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确保韩天慕的安全,孟冲在韩天慕所在军船的周围,还加五艘护卫船,自己则亲自守在船头上。
行船随着浣霞河水行进,距离北盛仅有一日的路程,渐渐清醒的韩天慕回想起这几日所发生的一切,仍心有余悸,但令他最为担忧的,或许是回到北盛后,更加如履薄冰的前路。
行船进入马口镇,河道渐渐变窄,马口镇是北盛周边通商发达的集市,河网密布,人来人往,浣霞河在这里变成了一个绣球一般的水网。虽然已入冬,但为了过上一个好年,这里依然是熙熙攘攘,小贩们为了过个好年,把镇的街道堵得水泄不通,县衙规定了所有商贩摆摊不得越过街道的黄线,大的商贩们灵机一动,租了一条小舟泊在河边,把积货都放在小舟里,随时可以给摊口补货。
原本就狭窄的河道,再加上泊在河边的补货小船,让整个马口镇的水路更加拥挤。孟冲不得不指挥,让六艘船排成了一列,并减小了船速,船才能缓缓通过马口镇。
看着河上横七竖八的小船,上面载的货品琳琅满目,却让行船变得极其困难,秦天站在开路的第一条船的船头上,大喊道:“这镇上的衙门怎么管事的?”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让摆在街道上,就只能摆在河道上咯。”孟冲走上船头说到,给秦天浇了盆冷水。
“河道上怎么就不能管了?”秦天反问到。
“秦公子,我朝水运只掌管河道五丈以上的河道,马口镇虽水网密布,但大多数河道宽度不逾三丈,所以衙门里还没有水运司。”孟冲说着,白净的脸上映着几份笑意,让秦天尴尬地低下了头。
突然,河边一阵熙熙攘攘,叫骂声不断,孟冲往下望去,原来第二艘护卫船不小心碰到了河里的囤货小船,小船上的货品不慎跌落到了水中,引来街道上的商贩不断的谩骂。
“哪里来的杂碎!这么大的船还敢进了马口镇,没看见这河有这么宽吗?还把我李老三的货弄进了水里,你们管事的谁?给我下来!”一个约摸四十岁左右肥鼓鼓的商贩指着行船,破口大骂,旁边的行商都围了过来,看起了热闹。
韩天慕的军船排在这艘船的后面,看到行船都停了下来,他探出了窗外。
突然那只墨青色的大鸟在韩天慕的上空划过,发出两声清脆的长啼。“两长啼,友人至。”韩天慕猛地弹回了船舱中,一个带着斗笠,全身渔夫打扮的男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青鸟有灵。”渔夫道。
“离人归蜓。”韩天慕有些惊恐地回道。
“经天卫特侍武鸠,恭迎微澜岛吟龙飞将!”渔夫拱手道。
船外吵闹声越来越大,秦天和商贩狠狠地吵了起来,他不仅不愿赔偿,反咬一口说商贩们违规泊船,激起了双方更大的矛盾。船夫们拿着船桨不停地击打着六艘行船,以至于韩天慕所在的船也受到了牵连。
韩天慕一时有些诧异,随后说到:“不必多礼。”他望着窗外的方向,“这是你们设计的?”
渔夫嘴角扬起一弯月牙,“不足挂齿。下属在此提醒吟龙飞将,飞将此次归赴北盛,朝廷已准备好了封赏。但以齐王多疑的个性,对待飞将当另有手段,还请多加范。”
“神意廷的那些把戏,慕并不足惧。”韩天慕说到。
“近来苏南的骠骑营和常碧的势威营都有往坞彤山开进的迹象,大齐主力兵马东进,主上希望尽快查明,大齐是不是想到了军队翻山的办法。”
寒川为高原地貌,与大齐之间又隔着一线绵长的坞彤山,依山之利,东靖易守难攻,这么多年以来,大翰和大齐尝试过好几次翻山攻庆,但始终无功而返。
韩天慕回到:“吟龙定不负使命。”他顿了顿,继续说到:“这一路为了护送我回北盛,死了不少经天卫兄弟……慕实为惭愧。”
渔夫低着头,韩天慕始终没有看到他长什么样。
“这三个月发生太多事了,靖帝被我亲手所杀,我被抓了之后又被送往微澜岛,那简直就是个炼狱……如今我要回北盛,为了不让我被怀疑,你们煞费苦心把我的行踪,透露给了沉彦太后,故意让他们来追杀我,这一路为了保护我,还死了不少经天卫的……兄弟……”韩天慕越回忆心思越重。
武鸠深知韩天慕仍没有走出自己原本的人生,也还没有完全适应自己经天卫的角色,他也知道,一个人要彻底告别原来的人生,可能比他死一次还难。
“间者之道,浅于习戏,恒于习变,终于习殉。飞将在微澜岛应该都知晓这些。”
“我现在是间者,但也是你们的故人。”韩天慕道。
“虽说如此,但战场无情,刀光剑影,还望飞将忘却个人情感,听令而行。”武鸠依然低头拱着礼,一直未露面。
韩天慕接着问到:“如在北盛,慕碰到沧海流云剑,该如何待之?”韩天慕问到。
武鸠缓缓抬起头,韩天慕看到他额头上一道深深的斜巴,他一字一句说到:“阻经天卫者,当诛则诛。”
外面仍旧是熙熙攘攘,孟冲解决了那么多朝中重臣,却拿眼前这些个刁民无计可施,最后他向街道上扔了一个金铢,岸上顿时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