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知道等了多久,但是不出阿璃所料的,她被请进门去了。
众所周知显王是个典型的文人。所以他对能彰显文人墨客的学问才情的,比如吟诗作对,琴棋书画这类聚众交流的聚会,格外追捧。而随着他年纪越来越大,他就越来越喜欢美人。特别是画美人。所以人人说起他,都会说一句风流雅士。
各门各业都有先贤。而如今在画画这门学问上,还活着的曾几何是公认的大家。他的画流传出来的极少,但是每一副不管画的是山水,飞鸟,还是百花,都有他自己独特的技巧。正所谓是笔墨细腻,内涵风骨,惟妙惟肖,生动再现。他画什么就能像什么。唯一从来没有见过他画人物像。
曾经也有不少的人想拜他为师,或者请他画一副画像,可不管是消息多么灵通的人,不管怎么打探都找不到他的一点踪迹。这个人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然后又凭空消失了一样。所以物以稀为贵,他的画便成了万金难求。一经问世,便会有无数人抢夺。
而显王虽然权高位重。但是能将曾几何的画拿到手的人也都不会是一般人。他虽然是贵为王爷,有最尊贵的血脉。但是生在皇家,唯一靠不住,不能信的就是亲情。父子情都指望不上。更别说他和现在的皇帝之间的兄弟情分了。在权利和欲望面前根本不值一文。所以他不敢,也不能得罪那些人。还有就是,他没钱。虽然他有自己的封地俸禄,但是经不住他女人多啊。一年四季的衣服首饰,不时的打赏,全府上下那么多张嘴,不说他入不敷出吧,也只不过刚刚够用,没有盈余。所以他也出不起比其他人更高的价。
阿璃走进王府客厅的时候,显王已经坐在主位上等着了。本来他应该让客人在这里等一会儿,然后他再姗姗来迟,这样才符合他的身份。可是刚刚那副曾几何的画让他实在欢喜,所以他迫不及待的想见见这个来他王府认亲的女子。他不介意给她一些体面。
阿璃停在正厅中间的位置,向显王欠身行礼,“小女见过王爷。”
显王只一眼就认出来阿璃身上穿的云锦。没办法,之前他的爱妾向他撒娇说是想要几匹云锦裁做衣裳。受着美人恩的他顺嘴就答应了下来,为这个还惊动了他那位贤良的王妃。这下他才知道,还几匹呢,一匹他都买不起!那么贵的丝绸穿在身上,她一个妾也不怕折寿?他自己都穿不起呢,后来他还是咬咬牙,买了两匹送给他的王妃。可以说这个府上的所有女人对他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只有他的王妃他是绝对不能得罪的!当年母后还在世的时候,他千求万求才让她老人家同意游说次辅大人将她嫁给他。虽然她的父亲如今已经退仕,但是她们孙家子弟里面,有出息的众多。这些年也是靠着她的操持才让王府维持住现在的模样。他心里也都是有数,并且感激的。所以虽然他对她没有爱,但是敬重却是十成十的。
这云锦穿在身上,确实漂亮啊。显王心里默默感叹。“免礼吧。”
阿璃顺势起来,“谢王爷。”
阿璃抬起头,显王这才看清了她的脸。尽管他已经见过无数的美人,可还是被阿璃的长相惊艳到了。不是说有多漂亮,相反的,比起他的那些美人们,阿璃的模样少了些精致和韵味。之所以有被惊艳的感觉,是因为他从未见过如此秀气纯洁,有灵气的容貌。特别是那双眼睛,水汪汪的,通透的就像能照到他心里去一样。他是个多情且有风度的人,他从来不会为难美人。再开口的声音比起刚刚温柔不少,“小姑娘请坐,来人,上茶。”
阿璃欠了欠身,“谢王爷。”然后走到最近的椅子上坐下。
显王看她一身富贵,举止优雅,礼数周全,不像是胡乱攀扯的人。但是他实在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有门姓李的亲戚。“听下人说小姑娘姓李,来我王府认亲的?不知这话从何说起啊?”
阿璃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是,小女姓李,单名一个璃。亲近的人们都叫我阿璃。王爷想不起来也是应该的,毕竟我姑姑李笙,您的侧妃已经去世二十五年了,这么一晃,表哥都已经二十五岁了,长辈们在家时常念叨他,对他很是挂念,所以阿璃这次特意上门,就为了见一见表哥。知道他如今过的顺遂,也好回去告诉长辈们,让他们安安心。”
他的侧妃?李笙?都时隔多年了,他已经完全想不起来她的模样。但是阿璃的话还是让显王心里惊了一下,毕竟有那晚的大火,毕竟他也是真的爱过她。虽然当年有关于她身份的那些流言并不是真的,可若是当年她能清清楚楚的将她的来历说出来,也许他就不会……
收回思绪,带着不解的问,“若是如此,怎么二十多年了从来没有人上过门?甚至她的丧礼都没有人来?”
阿璃面上露出伤心遗憾的样子,心里却暗暗的鄙视显王,当初他那么迅速的动手,符氏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事后上门去抢尸体啊?阿璃低垂着眼,“当年姑姑一意孤行的嫁给王爷,家里的长辈确是很不愿的,为此才赌了这么多年的气,害的现在时常悔恨…”
阿璃抬头微露钦佩的看向显王,“王爷也是心有万卷的人,文人的傲骨王爷应当明白,阿璃直言还望王爷不要怪罪,虽然姑姑贵为王爷侧妃,可终究是妾,所以家中长辈才如此反对,也是只怪姑姑命不好,没能早点遇上王爷,不然家中长辈们,一定十分欢喜。”
本来听了阿璃的话,显王心里是很生气的,他堂堂王爷,有着最尊贵的血统,多少女人为他前仆后继,难道他还配不上一个平民女子?但是听了阿璃后面的话,他又释怀了,文人多迂腐,把名誉看得比命还重要,简直就是不晓变通!不知所谓!他自觉是个有气度的人,犯不上跟他们计较。
显王拿起桌上的茶,慢悠悠的,仪态十足的喝了一口,“不知道姑娘与曾几何是什么关系?那么贵重的画,也舍得拿来送人?”
阿璃心里更加鄙视眼前这个故作姿态的老男人了!也更加确定她的姑姑,肯定眼瞎!这都是哪跟哪啊!听了她的话,竟然就这么说画了?他就没有什么感慨吗?好吧,虽然很不屑,但是她还是得配合,只是以后若是有机会,她一定要踩上他几脚,狠狠的!
阿璃微微一笑,“他是我表哥,第一次冒昧登门总不能空手而来,知道王爷钟爱画画,恰好如今表哥的画还算拿的出手,所以就从表哥书房拿了一幅过来,还望王爷不要怪阿璃草率的好。”
他当然不嫌弃了!什么叫拿的出手?明明是万金难求好不好!显王控制不住的露出意外、兴奋的模样,“曾几何是你表哥?他如今在哪儿?可能请他来我王府做客?”
阿璃微微摇头,“表哥时常不在家中,大多都是在外游历,阿璃也不知道他如今在哪儿。只能等他联系我们,我们从来不知道他的行踪的。”
显王有些失望,他是真的敬佩曾几何,如果能得他指点几句,那他的画技一定能进步飞速!转念想想,能人异士都有一些怪癖,如今他只是出门了,以后大家就是亲戚,总能遇上,他也不必急于此时,何况太着急了也有损他王爷的威严啊。这么一想,他对阿璃更加温和了,“既然来了,阿璃你就在王府多住几日,大家都是亲戚,往后定要时常走动才好。你今日过来应该也累了,我叫人为你安排客房,你先去休息一下,晚上我再为你设宴接风,顺便也跟我王府的人认认脸。”
阿璃点头,起身对着显王欠身行礼,“多谢王爷。”
显王抬手,“快免礼了,你不用对本王如此多礼,叫王爷太生分了,以后你就叫本王姑父吧。咱们都是一家人。”
阿璃再欠了欠身,“谢姑父。”
显王对阿璃的礼数周全以及不扭捏的识时务、感到十分满意。客气话是那么说,可他毕竟是王爷,高高在上。在这个地方,他最大,若是阿璃真的拿着鸡毛当令箭,他一定十分不喜,若是惹得他不高兴了,那么……
显王对一旁的随从招了招手,“你去带表姑娘去后院,去找张伯,让他亲自去安置好表姑娘,让他仔细着点,若是有哪里怠慢了表姑娘,本王绝不饶他。”
随从点头行礼,“是!王爷。”
阿璃又欠身,“谢姑父。”
显王摆了摆手,随从就恭敬的带阿璃下去了。
看着阿璃离去的背影,显王心里突然想起了李笙。隐隐的,仍然记不得她的容貌。
微微摇头,将心里涌上来的缅怀都压了下去。他从来没有后悔过,若是重来一次,他仍然会对她下手,任何威胁到他尊贵地位的人,他都愿意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站起身,急不可耐的向着书房走去,曾几何的真迹啊……他以前也都只是从别人那里看过几眼,可从来没有拿在手里细细品味过啊。本以为这辈子都难得拥有的,突然有人送给他,这个礼物他喜欢!他十分满意。他甚至是迫不及待的想要举办一个书画聚会,将全城能排的上名字的文人都邀请过来,让那群人好好羡慕羡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