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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未见南佛现北魔

无为子继续说道:“小僧的徒儿一年之前在马洞村被人带走,小僧四处探访,近日才得知原来是被贵派门下‘宫音阁’的门人所带走,还望七弦姥姥看在小僧年老体衰的份上,放了我的徒儿罢。”

他说话语气甚是温和,好似在哀求七弦姥姥一般,可七弦姥姥自己心里却知道无为子的武功是何等高深,他若要出手带走何人,那纵然是余音涧上下门人一起出动阻止,也恐奈何不了他。

只是他口口声声说徒儿被自己门中的宫音阁之人带走,这事她自己也不甚清楚,正要发问宫音阁的龚护法之时,殿中左首的黄衫妇人怒不可遏地喝道:“疯和尚!你休得胡言污蔑!我宫音阁之人何时抓了你徒儿……”

这黄衫妇人便是余音涧五大护法之一,宫音阁阁主,姓龚名依伊。余音涧由五大护法分管五音阁,即为:角音阁、徵音阁、宫音阁、商音阁和羽音阁。

无为子大闹余音涧,原本已让七弦姥姥心中不悦,此时无为子竟说是因宫音阁所致,如若是此事当真,那龚依伊在七弦姥姥心中的地位岂不是岌岌可危。眼见七弦姥姥暮年已近,余音涧掌使之位的选定之日便在近期,被无为子如此一闹,多年来的处心积虑也将付之东水,这番结果是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

是以她方才一时怒气冲头,竟忘了七弦姥姥正和无为子对言,一句话还未说完只能立即住嘴,哼了一声,强忍怒火不敢多言。

七弦姥姥眼中掠过一丝愠色,说道:“龚护法,休得无礼!无为子前辈是何许人也?当年败尽中原群雄之时你这丫头可还未出生!他岂会平白无故冤枉于你?定是你门下弟子拿人有误,还不赶快差人去宫音阁,将近年新收的丫鬟婢女都叫上殿来。”

余音涧每五年都会外出一次去招收丫鬟婢女进门,一年前正逢外出,也的确去过马洞村,是以七弦姥姥让龚护法将近年新招收的丫鬟婢女都上殿来,以便无为子查认是否有其徒儿在内。

江初九听闻此言,当即绕殿外壁,曲背蹑行。他适才见那黑衣女子手中、背上均未附带布囊,环顾殿内也未发现,想来窃取之物定然不会带去殿内,当是藏在清音殿之外。

江初九屏气凝息,生怕惊动殿内之人,片刻间行至大殿后侧,跃步腾空便奔出十余丈外,穿过一条长廊,来到一处小竹林,奇怪的是一片竹林中却有五棵参天古树立于不同方位,每棵古树之侧都有一条大理石铺垫而成的小路。

也顾不及多思,江初九便随意踏上东南侧的一条石路,沿着路径快步奔袭而去。他却并未留意此路侧旁的古树上刻有一个“宫”字。

行了有约莫两里路,来到悬崖边,风声呼啸掠过耳旁,放眼崖边乱石嶙峋,脚步踏在碎石上咯咯作响,探头朝下一望,云雾萦绕,深不见底,不由得让人倒吸一口气。纵然是天下第一轻功好手,只要摔跌下去,唯恐也只能得一个粉骨碎身的下场。

江初九收势站立不敢再看,抬头眺望前方,见山崖前方十余丈外也同样耸立一座险峰。又环顾旁侧,但见东侧两丈之外有一吊桥微微晃动,但桥身因云雾飘弥已经看不清,必定是通往对面山峰之径。跨步来到吊桥旁,眼前一个需四人围抱的大石立于崖旁,石上刻有“宫音阁”三字。江初九微皱眉头,寻思道:“原来此处便是宫音阁,看来不过片刻便会有人前来通传这里的丫鬟婢女。”

脚步踏上吊桥,晃动加剧,刚迈出几步,只觉吊桥阵阵颤动,从桥对面传来砰砰的脚步声,江初九立即踏回崖边,一个纵身跃入崖旁的乱石中躲藏起来。

只听得脚步声响,二十来个身着淡黄衣衫的女子从吊桥上冲出,各自手握镔铁短仗,行在最前的一个女子扬声说道:“姐妹们!加快脚步,余音涧有恶人前来作祟,我们可不能给宫音阁和龚阁主丢了脸面,大家快跟上!”一群人以迅疾的脚步朝清音殿行去。

待一群人走后,江初九快速踏过吊桥抵达对面山崖,又顺着山路依着峭壁而下,绕着山路行了有半里之远,眼见这陡峭山壁之下竟有一片广阔平地,拔地而起的是一座圆形宫殿,较之清音殿更小,飘飘荡荡的旗帜绕殿而立,四周树郁草密。与宫殿相通的是纵横交贯的长廊,长廊所通的另一处是并列而排的青瓦房屋,如此宏伟气势,当知此处便是宫音阁门人所处之地。

江初九快步行至宫殿二三十丈外,但见殿门外左右两侧各有两个身着淡黄衣衫的女子把守,眼望殿门依稀能看见其上的石匾刻写着“宫音殿”三字。

不作停留,江初九悄声潜入青瓦房屋中,想抓来一人询问画卷之事,可由东往西进进出出四五间房也未见一人。正当他潜入西侧第六间房时,屋内传来一个女子之声,寻着声音来到一间房门外,透过门缝看见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正在烧香祈拜,口中还在念叨着:“恩公,当初你是救了我,可我却害了你呀!我只能每日三柱清香为你化度,来生做牛为马再报答你了。”

又见桌上放着三个灵位牌,左右两侧灵位牌已经被黑布盖上,中间的灵位牌并未掩盖,江初九一眼看去,登时咋舌瞪眼,屏息发呆,只见那灵位牌上写着“恩公江初九之灵位”。

他脑中一片萦乱,继而转念一想:“这世上难道只有我一人能叫江初九吗?那必然是另一个名叫江初九之人曾救过这位女子。”正想着,这女子已站起身来用黑布将中间这块灵位牌盖住,然后用一个黑布囊将三个灵位牌装进去,收藏于桌旁的木柜之中。

江初九一见这黑布囊和那黑衣女子所附的黑布囊极为相似,心想这二人定然有甚么关系,当即破门而入,脚步疾跨,施展〔七星落花步〕。那女子闻声转头一看,正要呼喊之时,只见江初九的右手在那女子面前一晃而过,那女子已被点中哑穴,口中张合却说不出半句话。接着江初九绕到那女子背后,左手挟着那女子左肩,说道:“姑娘不必担心,在下并无恶意。只是贵派中人窃取了在下朋友家中的一幅画卷,在下实属无奈才会出此下策,询问姑娘几个问题,还望姑娘直言相告。”

那女子只觉左肩被一股气劲罩住,使不出半点力来,只好点头答应。江初九右手一挥,解开那女子的哑穴,左手稍一发力握紧那女子肩头,说道:“姑娘只要不声张,在下自然不会为难于你,如若不然,你的左肩定然是筋断骨碎!”

那女子连连点头答应,说道:“奴婢只是一个丫鬟,所知甚少,但凡奴婢知道的,一定明言告知,公子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江初九嗯了一声说道:“你方才装灵位牌的黑布囊是从何而来?”那女子不明其意,回答道:“这布囊是宫音阁的陈姐姐派发给奴婢的。”江初九问道:“陈姐姐是谁?”那女子道:“她是宫音阁的总管,管理我们这些下人奴婢的。”江初九又询问道:“那这位陈姐姐,前几日可曾出得余音涧之外去?”那女子道:“陈姐姐这几日一直和我们奴婢在一起,而且她极少会出余音涧之外。”

江初九略微思索,说道:“还请姑娘将布囊给在下看看。”说完便松开左手,右手高举,只待那女子若要叫喊,便瞬发点他哑穴。那女子从木柜中取出布囊,转身递给江初九,双眼凝视着江初九,双手一阵发颤,不由得轻声说道:“恩……恩公?你……你是恩公?”江初九接过布囊仔细观察,并未在意那女子说了什么。

却见这布囊不过是普通黑麻布料所制,形状虽与那黑衣女子所附的黑布囊相似,可光泽材质相差甚远,不由得摇了摇头。

江初九正欲再度询问之时,听得屋外有女子呼应道:“小袁,小袁,快出来,姥姥召集所有近年新来的丫鬟婢女到清音殿晋见,听见了吗?”那女子回过神来,连忙转头迎着门外答应道:“好的,陈姐姐,奴婢遵命。”转回头一看,黑布囊放在桌上,而江初九早已跃出窗外,不见踪影。

那女子跟随众丫鬟婢女一同前往清音殿,在途中一直寻思着:“我虽与恩公只有一面之缘,可他的眉宇、眼神我绝不会记错……怎么会如此相像……世间当真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吗?如果当真是……那可甚好……不过怎么可能……”一路上不住地摇头又叹息。

江初九紧随其后,不过一盏茶时分,已来到清音殿外半里之远,那女子和众婢女一同进入清音殿内。江初九却止步于半里之外,只见大殿正门外已被五路人群重重围住,各路人均有二十来人。

左首一路人群身着苍色服饰,手持铁箫,乃角音阁之人。其侧往右一路人群身着赤色服饰,背负铁琴,琴中藏有铁剑,乃徵音阁之人。中间一路人群身着黄色服饰,手持镔铁短仗,乃宫音阁之人。再往右一路人群身着白色服饰,背负银瑟,手持一双软剑,乃商音阁之人。右首一路人群身着黑色服饰,怀抱琵笆,弦下藏有暗器,乃羽音阁之人。

五队人群气势汹汹,却始终不敢踏进殿内半步,只能在殿门外分立各处,手持兵刃蓄势以待。

江初九正想潜入殿内一探究竟,眼见正门已是无法闯入,只好悄声绕行至殿后的山壁之上,从峭壁之巅腾跃而起,踏空虚行,落定在清音殿顶部,匍匐其上,取下一片青瓦,透光而视,恰好将殿内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十七个丫鬟婢女分站殿后两排,第一排左首是陈总管,无为子在殿中,五音阁各护法在殿前左三右二站立。

眼见人已聚齐,七弦姥姥说道:“无为子老弟,你且看殿后这些女婢,可有你的徒儿在内?”无为子双手合十,鞠躬说道:“多谢七弦姥姥。”转身向着那些丫鬟婢女又是一个鞠躬,抬头之时目光一扫而过,转头看到第二排右首的女子时便停住,柔声说道:“净月,你为何一声不吭便离开为师,你若真想习武,为师从今以后便将所有武功都授于你,好吗?你随为师一同下山去罢。”

袁净月双眼渗泪,埋头道:“是……是徒儿不好,让师父担心了,只是徒儿还有一事未完成,徒儿不能甘心就此离去!”

龚依伊一听,登时不知所措,怎的当真有一婢女便是这无为子的弟子,此时想要狡辩只恐来之不及。是以她不等七弦姥姥发问,便抢先对殿后的陈总管怒问道:“陈霖羽!你是如何办事的?无为子前辈的高徒怎么会到我宫音阁之中?”陈霖羽被这么一吓,立即双膝跪下双手匍地,埋头掩面急忙回应道:“属下该死!属下该死!属下实在不知小袁……袁女侠便是这位前辈的高徒,还请阁主、姥姥恕罪。”

袁净月迅速从后排人群中冲出,走到陈霖羽身旁说道:“此事不关陈姐姐的事,是我自己哀求陈姐姐收留我的。”说完便伸手想扶起陈霖羽,可陈霖羽无论如何也敢擅自站起身来,她只好陪陈霖羽一同跪下。

七弦姥姥见袁净月一同跪下,实在难当便说道:“小袁,这样罢,陈总管既然是无心之过,那便免了驱除之罪,但需杖责三十以示惩戒,陈总管你下去领罚吧!”陈霖羽连连磕头说道:“多谢姥姥,多谢姥姥。”说完起身将袁净月一同扶起身,之后便退出殿去。

无为子道:“净月,随为师下山去罢。”说着便走去拉着袁净月的手准备往殿外离去。袁净月突然跪下,泪如断珠潸然而下,哽咽说道:“师父……你要为我娘报仇啊!”说完直指殿上的黄杉妇人龚依伊怒道:“我娘就是被这恶毒女人给害死的!”

龚依伊双眼冷冷的盯着袁净月,一声不吭。无为子扶起袁净月擦干她的眼泪,柔声说道:“孩子不哭,师父和七弦姥姥会为你做主,你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袁净月恶狠狠地盯着龚依伊,说道:“原本我从小就在马洞村长大,娘亲将我寄养在一家农户,每年我生辰之日娘亲都会来看我。可在我十五岁生辰那天,娘亲却并没来,我跑出村去四处寻找娘亲,就在洞庭岳阳楼外的树林里,我亲眼看见这恶毒女人将我娘一剑刺死。”说到最后已经是泣不成声,扑在无为子怀里放声痛哭。

江初九心中默道:“这不是方才宫音阁中的那位姑娘吗,她居然是无为子前辈的徒儿。她说的什么洞庭湖…岳阳楼…难道…难道她便是当年卖身葬娘的那位姑娘?当时我被封于野抓走,无为子前辈说是因受一位姑娘所托才出手相救于我,料想便是她了。这样说来她还对我有救命之恩!”

无为子抬头望着七弦姥姥,四目相接,七弦姥姥也是疑惑不解,问道:“龚护法,当真有此事?”龚依伊哼了一声说道:“回禀姥姥,这女子的娘你可知道是谁?那便是林双师姐!”

七弦姥姥目光呆滞,口中喃喃自言道:“林双……林双……双儿已经早在十年前……双儿,唉!”龚依伊右手衣袖一挥,对着殿后人群说道:“师姐当年误入魔途,竟和魔教暗使袁天石私会,竟而又私生一女,便是此人!师姐不顾师门恩情,和魔教中人偷情,早已犯了门规,理当死罪!这件事,我派中人人尽知!”

袁净月抬起头来,转身盯着龚依伊,怒喝道:“你胡说!我潜入余音涧便是为了查明此事,这一年来我已将事情真相查得水落石出。当年姥姥原本要将宫音阁阁主之位授于娘亲,可偏偏就是你!怀恨在心,一直想夺取娘亲的阁主之位,所以你以姥姥的暗谕为由,将娘亲引入岳阳楼外的树林中,再施偷袭,我娘心无防备,才中了你的奸计!”

“魔教孽种!胡言乱语,蛊惑人心,其罪当诛!”龚依伊一声喝到,已是飞身奔向袁净月,左手呼出一掌拍向袁净月头顶百会穴,右手在腰间一旋,取下一截镔铁短仗戳向袁净月腹部。她这两招攻势出得甚快,袁净月并未习过武,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却已见龚依伊直逼面门而来。无为子也是略微一惊,不料这黄杉妇人竟会突现杀机,她虽是攻得快,可无为子出招更快,挺身向前挡在袁净月身前,右手屈指由下而上戳中龚依伊左手手腕,左手化掌,运劲硬接龚依伊的镔铁短仗。

这几下变故犹如兔起鹘落,殿中之人还没看清发生了何事,便听得嘭得一声闷响,无为子站立未动,龚依伊以被震飞数丈之外,双足落地时又接连倒退十几步才站定。

嗖嗖嗖,无为子忽听得三枚暗器由大殿门外破空击来,左手一揽、一推,将身后的袁净月移开,同时双足运劲一纵,侧身向右避开。又听得噔噔噔三声响,三枚暗器正好打中大殿的石柱之上,仔细一看原来是三颗黑棋子,棋身一半已陷入石柱之中。

能将棋子打入石柱,而棋子又完好无损,此人指劲之强,内力之深,殿内之人无不叹服,无为子心中也自叹不如,却也不知是何人所为。

正当殿内众人转头看向殿外之时,只听得呼的一阵风声从耳旁掠过,大殿中已多了一人,无为子转头一看,此人身高六尺有余,约莫四十岁年纪,面带银色面具不见其容貌,身着黑白参半的衣衫,衣衫外还套了一层薄薄的黑纱,神态飘逸,身形甚是潇洒。

七弦姥姥一见此人,立刻起身走下殿来,抱拳说道:“原来是黑白尊使驾临,七弦有失远迎,还望尊使见谅。”殿后众人一听七弦姥姥说话之声,才回过头来,众人回头一看殿中,都是一惊,恍惚之间殿中竟多了一人,谁也不知他是如何进得殿中。

却见那人腰间挂着一枚铁令,铁令上七星相连。七弦姥姥一见令牌,立即跪地参拜说道:“原来是尊主的亲使,属下迎接来迟,罪该万死,还请亲使恕罪!”殿内余音涧门人尽皆跟着跪下,双手伏地而拜。

那人双手背后,说道:“七弦,总算你还认得尊主的‘玄星令’。”七弦姥姥不敢抬头,埋面说道:“亲使哪里的话,七弦就算不记得自己姓名,也不能不记得尊主的大恩大德!”那人将腰间铁令解下,顺手一挥向殿上掷出,噔的一声插入七弦姥姥身后大理石砌成的石阶之上,说道:“尊主有令,八月十五前务必赶往鬼棋门,有要事相商!”七弦姥姥依然埋头掩面说道:“属下敬尊法旨!”却始终不敢抬起头来。

那黑白尊使看了一眼无为子,说道:“余音涧何时如此无用了,门中之事竟然要外人来插手!”说完左手紧握拳头,指节间咯咯作响。霎时间身形略晃,已欺近无为子身前,左手一拳挥出攻其右肩,接着右拳挥出却比左拳还快,直攻无为子左肩。无为子突见对方左拳攻来,右掌已凝劲拍出,欲卸掉对方劲力。哪知对方左拳未至,右拳竟比左拳先至,攻势凌厉之极,实在大出意料,此时想左掌接拳已然来之不及,骇然之下急忙气凝左肩,准备以内力硬接对方一拳。

不料那黑白尊使右拳将至之际又变缓慢,左拳反而更为迅猛直击无为子右肩而去。无为子见对方这几下变招巧妙绝伦,让人防不胜防,心下不由得佩服,心想:“我若是见招拆招,终究猜不透他的变招如何,定吃大亏,眼下只能各自出招各自休了!”

当即不再理会黑白尊使如何攻来又如何变招,一瞬之间双手展开,左右双手化掌直拍黑白尊使左右双耳。那黑白尊使见无为子双手展开,双肩门户大开,岂不是任由自己进犯,心想必定有诈,一时间不敢冒然攻去。略微迟疑,无为子的双掌便要扑面而来,黑白尊使只好倾身后退两步,双拳正好接住无为子双掌。

两人出招、换招之际,招式看似平凡无奇,却已将二人各自的绝技施展出来,殿内余音涧门人虽不敢起身,但听得打斗声,也尽皆略微抬头,众人一看之下,目瞪口呆,无一不是钦佩不已。

正在两人缠斗之际,跪在地上的龚依伊突然起身,飘然向袁净月一掌拍去,无为子见龚依伊竟然此时出招偷袭袁净月,想施以援手,却被那黑白尊使困斗着,无从抽身。眼见袁净月将要被龚依伊一掌拍中,倏忽之间一片青瓦从殿顶之上疾速飞来,正好阻断龚依伊的攻势,接着听得嘭得一声巨响,从大殿顶上腾空飞下一人,瓦片木樑唰唰下落。

这一下变故来得太突然,众人尽皆一阵心惊,虽是惶恐,却也无人敢站起身来,只抬头朝巨响声传来的地方望去,发现殿内多了一个布衣少年站在袁净月身前。此人正是江初九,袁净月回过神来,对江初九感激道:“多谢公子出手相救。”江初九点了点头并不说话。

巨响之下,黑白尊使不再与无为子交锋,纵身一跃来到龚依伊身旁,蓦地从右手衣袖中挥出两枚棋子正中龚依伊双膝,“啊!”的一声痛叫,龚依伊已跪倒在地,额头之上汗如滚珠,咬牙忍痛问道:“尊……使,这……这是何意?”黑白尊使右手反掌一挥,啪的一声打在龚依伊脸上,登时一个鲜红五指印现出脸上。

黑白尊使看了一眼七弦姥姥,说道:“七弦,你的门人竟如此不懂规矩吗?”七弦姥姥跪在原地不敢答话,黑白尊使又看了一眼龚依伊,说道:“本尊使何时你让起身了,你竟敢擅自做主!”龚依伊抬头仰望黑白尊使说道:“我……”只听得又是啪的一声响,龚依伊另一边脸上也显现出一个鲜红五指印。黑白尊使道:“本尊使何时让你抬头了!”龚依伊急忙埋头贴地,大气也不敢喘息一口。

黑白尊使转身看向江初九,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你这小子是谁?竟敢出手伤我门人!”江初九抱拳说道:“禀前辈,晚辈只是个无名小卒,姓甚名谁都不重要,晚辈之所以会在此出现,只因贵派中人窃夺了在下朋友的家传之宝,才一路追踪至此。”黑白尊使不屑地问道:“是何宝物能让七弦都如此不顾江湖道义,用上偷窃这样的下作手段呐?”

江初九道:“是一幅画。”黑白尊使又问道:“是什么画?”江初九正欲回答,此时从殿门外传来一个怪异的男子声:“当然是《临流独坐图》啦!”话音未落殿门外黑影闪烁,已飞进来一人,站立在大殿中央。

只见此人黑袍裹身,身形佝偻,面如枯槁,皮肤干黄,左手持一弯曲的铁仗,右肩之上立有凸起的铁环,服装甚是怪异。又见他右手食指从腰间的竹筒中勾出一块血淋淋的肉块高举过肩,忽然殿门外扑腾飞来一只雄鹰落在此人右肩的铁环上,他将那块肉喂入雄鹰口中,说道:“嘿嘿嘿,快吃,快吃,最后一块人肉啦,吃完我找个细皮嫩肉的人来给你尝尝哟。”

众人一听,原来他喂鹰的肉竟然是人肉,不由得心生寒意,只感瘆怕。突然间,那黑袍怪人左手持仗用力在地面一撑,铁仗便陷入大理石中,这一招尽显其深厚内功,继而左手一掌拍出,打在那雄鹰头上,说道:“我说这是只笨鹰,你非要养,养一只笨鹰有什么好的?”声音却变成了另一人。接着右手一拍打在自己左手上,说道:“要你多管闲事,谁说我这宝贝是笨鹰,让你见识见识!”又变作先前之人的声音。

余音涧众人尽皆埋头不知发生何事,只听得是两人在吵架,可无为子、袁净月、江初九、黑白尊使却看得清楚明白,身前此人便是一人在自对自答,只是声音是两人之声,语言行为怪异至极,实是令人匪夷所思。

黑白尊使略有所思:“此人性格如此怪异,一人双神,难不成便是尊主曾经提到的当今世上两大绝顶高手‘南海圣佛,塞北双魔’之中的‘塞北双魔’?”蓦然抱拳对黑袍怪人说道:“如果在下猜的不错,前辈定是塞北双魔古泽森,古前辈吧!”

无为子一听此言,浑身一震,心道:“南海圣佛,塞北双魔。这个大魔头何以会来此地?看来今日余音涧便要成噬魂炼狱了。”想到此处双手合十,不住地摇头。

那黑袍怪人陡然发怒,说道:“既然你知道我们塞北双魔,何以只称呼他古泽森,不称呼我古泽林?你是看不起我古泽林吗?啊!”黑白尊使抱拳说道:“晚辈可不敢看不起前辈,只怪晚辈说话太慢,还没来得及说出你古泽林前辈的大名而已!”那黑袍怪人一听,哈哈一笑说道:“这可还差不多。”说着便伸手抚摸着右肩上的雄鹰。

倏地这黑袍怪人变了一个声音说道:“你是说只有他古泽林的名字是大名,我古泽森的名字就不是大名呐?”黑白尊使慌忙解释道:“两位都是大名,大名鼎鼎的古泽林、古泽森前辈!”那黑袍怪人哼了一声,道:“算你说的对,便不将你用来喂鹰了。”

说完便吹了一声哨响,右手向殿上一指,那只雄鹰立即扑腾着向殿上飞去,直扑到七弦姥姥身旁的黑衣女子面前,爪抓喙啄,一瞬间便将黑衣女子的左手衣袖撕扯成条,一个黑布囊登时从袖间落下,雄鹰双爪抓住黑布囊便向塞北双魔飞去,那黑衣女子正欲出手抓回那黑布囊,却终究不敢抬头,只能任由它将黑布囊抓去。

江初九一见那黑布囊便知其中所纳定是《临流独自图》,不等那雄鹰飞回塞北双魔肩头,当即脚步晃动右手探出抓向它爪下的黑布囊,眼见只有三尺之远,随意一抓便可夺得。右手指间已挨到黑布囊,霎时间一股强劲的掌劲扑来,气劲正中江初九右手手腕,登时只觉手腕一麻,立即飘身撤退,右手迅疾缩回,后退至三丈之外,刚一定神,转瞬间江初九突觉左肋一阵剧痛,急忙用手捂住痛处,发现怀中一块铁牌已碎,他强忍着疼痛站立不动,暗中运气疗伤,心中却道:“这黑袍怪人招式不着行迹,一股掌力气劲竟然能击至三丈之外,内功真是深不可测。若不是我怀中先前揣着这枚‘角’字令牌,恐怕此时肋骨已断。”

江初九自从神功大成后,眼耳迅捷无比,对于他人招式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听得明明白白。只是这塞北双魔出招无形且不动神色,纵使是他眼法耳力再迅敏也无从捕捉无形之招。

此时雄鹰已立于塞北双魔肩上,塞北双魔右手握着黑布囊掂量着,得意的说道:“古泽森,你可见识我这鹰的厉害了吧,还敢说它是笨鹰吗?”忽而又对着江初九咧嘴一笑,变了一个声音说道:“嘿嘿嘿,小孩子可不能随意抢人家的东西。”

江初九站定身形,抱拳说道:“前辈,这黑布囊中之物乃是晚辈朋友家中至宝,还请前辈归还在下,定当感激不尽。”说完便深鞠一躬。塞北双魔右手指着江初九说道:“嘿嘿,当真是孩子气。你可知此为何物?全天下有多少江湖豪杰丢了命也要夺得此物。我...不对,是我们也很想见识见识此物的庐山真面目。”

江初九微蹙眉头,说道:“前辈何出此言?那不过是一幅画卷而已。”塞北双魔伸手将黑布囊中的画卷取出,双手一展,半幅山水美画现于眼前。原来此画只有原画的一半之宽,那黑衣女子偷窃之时并未开卷验画,自顾偷窃便急忙离开。遽然间,塞北双魔眉头一皱,大声道:“愚蠢!岂有此理!愚不可及!“声音一变怒吼道:“当真愚蠢!如此愚蠢之人,留你何用?”

陡然间塞北双魔左手将画卷一收,呼的一声将画卷掷于江初九怀中,说道:“小娃娃喜欢,便送你呐。”与此同时右手一掌向殿上呼出,由掌变爪,凝气回拉,强大的气劲将跪在地上的黑衣女子吸附至他身旁,只听得那黑衣女子“啊!”的一声惨叫,便倒在地上。天灵盖以被塞北双魔一掌震得裂开,鲜血脑浆迸溅流出,四肢不住的抽搐着。

江初九和袁净月都是一声惊呼,心中恐惧之感陡增。眼前黑影一闪,塞北双魔已飞出殿门外,不知去向。那雄鹰双爪用力在黑衣女子手臂一抓,撕下一块鲜血淋漓的肉叼在嘴里,也扑腾着飞出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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