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统,所有琴谱中,唯独这一本,没有入库记录。”陈崎对韩天慕说到。
韩天慕接过这本《禅尘》,开始迅速翻阅起来。这本琴谱大多收录鸿天寺苦绪大师的曲谱,为朝廷乐宫收录刊印。韩天慕翻阅时,发现前面很多页都已经破败不堪,缺页少墨的情况比比皆是。
“应该不会错了,这本书,在书肆里,是卖不出去的。”韩天慕说到。
成辉接过琴谱,随意翻了几页,一脸迷惑地对何帆说:“这粗制滥造之书,为何出现在书肆?”
“可能只有西顾知道了。”韩天慕说到。“《禅尘》所录之曲,都是鸿天寺苦绪大师所著,苦绪大师指力深厚,曲调玄绝,凡人根本无法企及。粗滥之书加上玄绝之作,西顾料定了,此书绝无人会买。”
“所以,这琴谱是西顾的?”何帆有些诧异地说到。
“是不是他的不得而知,至少他不想让我们知道,他手里有这琴谱。”陈崎答到。
“先生不妨仔细看看,这曲谱跟你平常所见有何不同?”韩天慕继续问到。
成辉开始一页一页地翻着,翻着翻着便说到,“这不止是曲谱啊,有的页下面还有词令。”何帆说到:“难道还有唱谱?”
“先生好眼力,有的曲谱,著书之人在每个琴谱减字符的下方,标了一个对应的字,每一页的字连起来,可以形成一首词,乍一看,确实是有人给曲谱填上了词,以作为唱谱。”韩天慕回到,“但如是西顾所秘藏,这其中可能有关乎他生死的重要线索。”
“可否请先生将西顾的苏南古琴和这琴谱都交由我们保管。”陈崎对成辉说到,“我们定会将西顾的死因查个水落石出。”
成辉望向何帆,说到:“你且去取琴吧。”
从何帆手里接过琴后,窗边远处的残阳已经渐渐隐去,夜幕缓缓开启。忙了一下午的陈崎已感饥饿,何帆在屋内点上的烛火,韩天慕把琴放到案几上,他坐于成辉对面,左手压弦,右手撩拨,音韵抑扬顿挫,弦声急促幽深,如寒海巨浪席卷礁石,指尖所触,声如洪钟。
半曲弹罢,成辉眸中似有微光。他跟着弦音激动地唱到: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
曲毕,成辉的泪水,又挂满了面庞。而韩天慕内心也多少有些失控,弹至急处,总想到暗幕队在秋晏山的那些日子。
落弦为定,韩天慕拂袖起身,道:“成先生,曰归曰归,心亦忧止。采薇之人,总有归家之日。还望成先生,勿自神伤。”
“这世间之事,皆以告别为始,重逢为终。”韩天慕眸中如晖似火,此时的光芒让成辉更加激涌。
成辉一抬头,望向窗边渐渐初升的明月,皎洁的光晕映着他苍老的身躯,在明月中,他似乎看到了儿子的脸庞,终于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哭着喊到:“正儿,你何时才能回来,爹……好想你啊……”
陈崎帮韩天慕将琴收好,两人在夜色中,离开了意伶书肆。
在无声中两人走了良久,陈崎率先打破了沉默,“想起了在奉京的日子吧。”
“想起了他们。”韩天慕说到,“车攻他们……”
“你后来把叛徒找到了吗?”
“我一定会找到的。”韩天慕抬头看向星空,吟龙突然出现,掠过了明月。
他又想起了那天夜晚,那些滴着血的采薇刀,“只是,和他们的告别,之后就不会再有重逢了。”韩天慕说到。
“都统今日在成辉面前抚琴吟唱,又是为何?”
“一时心血来潮吧。”
“都统现如今身居高位,可知,任何时候的心血来潮,都有可能遭受灭顶之灾。”陈崎比韩天慕长五岁,此时以一个长辈的口吻在提导韩天慕。
“慕今日晦涩神伤,遭际悲诡,无以自持。”韩天慕眼神空洞地说到。“来日,定当气定神闲,笃自内心,谢中骁提点。”
“都统言重了。”
陈崎望向韩天慕,发现此时的他已经脸色苍白,神情憔悴,毫无神色。韩天慕此时神情恍惚,也才记起腰间还别着一壶宴清欢,他拿起酒壶,拧开盖子,狠狠地饮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