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默知道她是身陷故事中了,便也顺着她的话头肯定她,“恩,你不会。”
清绝眼神都亮了,没想到他接着说:“你不是那求长生的女倌,我也不是那报恩的小狐狸,你当然不会像她那样。”
你瞧瞧,她正煽情不已呢,却被这句话当头泼了盆冷水。
“走吧,我们回客栈。”
清绝不情愿的起身跟着他出了说书场,这才意识到,好像每次,她对他大大小小的表白,他从来都没有回应过。
这真是奇怪了,他到底信还是不信?
岚州城晚上有烟火大会,大街小巷早早就布置起来,过节气氛之浓重,让清绝仿佛置身在快要过年的境地中。
街两边的商铺全都挂上了大大小小的灯笼,穿城而过的河两边,站满了妇孺,三两一群,手拿着纯白的类似水灯的半成品,嘻嘻笑笑的正往灯表面涂着荧粉。
清绝站在石拱桥上,一脸好奇问身边的司默:“她们在干什么?”
“准备接花神。”
“接什么花神?”
“过的是桃花节,接的当然是桃花神了。”
“桃花神不应该在桃花树下接吗,在河边接的是河神呀,是不是搞错了?”
在她的思维方式里,酒神在酒坛子里,河神在河里,花神就应该在花里。
“传说桃花神会脚踏繁星踩水而来,当然得在有水的地方接了。”
不知道钻牛角尖的意义何在,可木清绝愣是又不死心的问了一句:“那水是有了,可繁星呢?”她低头瞧了瞧水面,又抬头望了望天,“这水里也没有繁星,天也阴沉沉的,哪里有星星的影子。”
她这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实在是太无聊了。
可司默轻轻笑了一下,看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份‘你怎么这么没见过世面’的嘲讽,高深莫测回她:“等会就有了。”
清绝带着满心不信,偏着头狐疑的看着他,却被司默手抵上额头,轻轻一转,将她的视线转向小河上游,又俯身在她耳边低低一句:“注意,繁星要来了。”
那时候岚州城天将暗未暗,清绝处在白昼和黑夜的交接线,身旁刚落下让人心驰神往的声音,紧接着,小河的丁字头上游,飘来了成百上千的河灯。
小小的荷花样式的水灯,纸花瓣上点着疏密相宜的荧粉,在暗暗的天色映衬下,散发着微微迷人的光,一闪一闪,真如浩瀚银河中璀璨的繁星,一大片一大片,整整齐齐向下游飘来。
与此同时,街两边的灯笼也次第点燃,照出的红光像一条火龙,蜿蜒着它的身躯向清绝伸展而来。
她被这个绝美的场景惊呆了,张着嘴巴忘记发出一句赞美,只下意识一遍又一遍惊呼:“哇!”
“哇!”
她扯上司默的衣袖,指着那些伴水而来的灯光,掩饰不住心里得兴奋:“哇!星星,星星来了!”
司默也笑了,不知是在笑她的见识短浅还是在笑她的大惊小怪,他说:“你看,我没骗你吧。”
这笑让她一个恍惚。
震撼她的美景里站着个震撼她的人,震撼她的人散发着震撼的让她无法招架的魅力,使得她脑子一空白,忍不住想抓住这些震撼的瞬间,向他再来个震撼的表白。
不,还表什么白!嘴上千遍不如行动起来!!
清绝脑子不仅短路了,连带着擦出了一系列一点都不理性的火花,火花怂恿着她伺机而上,于是下一秒,她猛的踮起脚尖,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两眼紧盯着司默,出其不意就向他嘴巴贴了去。
可是对方,却比她更出其不意。
面向她站的好好的司默,不知被什么吸引去了目光,竟然在清绝要偷袭亲他的当口,一个斜转身,手指着不远的街,一副恍然大悟才想起来的语气:“差点忘了!”
清绝被这个突如其来的转身一打搅,整个脸贴在司默手臂上,额头磕上了他的肩胛骨,撞得她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了?”司默赶忙关怀一问。
“没什么,风太大,晃眼了。”
石桥上根本没吹来风,是她的心里刮过了飓风,清绝很纳闷,她偷亲一下喜欢的人,怎么成功起来就这么难?
她又问:“什么差点忘记了?”
“桃花节必要吃桃花糕,差点忘记给你买了,岚州城的桃花糕和别地不同,改良过,据说别有滋味,走吧,去买点,顺便带点回去给小颜和川儿。”
他招呼完,竟一人先走了。
清绝石化在原地,内心忍不住咆哮:牵我啊!牵手走啊!!
可司默感觉不到她的咆哮,只觉得后面的人没跟上,便停下来看清绝:“走啊?”
清绝气哼哼回复:“来了!”
糕点摊前的老板很热情,卖力介绍了好几种点心,还很实诚的邀请他们尝尝,可清绝一点都提不起兴趣,蔫不拉几站在司默旁边,还在为刚才错失的良机扼腕叹息。
一阵莺歌燕语将清绝的情绪捞起,她循声望去,发现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个高楼,装饰的极奢华,玲珑俊秀金碧堂堂,被周围朴素的建筑映衬得越发奢靡,一枝独秀立在夜色下,撩人的歌声正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清绝也没多想,脚下已经率先行动,向着那明晃晃的建筑走去。
还未走几步,就被身后突然攀上来的力量拉住,司默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手拽着她的后衣领,轻轻的揪住她:
“你去哪?”
“我去前面逛逛”清绝说着手一伸,指着那个金堂堂的楼门。
司默的语气一阵惊疑,仿佛没听清她的答复一样,又不可思议的重复一遍:“你去哪?!”
“就那,那个亮堂堂的地方,那个花楼!”
司默更加不可置信:“知道是花楼你还去?”
清绝有点迷糊了,那楼装修的多豪华多气派呀,为什么她就不能去?“我就去看看,又不花钱。”
司默的眼神冷了一圈,额头仿佛挂满了黑线,他无奈的吐出一个叹息,头疼似的又说道:“那些风月场所,你竟然还想花钱去?”
这下,她总算明白了。
正巧,那‘花楼’里出来了客人,一个身姿妖媚穿着清凉的小姐姐,扶着一个喝醉酒的客人出了门口,那客人醉的如一滩烂泥,整个人都挂在女子身上,即便如此,手也一点都不老实,摸摸索索就向女子腰间伸去,嘴上含糊不清大声叫嚷:“让爷再亲一口!”
这场面一度让她尴尬,赶忙拉着司默就原路返回,一边走一边嘟囔:“走走走,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回客栈吧,走走走。”
.....
暂住的客栈也挂了好多灯笼,从外望去灯火通明,里面的人互相推杯换盏,过的好不惬意。
不知何时先回来的许攸从客栈迎上前,对司默一句:“少爷,都布置好了。”
司默点头回应罢,这才说道:“今夜过节,你也放松放松,不用守着了,好好休息一番,明日午后,再去城外迎接五哥一行。”
许攸离开后,清绝问他:“什么布置好了?”
“夜里有烟火大会,我给你找了个好位置。”
这消息让她心里开了花,随后屁颠颠跟着司默上了客栈的瞭望台,那瞭台上满种着花草,茂盛的爬山虎绕着柱子四处延展,密匝匝的叶子将木头隐去,使得整个瞭望台更像个空中花园,石桌上放着花果和酒水,四周早已点上了熏香。
他二人坐下,清绝拿起酒杯小酌一口,赞叹道:“真好喝。”
“你酒量不行,这是酒劲小的果酒,不伤身....”
他话还没说完,清绝已经下肚两三杯,他赶紧阻止:“不伤身也不能这么喝,这果酒得就着桃花糕喝,你别光顾着喝酒,也吃点点心垫垫。”
司默这才发觉刚买的点心放在客栈柜台忘记拿来,他便对清绝说了句:“你等着,我去拿点心。”
清绝手里倒酒的姿势未停,嘴上忙不迭的回应:“快去快去,早去早回。”
这果酒真的是好喝呀。
司默拿着点心返回,远远就看到清绝趴在石桌上,走之前还满满的酒壶里如今空空如也,他坐在清绝旁边,拍着她的背,“你怎么又醉了?”
“这么多的酒,都被你喝了?”
趴着的人含含糊糊回了句:“好喝呀。”
司默将她扶正,把关爱酒鬼的眼神扫在她身上:“看来你这个酒量,还是超出了我的预期,怎么这么一会,就醉成这样了?”
清绝也不回话,只是笑嘻嘻的看着他。
“你笑什么?”没有回应。
“喝傻了?”也没回应。
他拍了拍她的脑袋,冲她兴致勃勃的开玩笑:“醒醒,再不醒,小心我把你卖了。”
这次她倒是回应了,大着舌头语无伦次说了半天,司默就只听懂了威胁性的‘你敢’两个字,他哈哈笑了起来,笑罢,才说道:“醉成这样也看不成烟花了,走吧,我们回去。”
他起身刚要将她拉起,却被清绝反拉着又坐回凳子上,醉成了大舌头也不忘嘟囔一句“要看....不回去...”
“好吧好吧,”
他的手依旧拍着清绝的背,却被她突如其来的靠近打断。
她倾身向前,双手攀上他的肩膀,醉眼迷离的看着他,一只手从眉毛向下一路摸到嘴巴,一边又喃喃自语:“眉毛长的真英气,睫毛为什么这么长,嗯这个鼻子是我喜欢的鼻子,这个嘴巴……”她食指来回摩擦,“真想亲上去。”
司默知道她一向大胆无所畏惧,可今晚的举动还是让他一惊,面前贴的极近的女子无意识的动作撩的他心发慌,醉醺醺的样子尽收他眼底,倒真是像极了风情万种的人妻。
多有诱惑力。
他扶着她腰的手慢慢向上,将她拉的与他更近,轻笑着问她:
“就只有鼻子是你喜欢的吗?”
“不啊,还有你这个人。”
他没料到她会这么说,稍稍一震惊,再无了下文。
这便是情话罢。
他稍向前,作势要亲她,对方也不躲,醉的只是笑嘻嘻看他,轻声细语说着话,刚说完竟一头栽到他怀里,不一会便微微打起鼾来。
那话钻进司默耳朵,直直的触到他内心深处,在最柔软的地方扎了根,就好像平静的湖水里掉进石子,激起一圈又一圈涟漪,涟漪带着入骨的酥麻,顷刻便扩散至全身。
她在醉过去之前说,我还喜欢你,我最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