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一日,后卿抱着怀虞下了祝融山,他在怀虞迷迷糊糊间,渡了自身一般的修为给她,让她重新变回曾经的少女容颜,就见着怀虞一头银丝慢慢褪去,乌黑的长发散在耳后。
她状如枯槁的双手也重新变得莹白粉嫩,眼底的皱纹消失不见。
后卿突然就想起了一千多年前,他在北海附近捡到的那个小姑娘,一双懵懂清澈的双眼盯着他直看,赤着脚,在看见陌生男子之后局促不安地把脚藏在裙子里面。
头顶是莹莹的月光,海边慢慢流动的波涛就像是不急不缓的乐章,撩人心弦。
那是他和怀虞的初相见。
回忆中的人和现实相交织,躺在床上的怀虞轻轻动了动睫毛。
睁眼,就看见一阵烛影摇晃,怀虞抬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欣喜,她小心翼翼地起身坐在一旁的铜镜旁边,镜子中的人在烛火中样貌隐晦,忽明忽暗的烛火也搅乱了她的心。
镜中人明眸皓齿,十指如玉般葱莹洁白,怀虞的双手缓缓拂过双脸,她抬起的手不断颤抖。
后卿走了过来,他把怀虞拥入怀中。
“后卿……”怀虞抬头,泪眼朦胧地看向他。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怀虞知道,她能恢复原来的样貌,都是因为后卿,她何德何能,让后卿如此垂怜与她,上千年的恩怨纠葛,她终于明白,她和后卿之间,是不死不休谁也离不开谁的。
“后卿,我想回家了,祝融山荒无人烟,我一点儿都不喜欢。”怀虞抱着他哭着说道。
“知道这里不好,还在祝融山上赖了五百年,你这不是存心气我吗?”后卿刮了刮她的鼻尖,宠溺地说道。仿佛这五百年的等待守候只是一场云烟。
后卿带着怀虞重新回了瀛洲岛,这一日,待在流波山的云司坐不住了,他一大早就携了青鸟来了瀛洲岛等候来人,就在他们到了瀛洲岛后没多久,将臣和怀虞也来了。
经过五百年修养过后的岑姬早没了在祝融山上时的戾气,就连她和青鸟相见,都能笑脸相对,不过这可苦了将臣,毕竟青鸟的性子可不好赔礼道歉。
岑姬在看见铁青着脸的青鸟后,立马看笑话似的捅了捅将臣胳膊,贱兮兮地说道:“和老情人见面,感觉怎么样?”
此话一出,将臣立即变了脸色,站在一旁的云司瞪着眼睛,悄悄往一旁挪了挪,他可不想卷到这两人的纷争中,岑姬打趣完将臣,也随着云司往岛内走去。
“这百年,你同将臣可好?”云司随着岑姬往里走时,他感慨着问道。
岑姬眯了眯眼睛,看向瀛洲岛上的山河水,她想起当年那场恶战后,岛上寸草不生业火焚天,生灵涂炭,现如今到重新回到了草长莺飞桃之夭夭的模样。
她笑着说道:“释怀了一些事情,就会发现眼下的日子才最重要。”
“真是为你和将臣上仙感到高兴。”云司满意的叹了口气。
岑姬耸了耸肩。
一行人正准备把怀虞埋在岛上的酒给挖出来喝上一口时,后卿就携着怀虞回来了。
大家伙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怀虞一声怒吼:“云司你又偷我的酒喝!”
云司抱着酒坛子乐呵呵地笑着,就是不肯撒手,两人围着一颗桃花树绕着跑,岑姬站在将臣身边,笑的直不起腰,在她笑的开怀时兀的被将臣吻住了双唇。
这一幕被云司瞧见了,他指着将臣站着的位置,得意洋洋地笑道。
怀虞也躲在树后面看的专注认真。
不远处的青鸟摇了摇头,转身慢慢踱步,这样的日子长长久久才是圆满,她也该离开了。
日升日落,瀛洲岛上的海风吹得人心里暖暖的,怀虞靠在后卿身边,两人并肩坐在海滩上,不断涌上来的海水轻柔地拂过怀虞的脚面。
头顶的星辰犹如一片星河,挂在海天交接的一畔。
后卿盯着怀虞的侧颜,突然说道:“怀虞,我们成婚吧。”
“啊?”怀虞侧头,张着嘴一脸茫然。
漫天星辰都化作了怀虞眼中的倒影,她睁着眼睛看向后卿,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他话语中究竟是何意思,只是很快,她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红晕。
“答应了?”后卿低头,碰着她的额头。
怀虞抿着唇轻笑不语,一时间整座岛上都溢满了一股子甜蜜。
正当怀虞低着头轻笑之时,岑姬从远处的大树后走了出来,她身边还跟着一脸正经表示什么也没瞧见的将臣,两人背着手慢悠悠走过来。
“今夜瀛洲岛月亮还挺圆的哦……”岑姬乐呵呵地开口。
“是的,在北海都瞧不见如此美的夜色。”将臣附和道。
后卿起身,牵着怀虞就准备离开:“既然你们在北海都没瞧过月色,今儿个你们就好好看看,没在这待到天明不许走。”他淡淡说道。
“后卿上仙你这可做的不地道,我和将臣只是路过,从未想要偷听你和怀虞说话的!”岑姬笑咪咪地说道,一边说她还不正经地看向怀虞。
“瀛洲岛这么大,你们去哪里不好,偏偏路过这儿!”怀虞忍不住开口。
岑姬走到她身边,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就许你们在这花前月下私定终生,难道就不许我过来了吗?”岑姬斜睨着怀虞,就见她弯着嘴角笑说:“后卿上仙说的话我可是都听见了,这场喜事可少不了我!”
银白色的月光洋洋洒洒地落在瀛洲岛上,几罐空了的酒壶被随意地仍在地上,怀虞喝的有些醉了,她倒在后卿怀中,眯着眼睛,她就看见岑姬枕在将臣的胳膊上沉沉睡去。
朦胧间,她好像看见了身处祝融山的自己,一张七老八十的脸恶狠狠地瞪着她,那双浑浊的瞳孔中仿佛在下一刻就会喷射出火花。
“你杀了那么多人,睡得着吗?”
“睡得着吗?”
“怀虞……你就是个祸害,祸害啊!”
断断续续的声音不断传来,半梦半醒间的怀虞猛然惊醒,她看着一片寂静的瀛洲岛,额头上冒了一层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