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清绝仿佛没听清,瞪大眼睛看着芙凌:“五嫂要做花魁?”
芙凌点了点头,才又问道:“刚才妹妹所说,昭郎是个不得势的人,并不是妹妹说错了话,只是事实就是如此,可你知道为什么昭郎不受国主待见吗?因为他抗旨,且抗旨原因全是为了我。”
这种传言清绝也听过,自从平靖王被从流放之地召回来后,也是过了一段十分受宠的日子,朝中大事小事经常参与不说,甚至惠及自家殿下,兄弟二人有段时间成了国主身边的红人,以至于威胁到了二皇子的地位,可这种情况,也只持续了有段时间而已。
失势的原因,全在平靖王抗旨!
清绝只知道五哥抗旨,具体因何抗旨她不清楚,被芙凌这样一说,满脸惊讶道,“为何因为五嫂呢?”
文臣之首国相斐不趋养有一女,名唤斐鸢,是斐相的心尖肉掌上珠,虽有哥哥斐济未成家在前,本不应该先操心斐鸢婚事,可斐相爱女心切,一门心思想为爱女找一个如意郎君,眼馋神侯将军将女儿嫁给了七王爷,便向国主请旨,想请国主将女儿许配给平靖王,国主也乐得此婚事,没有和司昭商量,就在朝堂上宣了旨。
司昭哪里有准备,一听此整个人都懵了,也不顾时机是否合适,前一刻刚宣完旨,后一刻便以‘已有妻室不能再另娶’为由公然拒接,大庭广众之下,驳了斐相的面子,气的斐相整整卧床半月。
国主因此大怒,本要下旨重新把司昭逐出花都,幸得朝中有分量的大臣求情,才免了重新流放的命运,只是也因此失势,被国主边缘化,叫他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来。
可司昭在这件事上脾气拧,竟不曾服软,一方面一封接一封的书信传去相国府向斐相说明情况,另一方面也不向国主求情,反倒优哉游哉的建起学堂来。
可怜碧玉年华的斐鸢,人在家中坐,却得了一个无人敢娶的头衔。
芙凌将前因后果向清绝说完,又自责说道,“若不是因为顾虑我,昭郎怎么会公然抗旨呢?我虽然算昭郎的第一任夫人,可毕竟不是国主认定的,我只是氐国小小的圣女,身份低下,哪里配的上炎国的王爷,国主觉得有辱国面也正常。”
清绝看她越说越低落,赶忙宽慰她,“五嫂该高兴才是,五哥对五嫂如此好,不让五嫂受一点委屈,为了五嫂不惜抗旨,这样的气概不是人人都有的,就连我家殿下也不见得能有这样的魄力,当初国主下令给他赐婚,他连人都没见过就答应了,逆来顺受的,远没有五哥这么有气概。”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踩一捧一,木清绝为了让芙凌情绪好点,竟然把自家王爷拉出来说了一通。
芙凌愣了一下,低沉的脸上有了笑容,由衷赞叹了一句,“妹妹和七王爷关系真好。”
“所以呀,五嫂何必自责呢?这种事情,是五哥心甘情愿,怎么能怪到五嫂头上呢?”
芙凌苦笑道,“若是道理这样简单就好了,我不希望他这样,我曾劝过昭郎,斐相的女儿天姿国色,又出身显赫,做平靖王妃再适合不过,我只是喜欢他这个人,又不是看上了王妃身份,就算他娶两个三个,我也不会受什么委屈,我只是更心疼昭郎,我知道他的才华,我不想看到他在朝堂上不得志,因为我一腔热血无处可施。可他,”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可是五嫂,化身花魁责任重大,有丁点闪失都是掉脑袋的事,花朝节夜宴不足五日,这么冒险的事情,五嫂当真要揽下来?”
芙凌坚定的点了点头,“此次花朝节不同往日,岐国王储都亲自作为使者前来了,定彩那日昭郎就是因为这事被召回朝堂,这说明国主极其重视,绝不能出半点岔子,我以前是圣女,歌舞之类不在话下,我想让国主对我改观,进而帮到昭郎,只要能帮到昭郎,做什么我都愿意,更何况小小的冒险。”
清绝有一丝犹豫,这事关系重大,若是做不当后果严重,但她不知道该如何劝说,“花魁都是备过册的,画像都已经入了库,凤楼里见过她的人也不少,相貌不同,五嫂要是假扮,那岂不是公然犯欺君之罪吗?”
芙凌胸有成竹,将这相貌不同的困扰毫不放在心上,“这倒无妨,到时候换张皮相即可。”
“换张皮相?”
“妹妹不知,我幼时曾有幸学了酉国画皮之法,虽不至于精通,但也懂得一二,只要有画像作参考就能制出个八九分像的皮囊来,这倒不是什么难事。”
她见芙凌心意已决,便也不再强劝,只是问道,“五嫂有需要我相助的地方吗?我必定全力而为!”
“芙凌还真有一事相求,”她的手握住清绝,“假的皮囊有时效,得一个时辰就要喝一次修复药水,可花魁入宫不能带身外之物,我想替花魁一事不打算告诉昭郎,只跟妹妹说过,花朝节夜宴外客,除了王爷大臣之外,也只有家眷能入宫,这药水,还劳烦妹妹带进宫中。”
“好啊,”她觉得不是难事,她一口答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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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水河中泄露的虫卵未全部处理完是司昭近来的心病,他已连续几日扑在弑卵一事上未曾歇,跟着的虫师也疲乏至极,可即便这样没日没夜,那些顽强的虫卵分裂起来速度惊人,稍不留神又卷土重来,几番扑杀见效甚微,又赶上节日近在眼前,催的司昭头疼不已。
这次的花朝节麻烦不断,偏不巧赶上岐国王储亲自访炎,意义非同小可,大臣们商议去掉放水灯的环节,将弱水河层层围住,派重兵把守,以待节后处置。
可司昭拒了这提议,并亲自接了这烫手山芋,为的就是尽快解决泄露一事,一方面防民之口平定民心,另一方面也断了别有用心的人的险意。
他心中堤防的人,正是这次来的诡异的岐国太子,萧央。
十三国混战时期,岐国军队所向披靡,借着战火中自保的理由,暗地里进行着扩张吞并的计划,消亡中的六个国,有四个纳入它囊中,第一大国的名分更是得来不虚,国力雄厚军事强硬,日益膨胀使得它目中无人,不把他国放在眼里。
可就是这样只手遮天的岐国,也惧怕一样东西,那就是炎国弱水河里的虫毒制出的毒囊。
弱水千虫,虫虫致命,河中每到雨季自动生出虫卵,炎国为了保障子民不受虫卵侵害,费尽全力建了虫池,又投入母体,吸引虫卵相聚,长年累月聚少成多,为了处理掉虫卵,投了大量人力物力,阴差阳错下造出毒囊,毒囊是炎国的大杀器,用以对付外来侵犯,威力之大并毫无破解办法,只粘一点即可使人挫骨扬灰,任何军队都无力抵挡,声名远播各国畏惧,也因此弱水河引来各路虎视眈眈的目光。
现存的七大国,除了炎国之外,其他国无一例外的王室少子,为了保证唯一王室血脉的安全,各国的礼尚往来都是臣使出访,可岐国这次另辟蹊径,竟然让太子亲自出使,还是在各国使臣都齐聚的花朝节,这其中缘由,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不管他意欲何为,但肯定来者不善,加上虫卵泄露,司昭更是难以安心,所以拒了大臣暂缓的提议,将责任全揽到自己肩上,想法设法整治虫卵,可现状远比他想象的艰难。
连日无休让他不堪重负,坐在角楼里闭眼揉着眉心骨,脑中想着还有何办法能救急时,却被一声‘五哥’打断。
司默自从五哥接了这任务之后,也寸步不离陪着五哥治理虫卵,但他有疾在身不能靠近虫池,所以也只是着急居多,并没有带来实际作用,眼看着夜宴临近,五哥愁眉不展,司默心里也十分着急,正巧太医例行给他检查,这个治了他十几年虫毒的太医一句话,却让他灵光一现。
太医用银针扎出他拇指的血,一边跟他说道:“前几日殿下体内的虫卵有复活之兆,并且来势汹汹,梅雨季还未到就复发令微臣十分在意,所以医了殿下之后微臣曾前往虫池看过,不小心将小刀掉进了弱水河浅洼里,还未来得及打捞,竟吸引来了漏出的虫卵,微臣甚是疑惑,后才又进行试验,微臣发觉,小刀医过殿下,沾了殿下的血才引得虫卵聚集,所以微臣猜想,可能是殿下体内的血引起了虫池内虫卵反应,这反应又影响到殿下体内的虫毒,才使虫卵休眠期提前结束了....”
太医絮絮叨叨的一大段话,他就只记住了他体内的血能吸引来虫卵!
若是这样,那以他作诱饵,弱水河里剩下的虫卵会不会全聚在一起?然后再由虫师处理,是不是就能一网打尽?
他不放过一丁点线索,所以赶来和五哥商议,可等他把来意说明后,却遭到了司昭的拒绝。
司昭再怎么想治虫,也不会用他七弟的性命做赌,这太冒险了,他七弟本就已受了十几年虫毒侵蚀,近日更是有加重的迹象受着非人的痛苦,他还怎么忍心再让他以身犯险?所以还不待司默说完,他就言辞激动拒绝,“不行,治虫本就是以救人为目的,怎么还能用伤害你的方法来当诱饵,虫毒有多危险你又不是不知道,怎敢再让你冒险?”
“那虫卵分裂速度很快,若是再不处理,又会滋生出一大片,泄露的消息恐怕已经传了出去,加之大节将至,若是引起恐慌,让心怀不轨的人得了机会,那就更加得不偿失了。”
司默清楚五哥的担忧,不仅只是虫卵的事,还有背后岐国访炎的深意,所以他不遗余力的劝说,才让司昭松口同意。
他手拿匕首站在弱水河边,看着虫师准备就绪,又望了一眼等在一旁的太医,定了定神,随即伸出胳膊,快速划伤手腕,将身上的血,滴进了下方的水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