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们，今天咱们就是高二的学生了。多的话我也不说，就讲几点啊。首先，不要以为分完科压力就减轻了，文科的课就可以不听了。你学测考个D你连高中都毕不了业，还想上大学？
然后，然后这个，题要认真写。不要听那些所谓专家说，题海战术不可取。是，咱是不能盲目刷题，但是没有一定的做题量作为基础，其他的都是白搭。
其次，学习要有目标有计划，别整天浑浑噩噩过日子，开学第一天都迟到…”
老刘在上面叨叨个不停，肖段兴致缺缺趴在桌子上，打开了手机玩保卫萝卜。
没有音效的游戏就像是失去了灵魂。
嗡嗡——May发来了一条新消息。肖段正玩得起兴，直接忽略掉了这条消息。更何况现在战况危急，有个血特别厚的怪物距离她的小萝卜只有一步之遥了，可是这个呆萝卜还快快乐乐地在那摆动着身体。被吃几口是一定的了，要是能尽快干掉它也许还能撑几局。
程关瞟了一眼身旁的人。上课不听就算了，手机上还是特别幼稚的卡通界面的游戏。
看起来有点眼熟，也许他的小学生堂弟玩过。
就在这时，自己面前飞过了一个纸团，完美地落在了肖段的桌子上。程关本来想直接忽略掉的，但是身边的人坐直了，不知道在跟谁隔空传音。嘴巴动，不出声，手上还比划着，他不想注意都不行。
下意识顺着肖段的目光看过去，也是一个女生，做着夸张的口型。
完全就把夹在中间的程关当空气。
程关深吸了一口气，埋头继续预习功课。升入高二，许多学科的课业难度都在加大。想要出类拔萃，肯定得付出更多的努力。尤其是在这种学校，师资不怎么样，生源也差。都得靠他自己努力。
肖段打开纸条，入目就是方琦歪歪扭扭的字：梅景给你发消息了，快回。
这都是什么事儿？就这一会儿没回消息还找人来催我。肖段拧眉，打开微信，看到梅景就发来了一条稀松平常的问句：今天中午来接你？
肖段看了眼时间，才八点，忍不住就翻了个白眼。还是早上呢，就开始操心中午的事情了。
段萧：好的啊。
想想她觉得还是要解释一下，于是又发了一条：我刚刚在玩游戏，没注意到。
May：没事儿。
没事儿你让方琦砸纸条催我？
肖段扶额，觉得有点好笑。周围突然喧闹起来，有人走动的声音，拖动板凳的声音。肖段抬头，看到老刘已经走到班门口去了。肖段想知道这是在干嘛，却又不想问程关，看着大家都在从书包里面拿作业出来，估摸着是在收暑假作业了。
肖段掏出一支笔，然后又撕下来六张便利贴，在每一张便利贴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语文组长走到她跟前：“你的作业还没交？”
肖段递给她一张便利贴：“忘带了。记名字吧。”
数学组长走过来：“你的呢？”
肖段递给他一张便利贴：“忘带了。”
英语组长压根就没问了：“便签给我吧？”
肖段头都没抬，直接递给她。
生下来的物理化学生物组长都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肖段塞了便签走了。
程关觉得自己总算见识到了。一门作业都不交，也不找组长求情企图蒙混过关，就这样非常冷静地被记名字。说起来好像还挺坦坦荡荡的？看着这位新同桌，正在百无聊赖地睡在自己的手臂上，弹着她那个按动笔，咯噔咯噔的速度很快。
程关觉得有点吵。单调的声音不停地反复，让他顿时烦躁了起来。抬手看表，十五分钟过去了，对面前的这道立体几何还是一点思绪没有。
思虑再三，程关用胳膊碰了碰肖段，说道：“可以别老是按笔了吗？有点吵。”
肖段睁开眼，打量了程关一眼，然后把笔扔在了桌子上。
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朦胧间感觉到又有人在碰自己，肖段以为又是程关，不耐烦道：“又有什么事？”
“老刘让你去办公室。”
肖段睁眼，坐起来，看到是学习委员杨治。肖段仔细一看发现，杨治也带着银边眼镜，还下意识地拿手推了一下。白色的polo衫纽扣一直系到最上面一粒。
可能真的是跟银边眼睛杠上了吧。
肖段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现在就过去？”
杨治点点头。
肖段噌地一下起身，差点撞到杨治脑袋上去。杨治被吓了一跳，下意识身体往后让，一个没站稳就要倒。
但是没有倒。
肖段一只手拽住了他的手，一只手揽住了他的腰。这种姿势让人有一种性别倒错的感觉，肖段觉得手里的腰还挺细的，抬眼看杨治，他的脸已经红了。
“喔——”座位前面的夏广俊回过头，发出了不怀好意的声音，“大哥威武。”
肖段瞪了他一眼。
杨治终于回过神，急急忙忙站起身，把手从肖段手里抽了出来。肖段收回手，没有什么表情，准备从座位旁边绕过去。
“谢、谢谢你。”
肖段停下脚步，觉得有点好笑：“是我起身太快害得你没站稳。”
“哟——”夏广俊朝肖段挤眼睛，“段哥你这样沾花惹草，景哥会在家里哭死的。”
肖段朝夏广俊走过去，弯下腰问道：“你作业写完啦？要不要我把你名字报上去？说说吧，贿赂了几个课代表？”
夏广俊立马把嘴巴闭得紧紧的，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肖段拍了拍他的肩膀：“听话。”然后就去办公室了。
到了门口，听到里面在讲话，肖段抬手敲了敲门——咚咚咚，然后就推门进去。
“刘老师。”肖段站到老刘的办公桌前，等着他开始批斗。
“你还知道我是你老师啊？你把老师学校放在眼里了吗？暑假作业六本，一本都没交，你说说你暑假都在做什么？忙着染头发吗，一天一个色儿？”
老刘是侧坐着的，腿摆成一个o型。脚收拢在一块儿，两条腿却大张，撑的西裤都要破了。肖段看到他皮鞋以上露出来的灰黑色袜子，觉得好像中老年男人都这么穿。
“你看看你，染发打架谈恋爱，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别的学生犯错误了还知道内疚，知道不好意思，你说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可以脸皮这么厚？都不带慌一下的啊？”
老刘说了半天也没有得到回应，嘴里的吐沫都快干了。看了眼肖段，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就盯着地上发呆。
“你听到我说的什么了吗！”
“听到了。”
“那你给我重复一下。”
“我天天染发，我厚颜无耻。”
肖段一点都无所谓的样子，就好像嘴里说的人不是她。
“我作业写了，忘了带。”
“你唬谁呢？六本一本都没带？整天一副老子最牛的样子，是不是心里面觉得别人都是傻子呢？”老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停顿了好一会才说，“中午回家一趟，下午带过来，就算是空白的也要带过来。”
“肖段，我知道你家庭条件好，不学习也能活得人五人六的。但是，人生总得有点你自己的追求，不能靠着父母过一辈子吧？都高二了，就算是叛逆期也该结束了，等到高三想努力就晚了。老师说的，你明不明白？”
先乱打一通，再来温言软语，要是别的学生早就晕头转向涕泪横流了吧？指不定抱着他的大腿哭，打算痛改前非呢。可是肖段没什么感觉。她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早就对这种招数疲乏了。
“明白。”
老刘等了半天就等来这两个字，可能实在是觉得碰壁，于是说：“行了，你回去吧，下午把作业带过来给我看。”
肖段转过身，看到程关站在门口。他站在那里多久了，难不成，是故意来看她丢人的？程关并没有把目光投给她，径直就从她的身边穿过去，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包装的袋子。
“刘老师，这是我的转学相关的资料…”
肖段知道是自己想多了，摇了摇头走出了办公室，然后发了个微信给梅景：我中午要回家拿作业。
May：暑假作业没带吗？
段萧：是的，早上走的急，忘了。
May：那我送你回家吧？
段萧：好的。
早上也没有什么课，没写完作业的趴在座位上补作业，厕所都舍不得去上。肖段继续玩她的保卫萝卜。作为一个不走心的游戏玩家，肖段一向是以消遣为主，对于这个呆呆的萝卜到底能不能活着并没有很大的兴趣。其实相比对着怪物打，她更喜欢打道具。
她把这个归结为她过不了十四关的原因。
因为她打道具不打怪物。
放学肖段背起书包就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梅景已经在那里了。其实May这个英文名还是肖段帮他取的，说是跟姓谐音。梅景对于这个及其女性化的英文名表示不太能接受，但是肖段说可以理解为五月的意思。
她说，五月多好啊，春末夏初，一切都在变得更加热烈。
梅景觉得这句话不是说给他听的。肖段有些时候是这样，明明人还在他的身边，但是那个表情就觉得很遥远。像是要把所有人都关在外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