。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你的病治好了吗?”
“好了。”
“那我陪你回家,百善孝为先,你如今病已治好,理应第一时间告诉他们。”
“好。”
一路翻阅数座山峰,不见人家,唯有青峰绿树为伴。他们携手穿林而过,却见一女子倒在路边,身侧是一把残剑,而她一身粉色衣裙沾满了红色血迹。想来是被人追杀至此。
九儿莫名觉得此人有些熟悉,来不及细想,却听有疾步声而过。
一黑衣人飞身而至,手中大刀正是指向那名女子。
容与立即从背上取下龙渊,脚步一跃,拦截住了那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