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怀虞被关押在水牢里面之后,每日揭菩都会来幽暗的地牢内坐上一坐,或同她聊聊外面的事情,或说上一说他创建勒佛教的开始。
每每他来的时候,怀虞都会躲在水底,不肯露面。
揭菩被她的反应激怒了,派人把水牢和赤水的相接处用石块堵住了,他还把怀虞用铁链束缚在石墙上,这样子他只要用力扯住铁链,就能强行把怀虞拽出水面。
其实揭菩真的是个很喜怒无常的人,他温柔的时候会摸着怀虞的脸轻声说道‘你真的很像我梦里面的姐姐’,他不开心的时候,会用刀子一刀一刀割着怀虞手臂上的鱼鳞。
今日和往常一样,揭菩在阳光照射在赤水河面上的的时候,又来到了地牢。
“你知道吗,后卿还挺厉害,把我在上京的人手全部都拔出来了,死的死伤的伤,行事作风倒没了同你在一起时的优柔寡断。”
听到后卿的名字,怀虞平静无波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松动,她不屑地说道:“那些都是你的人,他们全部伤亡你就没有一丝动容吗?”
怀虞这样说,揭菩竟一反常态地大笑出来,他伸手摸着怀虞的脸,但是被她躲开了,揭菩收回手掌,拍了拍手并没有丝毫介意。
“我为什么要有多余的情绪,他们只是我的爪牙,没了一个我还有千千万万,不过都是蝼蚁,有什么好在意的!”他站在起来伸着手大声说道。
地牢里面的风阴冷潮湿,怀虞看着他虚空的双手,淡淡说道:“就算你筹谋再多,到头来也不过是像今日一样,一场空而已。”
揭菩听着她说的话,蹲下身子深情地看着她。
怀虞被他的眼神恶心到了,头一偏就想往水下钻去,但她的小动作被揭菩看到了,原本正深情款款的人下一刻就爆发出无边的愤怒,拽着铁链就把怀虞从水面上提了起来,怀虞被凌空挂在地牢内,修长的鱼尾划过水面,显得她格外魅惑。
揭菩伸手触摸着她的鱼尾,眼睛内流露出向往的神情。
就像是小孩子看到让自己忍不住放手的宝贝,揭菩竟然吻了吻怀虞的鱼尾。
怀虞鱼尾一扬,站在她身边的揭菩顿时被水打湿了,湿漉漉的头发加上他无辜的神情,像极了不谙世事的稚子孩童。
怀虞盯着他,冷冷说道:“除非我死,否则我不会让你伤害后卿的 。”
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揭菩丧心病狂地狂笑,他一边笑一边大声说道:“你知道我同后卿说了什么吗,你说如果我们的国师大人知道你靠近他是别有目的,知道你其实不是个正常女子,他会怎么想,要不然,你消失了这么久,为什么远在上京的国师明明知道消息了,还不派人来救你呢?”
怀虞别过头去,一声不吭。
“我猜,是我们的国师大人已经放弃你了吧,你在她眼里不过是个有着露水情缘的女人而已,哪里值得伤心,怀虞,留在我身边不好吗,我会好好待你的。”原本歇斯底里的揭菩突然又变得情深似海,看着怀虞认真说道。
“滚!”怀虞动用灵力,水花飞溅,直接卷着揭菩出了地牢。
“怀虞,你放弃吧,不管我关了你十天、十个月、还是十年,后卿都不会来救你的!”
因为触怒了揭菩,怀虞一直被吊在半空中,她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想起揭菩说的话,然后又想起了那日后卿出宫后面对她是冰冷的态度,她不禁红了眼眶。
从古自今,长生一直是天家贵胄追求的大道,包括现任的南邑朝君主,崇尚勒佛教也是为了只求长生,只是这位当朝的圣上重病痊愈之后,就发现原本声势浩大的勒佛教竟然消失匿迹了。
国师大人被紧急召进宫中,不得任何人探视。
谁也不知道那几日后卿在宫中经历了什么,外人知道的是,那天从宫中出来后,他就被斥贬成平民,宅邸充公,国师名称作废。
后卿出宫的那天是个三伏天,他一身白衣不染俗尘。
也是那天,云司重新见到了仙界掌管司命的仙君,司命在从前同后卿是至交好友,在他被发落凡间轮回时,每每到他寿辰将至的时候都会下凡来算一算后卿下一世的运势。
今日司命来的时候,让云司有些慌乱。
“云司小仙,今日下凡,实在是因为我对上仙的运势有些困恼。”司命坐在屋檐上,朝他扔了个蟠桃。
“这是前阵子王母蟠桃宴上剩的桃子,我特意给你留的。”司命平日里的作风就是如此,天大的事情压在了头上都能嬉笑打闹,所以在他见过云司后,心里的那一丝困恼都不见了。
云司是没他想的那么开,他愁容满面地结果了蟠桃,重重叹了口气。
“小云司,我还没问你,这一世后卿怎么还未踏入轮回道?”
云司摇了摇头。
“说话啊,摇头做什么?”
“上仙这一世……出了些差错。”云司纠结着开口。
“差错?”司命挥了挥衣袖,顿时就站到了云司的眼前。
“什么差错?”
“就是……上仙身边出现了一位故人。”
司命听到他这样说,眼睛暮然瞪得好大,故人……后卿的故人,那就只有!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是怀虞回来了吗?”
在云司点了点头后,他颓唐地坐在了院子内的石凳子上,怎么会是她?
司命想起了五百年前发生的一些往事,那时候的后卿满身桀骜风骨,甘愿为了怀虞住在瀛洲岛上,与世隔绝不问世事。
那时候的他们,真真切切是话本子中写的那样,神仙眷侣只羡鸳鸯不羡仙。
如果没有后来的祸事,或许到今日,他还能在瀛洲岛上和后卿喝完那壶他亲手酿的桃花酒。
“怀虞呢?”司命缓过神来后,只觉得这空荡荡的国师府有些诡异。
云司叹了口气:“怀虞前几日被勒佛教的人带走了,我们几个都万分着急,偏偏后卿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竟然没有分毫前去寻找她的意思。”
“后卿呢?”
“进宫了,想来应该快回府了。”
云司话音刚落,就听见国师府内一阵嘈杂的声响,他原以为是后卿回来了,朝司命使了个眼神,两人就往大厅处走去。
结果两人在一路走的途中,就看见府内的小厮奔走相告:抄府啦,抄府啦,大家快跑啊……”
云司神色大变,他赶忙拉着一位年轻小厮问道:“外面什么情况?”
“国师府……国师府外面围了好多官兵,拿着弓箭刀枪说……说是圣上下令要把国师府给封了!”小厮因为害怕,说话磕磕巴巴地,在回完云司的话后,就连滚带爬地往后院跑去。
“我们去后卿的院子里看看。”云司果断地说道。
一路走过来,整个国师府乱成一团,大厦倾颓之势,原本肃穆森严的国师府此刻看上去就像是一场闹剧。
等云司赶到后卿院子时,温尔和小鱼已经在那里等候他了。
“将军也在,看来也是听到风声了。”
“巫医大人,我知晓你一直在府里面侍奉后卿,不是平常人,今日这情况,该怎么办才好?”温尔一脸着急地看向他。
“是啊,怀虞姐姐一直没回来,现下连国师大人都不见了!”小鱼扯着云司的衣袖,带着哭腔问道。
“我今日听到从宫里面传出来的消息,后卿他……已经不是国师 。”
“什么意思?”云司瞪着温尔,一脸不悦。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要等见到了后卿我们才会知道,只是国师府现在这个情况,恐怕已经是无力回天了。”
“哥哥,真的没有法子了吗?”
温尔无奈地摇摇头。
“大……大将军,守城门的兄弟看到了国师大人骑着马往城外走了!”
一行人听到温尔手下的官兵报信后,纷纷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上京,但就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上京城重新戒严了,由禁军把守所有人都不得进出。
“闯城门不难,你们怕吗?”温尔骑着马,看着远处紧闭的城门,小声问道众人。
“哥哥不怕我就不怕!”小鱼回应道。
“你这个小鱼精,从护城河里面游出去不就行了吗,何必跟着我们沿途奔波?”司命斜睨了她一眼。
小鱼瞪了回去:“哼,我们妖也是有秩序的,不是你们神仙才有!”
温尔一脸无奈,云司则眼睛看着远处,假装不知道眼前发生事情一样,司命性子如此,越是紧张的时候越喜欢逗弄身边人,现在有个现成的小鱼,更是成了他插科打诨的对象。
“出城门很难吗?”司命说话间挥了挥手,瞬间浓雾弥漫。
“走吧。”首当其冲的司命快马加鞭冲出了城门,视野内一片朦胧,温尔还听到了守城的侍卫在大喊‘有人闯城门了’!
“温尔,你这位大将军闯起城门还真是一点都不含糊啊!”骑着马的云司朝后边的温尔大声喊道。
温尔没有回话,他抿着嘴唇,心里面犹如一阵寒风吹过,这个王朝让他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