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肖段莫名的有些紧张。
心像是被一只大手拎起来了，悬在半空中，无法跳动。
跳杆那边的工作人员对程关做了一个一切就绪的手势，示意他可以助跑起跳了。
肖段只感觉面前的人像风一样。
以极快的速度跑了一个弧线到跳杆前，头发被风吹得有点凌乱。然后他轻松地跳了起来，用背越式翻过了栏杆，落在了高高的垫子上。
极其漂亮的一次发挥，看起来像是飞过去的一样。
肖段松了口气，也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然后她就看到，程关从垫子上起来的时候，对她眨了一下眼睛。
肖段脸噌的一下红了。她以为她躲在这么后面的地方，程关一定看不到她。结果还是一眼就被看到了。到时候她要怎么解释呢，通行证都已经拿到手了，为什么还要来找他？
程关其实早就看见肖段了，但是假装一副没有看见的样子。因为害怕肖段知道他看见她了，就会跑掉。
他还想让她看他比赛呢。
其实在人群里面找到肖段并不是什么难事，毕竟深蓝色的头发虽然平日里不显，在但是阳光下就被照的浅了很多，还是很容易分辨出的。更不要说肖段本身就跟人群拉开了一定的距离。
第一轮结束了。
肖段本来纠结着要不要看他后面几轮，现在程关都已经看见她了，肖段觉得自己还是赶紧撤离为好。
走的时候她看到了自己班的班长好像也在人堆里看跳高比赛。是个女生，叫谢敏，活泼得很。今天穿了条短裙，底下是丝袜。两条小腿细细的，站在那里。
也不知道是来看谁比赛的，肖段也不想知道。她不关心别人的事。
当班长就是好，想溜出来就能溜，肖段在心里感叹了一句。
回到班级的看台上，太阳已经能照进来一点了。肖段起初倒没觉得冷，可能是在下面晒暖和了的原因。拿出纸笔开始写稿子，今天早上有三篇要写，她还一篇没有动呢。
要写程关吗？估计他要是听到了，一定得意的不行吧？
肖段回想起程关跳高时的样子。那因为瞬间发力而绷紧的小腿肌肉，显示出流畅舒缓的线条。翻身起跳时上衣衣摆往上腹滑落，露出了劲瘦的腰。
显示出一种和平常完全不一样的他。
那样充满活力，那样青春盎然。
肖段本来还以为他只会学习呢。
“金秋的风带来了些许凉意，但是却没有吹冷运动健儿们的热情。高二（18）班的程关同学，你在跳高场上画出了一道美丽的弧线，也在我们共同的回忆里留下了美好的痕迹。祝程关同学在接下来的比赛中再接再厉！”
肖段写完了一段，数了数，发现没到一百字。
就差一点点。
肖段于是又加了一句：“你是我们的骄傲！”
写完肖段又自己品咂了一番，不禁一阵恶寒，被自己的虚假恶心到了，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一想到还要再写像这样的两篇，她就禁不住要打个寒战。
肖段往绿茵场上望去，草坪被太阳照得近乎反光，一片像是快要融化的灿烂。操场的左边是他们跳高的地儿，现在应该进行到尾声了，所剩的人已经不多。
程关还站在队伍里，胸前和背后的运动员号码牌被风吹得扬了起来，他的身上的校服外套也被吹得不停晃荡。
像是飞进去了一只鸽子，在里面没头没脑地胡乱撞。
像迎风扬起的饱满的白色的帆。
他是那么挺拔，那么朝气蓬勃，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肖段往看台下面走去，从负责后勤的同学那里拿了一瓶矿泉水。秋天干燥，虽说跳高不像长跑那么累，但应该也是会口渴的。
她想去看他最后一跳，她不想错过。
矿泉水瓶拿在手里有些冰冷，攫取着她仅剩的没有多少的热量，但是这好像也没有什么了。
程关的最后一杆在一米七的位置，肖段看得出来他有一点紧张。
肖段想自己上去跟他说些什么，又怕周围的人起哄，毕竟学校里的很多人都认识她。不过跳高这个项目也没有什么人看，毕竟不像跑步那样激动人心，到了这个时候，很多来给本班同学加油的人都走了。因为自己班的同学都被刷下来了。
肖段看着程关，等到他目光投射到这个方向的时候，朝他扬了扬自己手里的矿泉水瓶。就假装自己是受后勤的同学委托来给他送水的吧。
程关向她走过来。
肖段突然就不想好好把矿泉水瓶给他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想要逗他，看见他生气看见他无可奈何，好像自己的心情会跟着变好一样。
怎么像一个爱揪自己喜欢的女孩辫子的小学生。
“接着！”
肖段把手里的矿泉水瓶往程关的方向一扔。瓶子在空中划了一个抛物线，然后稳稳当当地落在了程关的手里。
他甚至都没有惊慌失措，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看着那个瓶子朝他飞过来，然后伸手接住，就像是瓶子自己跑到了他手里去一样。
“谢了。”
程关也朝肖段摇了摇自己手里的矿泉水瓶，炫耀一样的笑了一下，然后拧开了瓶盖。
他微微仰头，并没有大口地灌，而是小小地抿了一口。
肖段这才觉得自己这时候送水来不合适。哪有在别人上场之前来送水的，一般都是比赛结束以后才喝水，现在喝水，只怕会影响发挥。
不过好在程关没有大意，只拿着那杯水微微地抿了一口，润了一下嘴巴，就放在了一边。
“39号，高二（18）班程关，准备——”
最后一跳很快就来了。
现在已经没什么人在看跳高了，肖段毫无阻碍就可以看到程关。他上下跳着给自己热身，也是在缓解紧张的情绪。眼神对上的时候，肖段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停下来了。
她用唇语说，加油。
程关轻轻地笑了一下，点了点头，还没等肖段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往前跑了。
他的助跑来的如此突然，好像肖段的那句加油就是给他的讯号。一声令下，一往无前。
开头迈着小步，之后便是大步往前跨。
起跳。
落下。
像是鱼打了个挺，蹭着边跳了过去。
程关从垫子上下来了之后，先是去拿了那杯水，然后就向肖段走过去。
“你的三篇稿子写完了吗？”
肖段真想一气之下走人，又想把面前这人的嘴捂上。自己几乎一早上都在看他的比赛，哪里有那么多时间写通讯稿。
自己好心来给他送水，结果比赛完第一句问的就是这个？
“没写完，所以送水来贿赂你的上司吗？”
程关拧开了矿泉水瓶，喝了一口，笑着问肖段。
肖段二话不说转身就要走。
程关这才急了，知道自己玩笑开过头了，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了肖段的胳膊：“别生气。说着玩的。”
“水送完了，你也比赛完了，我回去了。你拿了第一，回班上等着大家吹嘘你吧。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肖段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反应这么剧烈，明明程关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可能是她自己心里别扭吧，所以把气撒在程关身上。
其实心里还是希望程关能够挽留她，跟她说说话，哪怕说些无关紧要的闲话也好。好过她一个人待着。
“别这样，别生气。”
“我没生气，”肖段扯回了自己的胳膊，“别拉拉扯扯，老刘会怀疑。”
“谢谢你，今天，你能来看我比赛我很开心。”
“得了吧，”肖段扬手一指，“十点钟方向有一个美女在等着你。”
“嗯？”
程关疑惑地往自己的左前方看去。
谢敏正站在那里，手里拿着毛巾，还有一瓶脉动。正在看着他们两个。
肖段心里有点无语。她说不上来是怎样的情绪，可能她只是觉得跳个高还要拿毛巾真的是小题大做。看样子，应该是早就准备好了。毕竟脉动学校里没有卖的，要到外面小卖部才有。
真是够用心的。
“快去吧，人家等着呢。”
“说不定不是给我的呢。”
“你自己看看现在周围还有运动员吗？”
程关还真四处看了看，然后发现跳高的人基本都散了，只剩下他和肖段因为说了几句话，所以还留在这里。
“行吧。”
程关跟谢敏打了声招呼，说道：“在等谁呢？”
谢敏灿烂一笑，把东西递给了他，说道：“给你的。”
程关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头：“这多不好意思。而且，我也不需要这毛巾。”
他都想钻到地底下去了。
“我怕你运动完出汗会冷来着，”谢敏面上倒也不显尴尬，自然得体地微笑着，然后把脉动递给了他，“那就喝点这个吧。”
肖段在旁边听着，心里想：全运动场的运动员运动完都会出汗，怎么不见你送毛巾？
程关和谢敏当然听不到肖段丰富的心里活动，还在那里虚情假意地客气着
“谢谢你了。”程关接过了谢敏手里的水。
伸手去拿的时候，他感觉到她的手指好像碰到了自己的。
程关心里不太舒服，回头想找肖段，却已经看不到她的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