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肖段皱眉,觉得烦,这个男人吵吵嚷嚷的,嗓门大得像口钟。
他突然破口大骂,无非是她刚刚那句话让他在他兄弟面前丢面子了。调戏一个上高中的小姑娘,结果讨来了一句骂,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他总要扳回点面子。
可是肖段现在正烦。要是平常也许她会让老板来处理这件事情,但是她现在只想把这个人打得满地找牙。
正好服务生上菜了,肖段拿起筷子夹起来一块肉,还热腾腾的冒着气,她送到嘴边吹了吹,又拿嘴唇碰了碰,觉得温度刚刚好了才放进嘴里。
她慢丝条理地咀嚼着。
肖段不着急,毕竟着急的不会是她。那男人感觉到自己被无视了,按捺不住想要上前,找肖段理论一番。
肖段吃好了那块肉,把筷子放桌上摆整齐。然后她抄起了桌上的烟灰缸,很厚的玻璃的那种,棱角分明。
那人走上前来要拽她的胳膊,手上的劲儿很大,肖段趁其不备,手臂划了一个弧线——
砰!
硬物撞上脑壳的声音,是烟灰缸带着惯性砸在了那男人的头上。然后烟灰缸也落在地上,咣当咣当地响。
一时间血流如注。
那人完全没有防备,踉跄了几下,松开了那只抓住她的手,然后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肖段看了眼跌落在地上的烟灰缸,砸向那人的那面染上了鲜血,红色的痕迹。缺了些拐角,也许是砸碎了,也许是落在地上摔碎了。
她不能够知道。
她走回到自己座位上,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她继续低头吃饭。但是这饭是不可能吃的安稳了。
那一桌人朝她走过来,面色不善。
“哗啦——”
为首的那人踢翻了她的桌子。这桌子本来就是塑料的,轻的很,非常容易踢翻。
碗筷和菜落了一地,啤酒瓶摔在地上,有的碎了,碎成一块块绿色的碎片,有的还是完好的。
在地上咕噜咕噜地滚。
肖段坐在椅子上不动。沉默地看着这一地狼藉。真是浪费粮食。
为首的男人还在哔哔哔地说个不停:“你这小姑娘怎么这么不懂事?我兄弟好心好意关心你,你不领情就算了,还骂起人来了,把我兄弟打成那个样子。他现在躺在地上起不来了,你以为你就能——”
肖段没给他说完这句话的机会。
她抄起地上碎了的啤酒瓶的瓶颈,二话不说就往那说着讨厌的话的男人那里走去。她抓着瓶口,把碎了的锋利的那面对着那男人,眼看着就要往男人的脖颈插进去。
这样扎下去,几乎就是必死无疑。
但是肖段本来就喝了酒,心情又极度糟糕,根本想不到那么多。她只觉得心里有一种怒火无处释放,她已经感觉不到周围的声音了,所有的东西都消失了。她听到的只是无意义的音节,像是耳鸣一样嗡嗡嗡地在响。
连视线都要模糊。
她已经17岁了,如果今晚闹出人命,她将难逃牢狱之灾。
手扬起来落下去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那个男人甚至来不及躲避,只能伸手抓住肖段的手臂,头往一边偏过去。
谁也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会干出这么不要命的事情。
就在碎玻璃瓶即将扎入那人的喉咙的时候,肖段停住了。
因为有人叫住了她。
“肖段,别——”
肖段眼睛里有一瞬间的茫然,然后她后退了一步,这才反映过来自己在做些什么。
手里的碎酒瓶落了下去。
她还保持着那个抓着酒瓶的姿势。
她抓起自己椅子上的书包,疯子一样跑出了这家大排档,牵起站在这家店门口正在往里走的程关,然后拽着他往外跑。
“我们快跑!”肖段一边跑一边说。
“怎么回事?”程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肖段拽着跑了。
肖段来不及回答他。她只有不停地跑,带着程关往偏僻的巷子里钻,七拐八绕的肖段不一会儿自己就昏了头。
黑暗而寂静的巷子里只有她和他奔跑的脚步声,还有剧烈的喘息声。
“找不到路了。”肖段累了,停了下来,撑着膝盖喘气。
“这可是你带的路,结果你自己还找不到了。”程关靠着墙,稍微休息一下。
“不该往偏的地方走的,”肖段近乎绝望地捂住了自己的脸,“要是被他们找到了,就是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我知道怎么走,”程关说道,“我带你去我朋友那里吧,离这儿很近。”
“你怎么知道怎么走?”肖段觉得奇怪,问道。
“少说点话,小心被他们发现。”程关把食指放在了自己的嘴唇上,“嘘——”了一声。
“应该把他们甩掉了吧?”肖段一语刚出,就被程关捂住了嘴,按到了墙上。
黑暗里,他的手心是滚烫的,也许是刚刚跑了许久的原因,有一点点汗。还有一点清香,也许是洗手液的味道。
程关感觉到了肖段的嘴唇,小小的软软的贴着他的手,引得手心一阵瘙痒。
连着他的心脏跳动。
“算了吧,王哥,他们不会往这么偏的地方跑的,肯定是去从哪跑出去了。”
“不可能啊——”那个被王哥的人就是那个差点被肖段扎了脖子的男人,在他们所处的巷子外转悠,“我看着他们往里面走的。”
“王哥,这里面黑漆漆的,我有点怕……”
“瞧你那点出息,”王哥恨铁不成钢地看了那男的一眼,最后叹了一口气,“算了算了,走吧。”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渐渐远了。
肖段紧张的身体才渐渐松弛下来。
“别捂着了,我没被他们打死,也要被你捂死了——”肖段嘴被捂着,闷声闷气地说道。
程关闻言松了手。
“还是小心一点,我怕他们回来。”
程关低声说着,又往巷子外面看了一眼。
“先走吧,去我朋友那里,”程关走在前面,突然又停下来回头看了眼肖段,说道,“脚步放轻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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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去吧。”
程关停下来,看了眼自己身后的女孩。
肖段驻足,打量这这个修车铺。没有招牌,但是还是能看出来是个修车的地方,里面摆着乱七八糟的零件机油之类,还有轮胎。墙壁上有的地方黑乎乎的,也许是沾上了机油。收银台在最里面,没有人在那里。
“彭哥?”
“干嘛?”
肖段一听就知道这个人是在叼着烟讲话。很年轻的男声,甚至可以算得上好听。
“讨顿饭吃。”
“我这又不是餐馆。”
声音的主人终于出来了,靠在里间的门框上。刚刚应该是在里间忙活。
即使现在是秋天了,他也只是穿了一件白色背心,露出饱满的肌肉。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剃了个寸头,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只露出一点青色。
嘴里叼着烟,双手环抱在胸前,脸可以称得上非常帅气。
阳刚气十足的长相,棱角分明。
“怎么还带个小姑娘过来?”
他眯着眼睛吸了口烟,缓缓吐出来之后说道。
“遇上了点事。”
“打架了?”彭宇挑眉,目光看向肖段的手。
“你怎么知道?”程关有些诧异。
“小姑娘手受伤了,你这个粗心大意的,都没帮人家看看,”彭宇转身往里间走去,传来翻找东西的声音,“我这儿的药上次都被你用的差不多了。”
肖段听着觉得奇怪,歪过头看程关,一脸疑惑的表情。
他怎么会受伤?
彭宇拎着药箱从里往外走,看到了肖段疑惑的表情,于是笑了一下,说道:“上次我弄他弄得太猛了——”
“彭宇!”程关就知道彭宇一直没个正形,在小姑娘跟前还乱开这种玩笑。
“怎么了?还不让人说了?”彭宇翻白眼。
“人家是个小姑娘,你收着点,别胡乱说话。”
“小姑娘怎么了,现在小姑娘懂得可多了,而且特别喜欢看两个帅哥——”
“彭宇!”
程关脸上泛起薄薄的红色,说不上是着急了还是害羞了。
彭宇没理他,只是找了一张木头的小矮凳,踢到肖段面前,说道:“坐。”
“谢谢你。”肖段也没管这板凳干不干净,径直就坐了下来。
“骗你的,他可直着呢。我努力了好久,也没能把他掰弯。”彭宇把药箱放在地上打开,找寻着要用到的药。
“那就继续努力。”肖段一本正经地说道,好像真的是在给什么意见。
彭宇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头看向肖段,不禁笑出了声:“有意思。”
肖段也笑了。
“有什么吃的,我去弄?”程关在一旁闲着没事干,于是说道。
彭宇看了他一眼,然后站了起来,对程关说道:“你来给她包扎吧,我下面条给你们吃去。”
“我去下就行。”程关说着就要去拿锅。
彭宇走了过去,把面条和锅都拿到自己手里,然后把程关往肖段的方向一推:“快去吧,人家等着呢。”
程关无法,只好走到肖段面前,坐在一个小板凳上,在药箱里翻找镊子。
“这手……怎么伤得?”程关看到肖段手心有细碎的伤口,还有长长的一道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