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尔看着怀虞抽出来的手,自嘲的笑了笑。
他强硬地握住她的右手,沉声说道:“古人皆云‘子不语怪力乱神’,但你恐怕不知道,我的娘亲就是一只鲤鱼精,他们只当我年纪小不懂事,说话时并没有避着我,全然不知我把他们的谈话内容全听过去了。”
怀虞脑海中突然闪过一段谈话。
“怀虞,你如若有机会,能把我找一下当朝的镇国大将军吗?”
“他……他是我哥哥。”
怀虞想起来先前小鲤鱼精拜托的请求,她小声道:“那你可知你还有一个妹妹?”
温尔笑了出来,他把衣袍撩开,坐在了地上:“我同你说话说的好好的,你把话题岔开就算了,还问我如此莫名其妙的问题,我哪里来的妹妹,母亲当年早亡,父亲虽然爱上了鲤鱼精,但并未和她生下子女,这是有违天道的!”
“你看,你自己都说出了有违天道这种话,还想说服自己能接受怪力乱神之事。”怀虞冷不防嘲讽道。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温尔站起来,他虽然上阵杀敌,但在上京还是一位贵公子,斯文惯了,面对怀虞一句重话也说不出。
“我看是你强词夺理,你一个镇国大将军,要是让别人知道你喜欢上一个妖女,我看你怎么保家护国。”怀虞盯着他,一脸的不屑。
怀虞拍了拍裙子,朝温尔笑笑,笑容狡黠就像是一只做了坏事的狐狸。
“谁敢说你是妖女,我灭他全家!”温尔对着怀虞的背影大声说道。
怀虞摆了摆手,似乎再说‘没这个必要’,她走的利落洒脱,没有回头看他一眼,留下温尔痴痴地站在原地。
通过这几天的相处,他大概也知道怀虞不是普通人,常人家的女子,哪里敢独自去取钩蛇血的,别说若水距离上京千里,就算是家门口出现一条毒蛇,一般女子都不敢靠近。
他无父无母,不管怀虞是什么身份,他都能接受,温尔在心里暗暗想到。
就在他沉思发呆的时候,一道黑影突然略过,他身侧的树木一阵轻微的摇晃,树叶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上。
温尔下意识大喊了一声:“谁!”
寂静的丛林间只有一轮明月挂在山头,连一只飞鸟都没有,太静了,温尔握着腰间的短剑,小心翼翼地往回走。
营地上篝火闪烁,大家都回到各自的帐篷里面休息了,明日一早就要赶路,也是明天,他和怀虞就要和这一一队人马告别,接着北上返回上京。
温尔找到怀虞的帐篷,在外面咳嗽了一声。
“你还过来做甚,我已经歇息了。”怀虞坐在凳子上,没好气地说道。
她大概还在为刚才的谈话生气,温尔笑了笑,他开口说道:“我来找你是有要事相商,怀虞你若没睡就先出来一趟可好?”
话音刚落,怀虞‘蹭’ 的一下掀开了帐篷的帘子,眉眼间带着一丝隐约的不满。
她刚才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如若温尔是这种纠缠不休的人,那她也没什么好脸色对他,她冷冰冰地站在帐篷前。
温尔苦笑了一下,他靠近怀虞低声说道:“刚才在林子里,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我们明日启程回上京时,要随时注意情况。”
怀虞点点头。
“这一路过来,我都没发现什么异常,想来回上京应该也没什么问题,我们快马加鞭后日就能到了。”怀虞抿了抿嘴唇,心里面倒像是有主意的。
温尔应了一声,又说了句天黑休息时一定要注意周围的动静,这才放心离开,怀虞盯着他离开的背影,倒有点不好意思。
他好心过来提醒自己,刚才倒是有点意气用事了。
怀虞扯了扯衣襟,坐在帐篷内发呆。
温尔先前都说了他的父亲爱上过一只鲤鱼精,那国师府里的那只小鲤鱼精,应该就是他的妹妹了,只是温尔为何又说自己没有妹妹呢?
怀虞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天一早,怀虞和温尔就和商队告别了,两人为了安全起见,重新走回了山间小道,一路崇山峻岭,越是偏僻的地方越是留下了他们的足迹。
两匹马慢悠悠地走在山路上,怀虞沿路摘了许多野果子,在两人休息的时候丢了一半的果子给温尔。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温尔是越发看不懂怀虞这个姑娘了,她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十指不沾泥,但是这一路的艰辛,她没有一丝抱怨,有时候还比他一个大男人还要闷不吭声。
就说她身上的那些伤,要落在平常人身上,哪个不是要躺十天半个月的,但她咬咬牙,竟然还骑马上路了。
“翻过这座山头,就是上京城了,我们到时候拿着国师府的通关文牒,就能顺利进城,到时候你就回将军府吧,我也有事情要做。”怀虞指着前面的那座山,斜着看了一眼温尔。
温尔无奈地叹了口气,怀虞看他就像是洪水猛兽,避之不及,上赶着回了上京就和他此生不再相见的架势。
他笑笑,摇着头问道:“还一直不知道,你拿了钩蛇血,打算怎么救后卿?”
“这个自然是云司操心的了,他在上京闲了这许多日子,总该是费费心思了。”怀虞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概她的心思已经飘到了遥远的上京,飘到后卿身边了。
怀虞原本还在担心温尔说的变故意外会不会发生在路途中,但他们行走了这大半日,没有一丝动静,她倒是慢慢放下心来。
但就是在即将抵达上京的那天晚上,怀虞和温尔受到了一大波人的袭击。
也幸亏是他们一直都有防备,并没有睡得那么死,一有动静就都醒了,这才没有让这伙人得逞。
在打斗的时候,温尔顾忌着怀虞的伤势,刻意把那群人引到身边过来,但这群穷凶极恶之徒像是看出来一样,拼命对着怀虞舞刀挥剑。
这要是在平时,再来一伙人怀虞也不怕,这是这会她身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根本不是这群人的敌手。
眼看着他们就要被包围住,黑衣人越来越多,怀虞弯下身子,抓着温尔就往天上飞去,黑漆漆的天幕就像是一张巨大的黑网,罩住了怀虞和温尔。
“你……”温尔已经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了,他生平第一次有了恐惧,静静抓着怀虞的衣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怀虞屏息凝神,等在整片大路上再也听不见那伙人的动静后,这才带着温尔落到了地上。
她动用了大量灵力,神识已经有些涣散了,温尔刚想和她说话,就看见原本还神情坚毅的怀虞已经倒在了地上,悄无声息。
其实昏倒了很正常,就像是普通人饿到极致会头脑发昏眼冒金星,她们这些神族妖族灵力流失过多,就会体力不济晕倒一样。
特别是怀虞这种原本灵力就不强,还是水族的鲛人,在陆地上更是活的危险。
但是温尔不了解这个情况啊,他在看到怀虞晕倒后,顿时就慌了,抱着她就往山林外面走。
也幸亏是怀虞和他落地的位子距离上京不远,温尔硬是抱着她回了城,上京城的热闹繁华遥远得就像是前半生,他抱着怀虞一路回到了国师府。
进国师府的时候,开门的小厮有一瞬间都愣神了,看着温尔半天没反应过来,知道他喊了一句:“愣着做什么,快把巫医叫过来!”
小厮奔走相告,云司来的时候温尔已经把怀虞放置在了床榻上,他正一脸焦急的吩咐婢女给她把身上的脏衣服给换了。
“将军回来了,这一路可顺利?”云司一路是被拖着过来的,脚上的布鞋还有一只被拎在手上。
云司扒拉在门口,喘着大气问道:“怀虞怎么了,怎么离开的时候是走出去的,回来的时候就是被抱回来的。”
温尔想着云司可能并不清楚怀虞的情况,就想帮她瞒着,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云司瞧着他一直在遮掩,索性握着怀虞的手直接帮她把脉。
他一查探,就知晓怀虞是动用过多灵力,导致神识微弱没什么大碍,他摆摆手,问了另一个他心念了许久的问题。
“你们此行,钩蛇血拿到了没有?”
云司其实不怎么相信怀虞能拿到钩蛇血,但当他看到温尔从怀虞的身上拿出那一小瓶猩红色的液体时,他还是忍不住泛出泪意。
虽说后卿轮回这许多世,生生死死他早已看淡,但让他看着后卿这样死去,总归是不忍心。
很久前他就算过这一世后卿命劫,这一劫按理说是破不了的。
或许这一世怀虞的到来,会是后卿的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