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夫人不急不徐地走到一旁的茶案前,用银匙从白瓷小罐里舀出两颗冰糖放入茶盏中,这才说道:“姑娘有所不知,这些绣线不似寻常棉线,乃是纯丝所制,染色也极考究,绣成的花样不易磨损,极少变色,价钱自然也高些,此举原是为了节流,并非有意为难你。”
清沐忍不住吸吸鼻子:“好香的菊花,只可惜水温高了些。”接着点了点头:“节流的道理我明白,我不懂刺绣,但每人技法不同,用的绣线多少也应该不同啊,这样没问题么?”
崔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旋即不动声色地端起茶杯:“嗯,姑娘说得不错,但顾府的绣工一脉相承,不敢说出神入化,却也技法精湛,一幅绣样用多少绣线,都是定准了的,姑娘若是不信,待会儿看看便知。”
说完,她便专心饮茶,举止从容,表情恬淡。
清沐来到外间,凑近茯苓身边细看。茯苓手中的绣样已经完成了大半,原是一枝俏丽的梅花,连梅蕊都纤毫毕现,仿佛正在散发阵阵清香。
她凝神细看,果然,茯苓的动作如行云流水,绣完最后一处时,绣线也恰好用完。
再看薄荷,她也在绣梅花,但只绣完枝干便搁在一边,再去绣另一幅。
清沐此时明白过来:“原来你们还要再分工啊?花瓣花蕊都是茯苓姐姐绣的么?”
薄荷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有什么稀奇,我不过只学了两年,旁人要学上三五年才能上手呢。”
茯苓柔声说道:“薄荷说得不错,我初到绣坊时,足足熬了三年,才准我绣些草叶之类,还常常挨罚呢。薄荷手巧又伶俐,再过上一年半载,便可出师了。”
薄荷听了,不禁有些难为情起来:“姐姐谬赞了,我,我还差得远呢。”
清沐吐了吐舌头,又向茯苓问道:“这锦袋是做什么用的?”
茯苓还没说话,薄荷又插进来说道:“自然是有大用处的,难不成你以为茯苓姐姐跟我从早忙到晚,就是为了给衣服鞋子绣花啊。”
茯苓不觉莞尔,她手下不停,温和说道:“这锦袋要用来装冰肌雪肤丸,这夏州城里,咱们顾府的雪肤丸是出了名的,官家、商家的小姐都喜欢买。”
“冰肌雪肤丸?装在这么精致的袋子里,肯定是很贵重的了,里面都有些什么药材,人参?灵芝?哇,难道会有龙胆草?”
茯苓轻轻摇头:“隐约记得听厚朴叔说过,但我不懂药草,早已忘了。是了,里面有一味白茯苓,是以他才会跟我说起。”
里间传来一声轻咳,茯苓心知失言,低下头专心刺绣,不再说话。
清沐还不死心,低声问道:“一袋雪肤丸要多少银钱?”
薄荷瞪了她一眼:“一袋五钱银子。你就不必打听了,有无银两先放在一边,似你这般的容貌,吃了也没什么用处,何必浪费呢。”
崔夫人的声音从里间传来,明显比方才多了些威严:“清沐丫头,你还不进来做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