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含情脉脉的目光被温尔看在眼里,他的眼底闪过一丝狐疑。
怀虞在湖边蹲久了,裙角全被打湿,她提着湿漉漉的裙角往亭子上跑去,后卿看她跑近了,拿出手帕熟稔地帮她擦拭着额头上的汗。
“我看你一人在湖边玩了这许久,也不无聊?”后卿顺势握住了怀虞的右手,让她坐在了身侧。
怀虞抿唇,笑而不语。
“我看怀虞的裙角都湿了,不回屋换身裙子吗?”温尔站起来,嘴角戳着笑温声说道。
怀虞站了起来挠着头开口:“那我先回去了。”
她刚走出亭子,就看见后卿也站了起来,朝温尔点头道:“那我先同怀虞走了,一会儿我让黄总管送你出府。”
还没等温尔说话,他就握着怀虞的手离开了亭子,留下怅然盯着两人离去背影的温尔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因为后卿中毒的缘故,这段时间怀虞是吃喝住行全在他的院子里解决了,现下后卿是熟门熟路的牵着她回了自己屋内,一边走他还一边吩咐人帮怀虞拿一套干净的衣裳。
在进屋后,后卿就松开了怀虞的手转而把她抱了起来,一路走到床榻上顺势吻着她的眉眼,动作温柔缱绻,他一向清冷至极此刻用如此深情的目光看着怀虞,竟让她有些无法适从。
怀虞用手抵着他的胸膛,咽了咽口水紧张地说道:“你……你先起开,我换件衣裳。”
“如果我说不呢?”后卿嘶哑着嗓子慢吞吞地问道。
为什么今日这屋子里面如此热?
怀虞脸颊通红,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完整的话,这样的生动鲜活的后卿,倒变得不真切了,她突然伸手抱住了眼前的这个男人。
你可知道,我爱慕了你上百年,但在你的记忆中,我们却刚相识。
怀虞抱着他不肯撒手。
屋外传来一阵叩门声,怀虞猛然撒手,但还是不及推门的速度快,站在门口处的小婢女碰巧看到了这一幕,红着脸把怀虞要换的衣裳放在了椅子上匆忙退了出去。
“你先出去,我要换衣裳了。”怀虞站起来捋了捋头发掩饰尴尬。
后卿戳着笑,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在他转身离开前伸手点了点怀虞的脑袋一本正经地说道:“以后记得和温尔保持些距离,我性子不好见你和他走进了可是要生气的。”
在看着他略显严肃的神情后,怀虞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快速捂住了嘴巴,只是上扬的眉梢出卖了她内心隐秘的喜悦。
说起温尔,她倒是有一件正经事一直忘记了。
她可是答应了小鲤鱼精,要帮她和自家哥哥相认的,下次见到温尔一定要探听探听他的口风,怀虞拍了拍脑袋推开房门。
正午时分已过,院子里面凉爽无比,怀虞穿着一件鹅黄色的纱裙出现在了后卿的眼前,嫩黄色的衣裳显得她格外明亮明媚,夏风吹过,裙摆轻轻浮动,后卿帮她倒了一杯茶,伸出手示意她过来。
“可谓是人比花娇。”后卿在她走近的时候,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院子里的蔷薇花也开出了花苞,这倒真真是应了那句暗香浮动抵不过美人香。
“待会云司就要过来,我先去帮你煎药。”怀虞看了眼院门,估算着云司过来的时间也快到了,就准备起身去小厨房。
“每天喝那劳什子的药,哭得我发腻。”后卿握着她的手不让她走。
“难得见到国师大人这幅模样,真真是稀罕极了!”云司站在院子门口,笑眯眯地看着怀虞,眼底净是挪揄。
这样的日子岁月静好,怀虞坐在院子里面慢吞吞地扇着风,小火炉上的瓦罐冒着扑腾的热气,咕噜噜的水泡溢了出来,热气沸腾。
云司和后卿正在执手下棋,汤药煎好了,怀虞端着药碗走近的时候就听见后卿说道:“前日里温尔来的时候提了一句,说是上京中勒佛教盛兴,百姓颇为信仰此教,就连宫中都有许多贵人供奉勒佛上神。”
“什么勒佛上神,不过是个魔教!”云司不屑的说道。
怀虞坐在了后卿身旁,一边倒着药汁一边凝神听着两人的话语,这勒佛教出现的着实古怪,她突然想起了那日上元节,在城门口飞驰的马队和那副神秘的图腾。
想到此,她小声问道:“那勒佛教的教徒中,是否都有怪异的纹身图腾?”
“这话不错,勒佛教中有一定地位的教徒都会用朱砂在身上纹着似凤似凰的图案,浴火重生之意。”后卿就着怀虞的手喝了一口汤药,皱了皱眉头说道。
瞧着他的动作,怀虞忍不住笑了出来,云司见状也勾了勾嘴角难掩笑意,后卿清冷惯了,但自从怀虞来了之后,他倒是多了一丝人世间的鲜活。
云司没坐一会就走了,原本还热闹的院子里又只剩下后卿和怀虞两人,傍晚的风格外凉爽,带走了日头里的最后一丝炎热。
院子外的婢女正在忙着洒水降温,知了声叫个不停,后卿坐在树下的石凳上,倒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怀虞看了他一眼,好笑地问道:“好好地你叹什么气?”
“每日里喧闹的紧,都不得闲好好休息一番。”
看着他略微皱起的眉头,怀虞走过去帮他捶着肩头说:“从前我看你都是恨不得在书房里吃饭睡觉,怎的如今倒是懈怠了。”
“从前那是一个人,现如今佳人在侧,风花雪月不等人啊!”后卿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正无比专注地看着怀虞,情深似海也不为过。
“哪里来的这么多不正经的话。”怀虞应了一声,转身往屋内走去。
虽说后卿身上的毒已经清了,但他的身子受损,入夜之后他竟然发起了低烧,怀虞守在他的床榻边上整夜不得睡,直到天蒙蒙亮才打了个盹。
后卿醒过来之后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怀虞,穿着素色的纱裙趴在床边,钗环珠翠悉数卸干净了,一头如墨般的长发散落在床榻上,巴掌大的脸上未施粉黛只显得面容格外清丽婉约。
后卿瞧着她乌青的眼底,泛起一丝心疼。
“你醒了?”他轻微的动作还是把怀虞吵醒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从院子外响起。
“昨儿夜里你突然发起了低热,我有些担心。”怀虞捋了捋长发,声音都有些嘶哑。
“为难你了,又守了我一整夜。”后卿伸手把她拥在怀里,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开口打破这一份宁静。
这怎么叫为难呢,怀虞想起从前她和后卿在人间游历的往昔,当初的他一身傲骨,却为了她甘愿平凡,流波山上何等尊贵,四万年才出一位后卿上仙入主流波,她怀虞何德何能,一尾小鲛人得以上仙的垂青。
如今她为了后卿付出再多也不叫为难,她心甘情愿,就算是陪着他不能轮回天道也无所谓。
后卿见怀虞在他怀中久久没有开口,情动之际忍不住吻了吻她的额头,抬头时他清楚地看到了怀中人如晚霞般的红晕。
在府邸里面的日子过得安逸平和,等后卿的身子完全养好之时,就已经是八月末了,满池莲花开得夺目,这期间怀虞还用指间血帮忙小鲤鱼精修成了人形。
小鱼是在八月的圆月之夜化成的人形,小姑娘眉清目秀的从池塘里面探出一个脑袋,脆生生地叫着怀虞‘姐姐’。
怀虞实在是没有和同她一般大的小姑娘相处过,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尴尬的笑笑。
“姐姐,我是很丑吗,你怎么一声不吭的?”
听到她这样问,怀虞连忙摆手,生怕她误会了什么,两个人坐在湖边聊了许久,怀虞讲起了她还是一尾鲛人时发生的事情,神秘的北海让鲤鱼精心生向往。
“怀虞姐姐北海好玩吗,从前听母亲说起过北海,传闻北海里的珍珠有天上的月亮那么大!”
听她这样说,怀虞笑了笑,北海不只有明月一般的珍珠,还有无数奇珍异宝散落在海底,就连长年不见阳光的海渊内都长着能让人延绵益寿祛除百病的灵草。
她在北海生活了数百年,却始终被困在深不见底不见天日的海渊当中。
“我只是北海里面地位卑微的鲛人,很多地方我也没去过。”怀虞小声回答道。
“好吧。”小鲤鱼精有些失落,坐在湖边的的大石头上,伸着脚拨弄着湖水。
“怀虞姐姐,你当年和后卿上仙经历了些什么啊,为什么大名鼎鼎的上仙会遁入人道不得位列仙班,为什么你会被关在海牢里面呢?”
听着鲤鱼精的问题,怀虞自己也陷入了沉思,是啊,当年究竟经历了些什么,会让他们失去记忆被迫分离呢?
“你刚化为人形,还是不要在陆地上待太久,在湖底潜行修行才是正经事,下次温尔若再来国师府我带他来见你。”怀虞拍了拍鲤鱼精的脑袋,温声说道。
大概是得了怀虞肯定的允诺,鲤鱼精这会倒是不急了,很乖巧的游回了湖底,朝她摆摆手便隐入了层层叠叠的荷叶中。
眼见着湖面上最后一丝涟漪也回归了平静,怀虞也起身往后卿院子中走去。
再过一阵子便是中秋节,她从来没有见过人间的中秋是和盛况,着实期待了许久,连带着后卿也和她一起商量着该如何过节。
满府邸的灯笼都是后卿命人挂上去的,就为了让怀虞提早感受中秋佳节的气氛。
就在距离中秋节还有三日光景的时候,宫中的人突然来了国师府,神情凝重的见了后卿一面,宫里人离开后,后卿一脸歉疚地对怀虞说道:“恐怕今年过不了好节了!”
怀虞抿着嘴唇,有些意外。
“出什么事了?”她瞧了眼屋外,只觉得风雨欲来。
“皇上重病,宣我即刻入宫,并且派兵把守好宫城。”后卿握着怀虞的手,接着说道:“我有些放心不下你,想着你随我一同入宫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