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远兮最近很忙碌。
建筑事务所不比设计院,光搞定文本图纸之类的就行了,事务所的每个项目,从设计到图纸再到现场,基本每个流程都得由己方亲自跑。
太阳明晃晃的挂在头顶,虽然还没到正午,却也已经很烤人。夏远兮戴了一顶帽檐宽阔的草编太阳帽,站在刚开工不久的工地里,半张脸被墨镜遮着,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唐绎呼哧呼哧从工地的另一端跑过来:“老大,各个环节都沟通过了,接下来只要不出什么大的意外,项目绝对如期完成,甚至可能可以提前。”
夏远兮满意地点了点头,整个项目跟到这里,大部分需要她亲力亲为的事项,都已完成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交给唐绎即可。
“辛苦,接下来这边就全权交给你了,有弄不明白的,直接找我,该留的票据留好,别再像上次那样了,财务那里也很不好做。”
她言简意赅地交代完,驱车出了工地。
车子驶上平整的林间公路后,阳光如海浪吻沙,随着车身的移动,连绵不断地扑进车窗子里来。
夏远兮莫名就有了些恍惚,不久前还曾有个男孩载着她,走过一条一模一样的归途,那天日头盛如此时,只是没有现在这样滚烫。
当时虽然她一上车就睡着了,但也间或醒过几次,迷糊中睁开眼,山间绿影,碎金暖阳,男孩侧脸轮廓好看又温柔,耳旁是他放缓后不仔细听就几乎听不怎么出的浅淡呼吸,迎面有车鸣笛,他一只手扶着方向盘,然后另一只手朝她伸了过来,轻轻覆住了她朝上仰着的那只耳朵,于是原本应该刺耳的喇叭声,变成了一个短促的低音音符,哄着她再一次睡了过去……
一个人究竟需要多温柔,才会让人之后想起来,全是他的好呢?既想到他,就不由又会回到那场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的争执。其实后来想想,她是能理解他的,两人的年龄少说也隔了半轮,若换算成间距,那恐怕就是山与海的距离,当下所看重的东西自然不一样,想想自己二十岁的时候在做什么呢?那真是不可想象。
二十多岁刚出头的年纪呀,总是信心满满,对整个世界充满了热望,这时他们的眼睛还不需要看向未来,因为未来离他们还很遥远,但对于已经在尘世中滚过一遭的她来说,不能也这样想。
这些,才是她最后真正恼怒的原因啊。
她忽然难过起来,特别特别难过。
车子被她开得飞快,当她把车停进自己院门口的停车位时,黄昏还未至。
她在驾驶座里呆坐了半晌,有些彷徨,这会她并不想一个人进屋里待着,也不想回事务所,工作于她,从来就不是一剂良药。
最后夏远兮推开了车门,决定去散散步。
熟悉的人间烟火里,她沿着往常的路线缓缓挪动,不知不觉就逛到了两人相遇的那家店,她并不渴,也知道木子易不会再在这里出现,却还是情难自控地走了进去。
“您好,欢迎光临,要喝点什么呢?”店员亲切地冲她笑。
“要帮您做杯红茶拿铁吗?”见她不语,店员又多问了一句。
这家店她来得勤,除了他,其他店员也都渐渐熟知了她的口味,夏远兮挤出一抹苦笑:“不了,给我一杯红豆奶茶,不加冰。”
“好的。”
“再……帮我做一杯冰的金桔柠檬吧。”她想了想,补了一句。
“好。”
十来分钟后,夏远兮抱着两杯饮料回到了车里。
她盯着手中的红豆奶茶,想起那个笑起来霞光灿烂的男孩子,想起他说红豆生南国……
低头咬了一口吸管,喝得却是金桔柠檬,果然和他说得一样,冰冰凉凉的酸意直冲进肺腑,在她胸臆间蔓延,最后冲到她的鼻端眼眶。
她愣愣地吸了吸自己的鼻子,把饮料往车座上一塞,红着眼眶重新转动了车钥匙。
没等引擎的响动声过去,车子就冲出了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