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场上的战斗是否精彩,观众的欢呼声从来没有断过。所有人像是着了魔一样,不知疲倦的呐喊。
场上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观众仍然兴致勃勃中气十足的呼喊。如果给他们一个机会,估计有一半的观众想下来试试自己的身手。或许他们年轻的时候,也曾站在这个舞台。
就算被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血流成河,也不愧勇士之名,值得尊敬。
这就是这个舞台的魔力,站在上面的人没有失败者,只是站到最后的那个人是幸运儿。
“接下来有请去年的卫冕冠军,栾树部落的世子栾……经……天。他在去年十五岁组中势不可挡,兵不血刃地横扫了一切。不知道今年能否继续保持强势,成功卫冕呢?让我们拭目以待。”主持人抑扬顿挫地介绍这个人,似乎对他颇为看好。
山临天双手抱在胸前,双脚交叉放在栏杆上,漫不经心地坐靠在选手休息区的长椅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场地上一举一动,丝毫没有注意到身旁有几个少女组的迷妹正死死地盯着他犯傻。
众人还在寻觅栾经天的身影时,他像鬼影一样,凭空出现在擂台正中央,仿佛从一开始就已经在那里一般。
所有人都尖叫起来,这是什么技能?移形换位吗?空间传送吗?简直太可怕了。
这爆炸的效果,比起山临天的出场还要轰动几分。
“看来今年的冠军非他莫属了。这家伙一年不见又精进了不少。”一旁的两位选手哀叹道。有一种既生瑜何生亮的无奈。但是他们可不是瑜和亮。
山临天清清楚楚地看到栾经天从自己身前飞奔而过的身影,他只是快而已。但是快得恐怖。在这些蜕凡之下的选手中,肯定没有人能跟上他的速度,这速度在绝对的优势中,就是压到性力量。
山临天自认自己的速度提升至极限,还是要比他逊色一筹。着实是个让人头疼的对手。
“迎战栾经天的选手,是来自神秘巫部落的青年,符……震。这些年鲜有巫部落的青年出世参加兴武会,这位初次登临擂台的少年会给我们带来什么不一样的惊喜呢?让我们用掌声为他加油。燥起来!!!”
看台之上掌声雷动,声浪快要将流云吓走。已经有多少年没见过巫部落的青年了?所有人都忘记了,这个神秘的部落像是活在世外桃源一般与世无争,人们几乎都要忘了它的存在。但是这又是一个无可替代的部族,是云上界唯一的神职部落,据说有通神之能,掌握着整个云上界的祭祀活动和神灵话语权。至于他们有什么强悍的体术武技,倒是极少听说。
这个少年犹如一个通往秘境的大门,让他们心中一探究竟的欲望被抓挠得分外难受。
“加油。姓符的小子,输了也不要紧。干就完事了。撸死他,吼吼吼吼吼……。”所有人都一边倒的为他加油打气,因为没有人真的天真的以为他能打败这个神出鬼没的卫冕冠军。
悠长的“嗒嗒嗒”声从黝黑的选手通道中传了出来,一个挺拔壮硕的身影从阴暗的通道口出现在阳光中。他一脸谦和温柔,面庞棱角分明,甚至有一丝英俊的感觉。头上结着发髻,身下穿着过膝黑色短裙,不紧不慢地走向场地中央,笔直的脊背像是被利剑劈过一样齐整。整个人洋溢着温暖的感觉,和那些阴冷佝偻的老巫婆千差万别。
“巫部落吗?听说你们可以通神!”栾经天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歪着头一脸不屑一顾的样子。
“正是。”符震不卑不亢,温柔谦和地答道。
“那你上台前没有算过这场比赛的赢面?”栾经天漏出得意的笑容。
“算过!”符震丝毫没有被他的笑容所挑衅到。
“胜算几分?”
“山泽损,大凶。”符震似乎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
“这算神的旨意吗?”栾经天忍不住狂笑道。
“理论上来说,是的。”符震似乎被他这狂放的笑容逗乐了,也露出一丝有趣的笑容。
“趋吉避凶不是你们这些神棍的信条吗?赶紧下场逢凶化吉,我可不是你能开玩笑的角色。”栾经天突然变得格外认真,方才的笑容在一瞬之间便完全不见踪影。
“对不起,我今天是来挑战神的,不是你。”符震从头到尾都如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老者一般。而他像是不经意说出的这句话,却让全场的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其他人说这种话也无伤大雅,但是一个相信有神存在的巫部落成员说出这种话,不亚于平常人说要弑父弑君,他绝对是疯了。
“这小子是真的疯了,难怪会来参加兴武会。”
“我就说,巫部落几十年来不问世事,从来没有一个巫部落的青年来参加这种盛会。怎么会突然蹿出一个巫部落的少年,原来是个疯子。”
“我看他八成是巫部落的败类,竟然明目张胆的在众人面前置疑自己的神灵。真是该死。”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刚才还在为他加油打气的人群,一瞬间倒戈相向,各种恶毒地咒骂声如粪坑的绿蝇嗡嗡作响。
山临天看着符震仍旧古井无波的脸,露出一丝值得玩味的笑容。“真是有意思的人”。
“怎么样?我现在对你下杀手,可一点压力都没有,这是众望所归。这和刚才大有不同,你已经没有筹码和我坐在一张赌桌上了。……输了,命就没了!”栾经天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里面写满了危险和挑衅。
“我是来挑战神的,不是你。。”似乎栾经天的脸在他的眼中似乎是一张白纸,没有一丝情绪写在上面。任何的威胁和挑衅都没有效果。
栾经天没再多言。整个人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发起进攻。看台上一瞬间又响起了狂热的欢呼声。
“神格面具,化我为他,猴王现世。”符震从怀中掏出一个猴王面具,戴在脸上。一根七尺铁棒瞬间出现在他的手上。
“竟然是巫部落的隔空取物,真有两下子。”台上的人虽然不明其道,但是也不吝啬点评两句。
“这玩意儿叫神格面具,祭司在祭祀的时候,让舞伶跳舞请神用的表演道具。只是这东西,到了他手里怎么就成了武器?”一旁的大佬颇为不解。
“管你是齐天大圣还是弼马温,不过都是你自己的幻想罢了。”栾经天像是凭空出现一般,出现在符震身前一尺处,一掌朝符震胸口劈去。符震丝毫不感到意外,因为他的火眼金睛早已洞察到了一切。
符震铁棒前横,将这凶猛一击拦下。但是自己还是被这狂猛的力量震退了两步。
“哼,不错。竟然能捕捉到我的行迹。看来这美猴王的火眼金睛是真被你继承了。但是你这力量可真是太弱了。”栾经天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一阵暴风骤雨般地攻势连绵不绝。那疯狂的拳摆在空气中留下道道残影,仿佛有三头六臂一般。
符震且战且退,丝毫不乱。手中铁棒像一面盾甲将栾经天的攻击尽数拦下。
但是栾经天气息连绵不绝,攻击像是无穷无尽的潮涌,势要要将搁浅的符震推上沙滩。
符震在擂台边缘止住脚步,手中铁棒往天上一掷,又化出九柄铁棒。铁棒像是有意识一样,朝栾经天敲去。
栾经天慌忙退后格挡。十柄铁棒虽然狡诈灵动,但是速度却不快,并不能给他造成什么威胁。
符震缓了一口气,化守为攻。接过一柄铁棒,朝栾经天眉心刺去。
栾经天冷笑一声,像幽灵一样消失在原地,但是九柄铁棒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紧紧跟随。
“真是阴魂不散。”栾经天回头跃起,钳住第一根飞来的铁棒,狠狠地插入擂台的基座中,牢牢定住。
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第四根,……第九根。就差美猴王手上那把铁棒了。
符震也不慌,手中铁棒不断朝栾经天招呼过去,身体像猴子一样灵动,不停地上蹿下跳,不时来下猴子偷桃。
“你这泼猴,如此卑劣。”栾经天气愤地一掌轰向铁棒。狂猛的劲力将符震震出三米远。
“再吃俺老孙一棒。”符震三足并行,一手持棒,跃至栾经天身前,棒至后背,仿佛要劈裂天地。
虽然气势汹汹,但是栾经天根本就瞧不上他的力量,要不是他的战斗方式太过诡异,应该早已一败涂地了。
“栾树托天掌”栾经天立在原地,选择了硬碰硬。
刚猛的劲力使栾经天的双脚深陷进青石板中。而美猴王符震更是像锤到了橡皮弹簧一样,倒飞出去。一股鲜血从他的口中喷了出来,两只木屐像是两块被甩飞的肥皂一样,滚了好远。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你毫无胜算。”看着狼狈不堪的符震,栾经天撂下一句话。
“我还以为他有什么本事呢?竟然叫嚣着要挑战神。真是不自量力。”
“臭泥巴,丢人现眼。”
“……”看台之上,没有人同情他,所有人都在冷嘲热讽,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话。
“哼。果然还是很难啊。”符震从地上颤颤巍巍的爬起来。“神意如风,顺风而行,则日行万里。逆风而行,则风刀洗面。但是如果永远都活着神的意志之下,那我们还来这世间干嘛?”
符震一抬手,铁棒又回到了他的手中。无所畏惧的赤脚在碎青石渣上狂奔。“再吃俺老孙一棒。”
“栾树托天掌。”栾经天又一掌将他弹飞。
“放弃吧。这是神的旨意。”栾经天在十米之外冷冷地看着鲜血横流的符震,无数碎石渣陷进他的脚掌之中。
“哼哼哼哈,我就是为了挑战神而来。”符震狂笑道,拾起地上铁棒,像棵白杨树一样站得笔直。
“那看来得我送你一程了。”栾经天像是一头野牛一般冲至符震身前,一道势大力沉的“地斗掌”轰在符震胸前的铁棒上。
符震像是无根地野草,飘飘摇摇落在擂台边缘。他握棒的虎口被这狂猛的力量直接撕裂,鲜血不断从他的口中溢出。
但是他仍不死心,从地上颤颤巍巍地爬起来。拾起铁棒,一步一步向栾经天逼近。一条像红底毯一样的血渍被他不断拉长,刚才还咒骂不断地观众席上,此刻已经被这不折不挠的战斗风格惊得鸦雀无声。
“这已经不是战斗了,你这分明是在恶心人。”栾经天怒不可遏,脚下如风,手中绿光闪闪,气势如虹朝符震冲去。他只想尽快了结这一切,从此天地两宽,各生新欢。
栾经天眨眼即至,符震却突然哈哈哈大笑起来。
眼看这一掌就要落在符震身上,符震突然丢掉铁棒,放弃了防守,一个转头,脸上面具变了模样。手指拈花翘首望月,脚尖轻点,亭亭玉立,犹如曼妙的天鹅。
栾经天只觉得眼前这双眼睛,像是九天外的星辰一样璀璨迷人,那张脸也如雪化春园,碧树生花,有无限的春意。如果能与这俏丽佳人儿共渡余生,绝对不负英雄一世。
“喂,你在干什么?”
“你在打假赛吗?”
“这死马的东西,肯定买外围了。”
看台上忽然像是被投了一颗原子弹一样炸开了。各种咒骂声铺天盖地而来,口水快要将整个场馆淹没。
各种不堪入耳地声音钻入栾经天的耳朵,将他从幻境中拉了出来。
栾经天看了看周围,自己在迷幻之中随惯性冲出了场外。而符震被他一掌轰到看台的墙壁之中血肉模糊。脸上仍挂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哼哼,好小子,有种。”栾经天苦笑一声,转身走入选手通道,对观众席地谩骂声,置若罔闻。
主持人对这电光石火间的变故也看得不是很明白,愣了一小会儿才慷慨激昂地说道:“真是太难以置信了,符震在绝境中完成逆转。由于栾经天率先落地,我宣布本场比赛,胜者,是,符……震。”
“符你麻痹,服。”看台上各种咒骂声不绝于耳,有的人则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那里,看来庄家这一次赚得盆满钵满了。
山力丝毫不顾忌这些观众恶毒的目光,一路狂奔过去,将符震从石壁中抠了出来。抱在怀中,送回医务室。
“或许你是对的,但是这个世界的改变需要的是一个契机,而不是某个人的满腔热血。祝你好运。”人群之中一个裹在黑袍里的身影,喃喃自语道。在符震的身影消失在通道口时,他也像是一滴水遁入人流,消失于人海。
“爷爷。他还有得救吗?”山力有些关切的问道。一边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打气道:“兄弟,一定要坚持下去啊。你可是胜者。你打败了神。这点伤算不得什么的。”
“他面色青黄,呼吸不匀,血中带着碎渣,看来是肺叶被震碎了。虽然五脏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但是这个肺的伤势最为致命。”
“那你坐着干什么?救他啊。”山力看山图坐在一旁唉声叹气,急道。
“爷爷没本事。这么严重的内伤,除非有‘火蛭神丸’,不然他就只能等死了,但是要去哪里弄那么珍贵的东西呢。”山图从腰带中取出一杆土烟枪,在烟斗中塞了一团劣质烟草抽了起来。
“到现在接他的人都没来。看来他命数如此了。”山图悠然叹息,吐出一个淡淡的烟圈。
山力冲过去,一把夺过烟枪,将烟草倒在地上踩灭,指责道:“你是想呛死他吗?”
“啊哈哈。我都忘了。不好意思。”山图和山力一言不发地坐在符震身前,一起等待着时间对他的审判。
像这种无人关怀的人,他们只需要跟兴武会的负责人宣布他的死亡就可以了。实在是轻松得很。但是此刻他们的心情却一点都轻松不起来。
“要不再试试?能帮多少是多少。”山力用手肘轻轻推了推山图。
“嗯。也是。至少把表面伤口处理一下,让他走的体面些。”山图老头站了起来,拿来纱布,开始干起入殓师的工作。
“‘火蛭神丸’是吧?拿去。”通道口的光幕矗立着一道漆黑的轮廓,那身影并不高大也不挺拔,但是却异常的坦然和坚定。
山图伸手接过那颗赤红色的珠子,激动道:“拿在手中,就能感受到炙热的灼烧感,火蛭神丸错不了。”
“你是谁?为什么要帮他?”山图问道。
“这不关你的事,你只管履行你医生的职责就是了。”黑影看着山图将药丸喂入符震的口中,便转身消失在通道口的光幕之中。
山图或许对这个轮廓不熟,但是山力却对这个声音熟悉得很,心中一下子生出了许多念头。
“别发愣了。现在有救了,赶紧过来给他做全身治疗。”
“好嘞。”
小小地医务室里,爷孙两忘我地忙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