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问,外面现下已经乱套了,你明日还不上朝吗?”
后卿看了眼怀虞,慢悠悠地说道:“家里人不让出门,明日接着不上了。”
“你哪里来的家里人,真是火烧眉毛了,你还不急不缓的,等那勒佛教祸乱上京,我看你还能不能置身事外。”
“温尔,做事不能急,要慢慢来。”后卿给他倒了杯茶。
怀虞站在一旁,在听清那人的名字后,忍不住笑了出来,没想到长得如此英朗阳刚的人,竟然有这样儒雅的名字。
轻微的笑声在屋内显得有些突兀,后卿和温尔皆转头看过来,一个眉眼冷若星辰,一个眉眼刚毅如霜。
“国师大人既然无心纷争,那今日这一趟,就当在下没来过罢了。”温尔鞠了一鞠,神情中带着淡淡的怒气。
温尔走后,后卿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不咸不淡地喝着茶,怀虞不解地看着他。
“你在想什么,眉头皱的都成一个川字了。”
怀虞酝酿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道:“大人为何做出一副与我无关的姿态,你明明前几日为了那勒佛教劳心伤神,还受了两次伤,这些旁人都不知晓。”
听着小姑娘语气里的抱怨,后卿不自觉笑了出来。
“如若做了何事都要声张,那日子还过不过了?”后卿伸手,顺道点了点怀虞的脑袋。
“真是个榆木脑袋。”后卿笑着补说了一句。
怀虞揉了揉脑袋,嘀嘀咕咕道:“我又不是大人,忧国忧民,我整日里想的无非是今日做什么明日做什么,虚度时光而已。”
“虚度时光也有虚度时光的好,你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羡慕每日醒来不用为温饱而苦恼的生活。”
“为温饱而苦恼?”怀虞有些不解。
她对人间事了解的实在是不多,在她眼里,这普天之下或许都和国师府的人一样,不愁吃喝。
“看你的样子,在家里也是不知冷暖金枝玉叶娇养着长大的,自然是不知人间疾苦。”后卿随意说了一句。
只是这话戳中了怀虞伤心的地方,他竟然说自己是金枝玉叶长大的,真真是往人伤口上撒盐,哦,她还不是人,后卿这话是往鲛人伤口上撒盐!
怀虞越想越伤心,她想到了从前在海渊里面暗无天日的日子,那是一片连阳光都照射不进去的地方,她在那里活下去的念想就是后卿,现如今人是找到了,就在她近在咫尺的距离。
只是这距离,似乎还是遥不可及。
“怎么说着说着,你还红了眼睛?”后卿有些手足无措,就看着怀虞痴痴地站在原地,不言一语。
不知道怎么的,怀虞在他面前总是容易红了眼,这大概就是书里说的那样,在心上人面前总是格外脆弱。
怀虞在心里忍不住自嘲,她真的是没人疼便罢了,还容易伤春悲秋。
想到此,她扯了扯嘴角,硬生生把快流出来的眼泪给憋了回去。
“大人,巫医来了。”门外有小婢女在敲门,后卿应了一声,吱呀声传来。
怀虞伸手擦了擦眼角,抬起头和云司笑笑。
“听说今日镇国大将军来了,原以为能赶得上看热闹的,没想到热闹没看上,倒让我碰见美人落泪。”云司笑的贱兮兮,还作死的用衣袖掩着脸,活生生做出了一副哭泣委屈的模样。
怀虞瞪了他一眼,在后卿看不见的地方伸手挥着拳头。
云司见状,收起了笑容,他喝了一口茶,然后在后卿没注意的情况下握住了他的手腕。
他这是在给他诊脉,怀虞也定了心神,紧张地看着云司。
就在一柱香的时间后,就见云司的神情越来越凝重,他放下了后卿的手腕,半响未语。
怀虞见他一直未说话,小声问了句:“大人的伤势如何了?”
云司看了她一眼,说道:“你去厨房把我带来的这包药煎了,速度。”
这是要支开自己了,怀虞也不是没有眼力见的人,拿了药就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她还十分贴心的关好房门。
只是她在关好门后,小心翼翼地站在了窗前,还对站在门外的婢女打了个手势。
门窗关的严实,这也幸亏是她耳里好,勉强能听清屋内说了什么。
“这又是怎么了,还要特地把我身边的侍女给支开?”后卿皱着眉头问道。
云司站起来,没好气地说道:“你还问我,你自己的身子要是不要了?第一次受伤的时候,我就说过要好生修养,结果你当日又去给我惹了一生伤回来,你当真以为你是不死之身吗?”
“你这是为何,拈酸的语气像极了受气的小媳妇。”后卿打趣道。
说话间,怀虞透过窗子的缝隙就看见云司拿出了一排银针,接下来的话就有些听不清了,她趴在窗子上正看得出神,一阵风吹过,门开了。
婢女喊了她一句,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躲到一旁的柱子后面,云司就走了出来。
“叫你去煎药,躲在一旁偷听,胆子到是挺大!”
怀虞自觉理亏,一声不吭,只是斜着眼睛往屋内偷瞄。
“别看了,和我一同去煎药。”云司故意说道大声,像是想让全国师府的人知道他生气了一般。
怀虞走在他的后面,有好几次想开口询问,但看到他铁青的脸色后,打住了念头。
小火炉的火燃的正旺,药罐子冒着腾腾的热气,怀虞打着扇子,慢慢煽火,云司坐在椅子上看医术。
过了有大半刻钟的时间,云司终于停下了手头上的事,过来检查药煎的如何。
“刚才……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怀虞一边摇扇子,一边问道。
“这几日你跟在后卿身边,可注意到他有什么不同?”
怀虞摇摇头。
云司把药罐子打开,用勺子匀了匀汤汁,淡淡说道:“他可能中毒了。”
这句话就像是平地惊雷一样,怀虞手中的扇子掉在了地上,她慌慌张张地拿起汤盖子,烫的她手指顿时红了一大片,‘砰’的一声汤盖子也掉在了地上,七零八碎。
“怎么……怎么好好的就中毒了呢?”怀虞带着哭腔小声呢喃。
“那日后卿受伤后,他又出了一趟府,带着重伤回来,估摸着就是那日箭上淬了毒,不知不觉渗入体内。”云司语气凝重。
怀虞摇头,一脸的不敢相信:“不可能的,我那日在客栈,在你给他疗伤的时候,给他注入了灵气,他不应该这么容易中毒的!”
“你忘记了,他如今是凡人,仙人的灵气对他未必管用。”
云司把汤药乘出来,叹了口气:“他体内的毒我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验的出来历,这几日你先安下心来,我好歹精通些医术,治好大人约莫是没问题的。”
怀虞松了口气,对着云司百般道谢。
再次回到书房,怀虞心里面就像是有千斤担一般,愁容满面。
后卿一看见她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神情平淡的朝云司问道:“你同她说了?”
云司一脸的没好气:“她是你屋里面的丫鬟,平日里照顾你起居,难不成还要瞒着她?”
“没见过这样爱哭鼻子的丫鬟,不要也罢。”后卿一口喝完汤药,喝药的同时还不忘记毒舌一番。
“你别理他,他已经病的糊涂了。”云司示意怀虞把汤碗收起来。
说话间,他把刚才用过的银针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怀虞你听着,从今日开始,大人用过的吃食,你在他用前都要用这银针试毒,确认无误了才可食用,在我没琢磨出大人体内所中何毒前,一切都要小心。”
怀虞点点头,一脸凝重认真。
“都是小事,无妨!”后卿倒是一脸淡然,仿佛中毒的不是他一样。
“在大人眼里任何事都是小事,可在我们做小的眼中,就是天上下了一场雨都要记上一记。!”怀虞有些生气,语气嘲讽。
云司没说几句话就走了,留下怀虞 一人在书房里服侍。
她实在是生气,后卿未免太不爱惜自己身体了,现如今他只是凡人,一刀一剑都有可能要了他姓名。
“小丫鬟,过来给我倒茶。”后卿斜靠在软榻上,轻飘飘地说道。
不知是不是她的心里感觉,她总觉得此刻的后卿脸色苍白,他一向神采俊朗,现如今看上去竟然有些轻减。
怀虞倒了一杯清水放在他面前:“巫医说了,大人如今实在不合适喝浓茶,我已经叫人把晒好的茶叶全给撤了。”
屋内静悄悄的,后卿看了她一眼,笑了出来:“你倒是主意大,不经我同意就做出了吩咐!”
怀虞梗着脖子,直愣愣的端着这盏清水,神情倔强。
不知为何,后卿看着她刚毅果断的样子,鬼使神差的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动作温柔缱绻,在他靠近的时候,怀虞还闻到了淡淡的药香。
恍惚间,她好像回到了五百年前,后卿总是喜欢把她拥在怀里,然后坐在玄火凤凰的身上看云卷云舒,动情时他会一吻她的额头,轻声说道:“怀虞,吾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