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看不甚懂的推拉过后,赞月轩又只剩了两人,清绝还在司狄和斐鸢给的震惊里没回过神,就看到绍星透过那些燃香缥缈的白烟望着她,神采奕奕,语气里带着愉悦,“王嫂,昨夜送去的点心,吃起来怎么样?”
清绝知道,她要开始把话题往许攸身上带了,“人间极品,多谢公主惦记。”
绍星听此笑了笑,“王嫂怎么这么容易满足呢,小小的点心,每次能得到人间极品的赞誉,这话要是许副尉听到,可能就不会拒绝我给的点心了,我让他尝一尝,他一口都不吃呢。”
果然开始切入正题,“昨夜糕点由我侍女转交,到今日出发前我都未曾见过许副尉的面,所以一直有个疑惑未解,许副尉按理不曾入宫的,怎么昨日还拿了公主的糕点呢?这样看下来,我总觉得许副尉和公主关系好了,莫不是这过节期间,还曾发生了我不知道的事?”
绍星听罢抿了抿嘴,忍住了就要爬上来的笑意,神情笑容与她的哥哥分毫不差,她既害羞又有点得意,顺着清绝的话轻轻开口,“这都得多谢王嫂。”
能让许攸顺着她的意召之即来,说起来,都得感谢王嫂。
花朝节夜宴将至,王宫四处戒严,除了有事不得不入宫之外,连王妃家眷的请安都能免则免,故而整日整日游走在宫里的,十个里面有九个半都是那些千篇一律的宫女奴才,这让绍星很无趣。
她在这里生活了十六年,宫中四处哪个台阶多少片瓦她都摸得清楚,生活本就单调,戒严更让她沉闷。
她的王嫂进不来,她也就看不到她想见的人。
在这之前,三日一见的王嫂会如约前来,来时必会带上许攸,还会明里暗里的制造让他们相处的机会,如今戒严已有十来天,她出不去王嫂又进不来,这十来天让她度日如年。
她想见许攸!
尤其是看着乐清娘娘为了给她解闷赐给她的布袋戏时,她心里,疯狂的想见许攸!
不论那戏演的故事里是英勇的上战杀敌,还是缠绵催泪的夫妻分别,亦或是分外惊险的仇人相见,每一个故事开头都吸引了她,却无一例外的结束时,将她推向思念的深渊。
她想见许攸,想和他一起看,就像那时她在市井初次听《故人离》的布袋戏时,他陪在身边一样。
思念让她在周身的热闹里突然烦躁起来,遣退了聚在一起的宫女,赶走了唱戏班子,甚至大发雷霆不让人跟,独自晃荡在寂静的月色里,漫无目的,越走越远。
她太想许攸了,想到忘了时间,甚至出现了幻觉,让她在人迹罕至的地方,绝对不会出现许攸的地方,看到了许攸的身影!
或许是思念让她冲昏了头,在看到那个不知是真是假安全与否的身影时,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害怕和怀疑,而是拔腿跟了上去。
兜兜转转,原来王宫也有她未曾踏足的地方,原来王宫也有漆黑无灯火的地方,原来王宫也有她害怕并吓得她失声叫出的地方。
突然而来的手从她身后伸来堵上她的嘴,让她恍惚记起十二岁时和许攸的初相遇,就在她一愣的瞬间,那个抓住她的人移到她面前,惊讶之情比她更甚,他说公主,你怎么在这里?
手上的温度在向她传递,她面前的,不是幻觉,是真真实实的,她日思夜想的许攸。
“许副尉怎么进宫了?”她抓住这得之不易的机会,想和他久违的说说话。
“属下奉命前来拿东西,却在这里遇到了公主,公主的随从呢?怎么一人走在在这昏暗的地方?”
“拿什么东西?这地方都没人,也没有什么职所,许副尉怎么在这里?”
凤楼的花魁失踪,这事被上头压了下来,许攸领命来取入库的画册,但人多眼杂,为防耳目,接应官让他在废弃关闭的喜乐宫内等,他还没到地方,就察觉有人跟踪,故意绕路打回马枪之时,才发现跟踪他的人是公主绍星。
他不能把花魁失踪的消息传出去,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道:“公主,这儿离寝宫太远,公主的随从在哪?我送公主过去。”
绍星磨磨蹭蹭支支吾吾,她不想就这么快分开,只好耍赖,“许副尉还没告诉我来这里做什么呢,夜里这么晚了,又独自一人来废弃之地,难道在计划什么阴谋?七王兄派你来的?”
她刚一说完,就被许攸一把拉了过去,毫无防备的撞进了他的怀里,与此同时,一只发着绿光的野猫从树上跳下扑了过来,被许攸执剑打出老远。
喜乐宫因缺少人烟的缘故,时间一长住了野猫,无人管理胆子极大,不怕人声还喜欢袭击,绍星因为背对着树,没有看到暗中伺机而动要偷袭的猫,幸好被许攸挡住。
她钻在许攸的怀里,将许攸提醒的‘现在安全了’的话忽略,也不离身,依旧保持着抱住他的姿势,对他说,“我不问许副尉要干什么了,许副尉要干什么都随意,我也不会添麻烦,就让我跟着吧,不要再叫我走了。等你办好事出宫的时候,我自然就回去了。”
她不用想都知道许攸肯定会拒绝,所以也没期待,只是下意识箍紧了他的腰,将他抱得更紧,“我方才看了布袋戏,我问那些唱戏人会不会唱《故人离》,他们竟然连听都没听过,又说这戏已失传,他们都不知道的话,那就没有人记得了,可明明那个故事那么好看,曲子也好听,怎么能没人记得呢?”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絮叨初次看的布袋戏,只知道头顶飘来的‘我记得’让她又开心又心安。
别的人记不记得又有什么关系呢,他记得就足以。
她主动离开了他的怀抱,在暗夜里抬头注视,“那你要小心,”
她妥协离开的话还没讲完,就被许攸打断,“那公主好好跟着我,这里杂草存生又无灯火,一不留心就摔了。”
这话让绍星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耳朵,但看到他转身却再无催促她离开的意思,才知道她没听错,突增的喜悦让她得寸进尺,想也没想牵住了他的手。
她看到他一停顿,随后转头盯着握在一起的手,她便如蝇语般小声辩解,“有猫。”
他没有多问,反倒被动转换为主动,主动牵着她的手,拉着她向更深的暗色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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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绝听到这里忍不住叫了出来,“什么?!许副尉那个木头,竟然主动了?”
随即看到绍星愣住的神色,才觉得自己叫人家木头有点突兀,又赶紧补了句:“对不起。”
绍星‘咯咯’笑了起来,“王嫂说的是实话,用不着对不起。”
“照公主刚才所言,确实关系更近了一步,可是为何要谢我呢?”她觉得自己最近太浪,只顾着自己的事,一点都没有上心当红娘的觉悟,就连他两的牵手,都是绍星自行促成的结果,她实在没做什么有利于他们的事,对绍星的感谢更是受之有愧。
“因为王嫂说过,你最想要我的礼物。”
清绝听的一头懵,还好绍星开始解释。
自牵手那夜过后,绍星每天都注意着许攸的行踪,时刻准备着在他进宫时与他相见,后来果真又让她得了机会,她拿着提前准备好的给清绝的礼物匆匆忙忙去找了许攸,借着让他顺路带回去的理由,心安理得的跟着他与他相处,却因花朝节事情繁杂,许攸常时在外无机会回府,又往来于宫内外,忙到一来二去,竟弄丢了礼物。
当许攸来找绍星请罪时,绍星正拿着召国送来的玉海肖查看。
玉海肖总是成对出现,鱼头萤尾,可分两半,最大的作用是寻人传递信息,鱼眼通过加热,可以引萤尾发光,是短途短时间内寻人的最佳利器。
绍星当时正把玉海肖分成两半和青儿把玩,正巧许攸前来,她听了缘由,便以出力在宫中找寻失物为由,把萤尾给了许攸,三番两次以鱼眼亮尾召许攸前来,名义上是分享失物的找寻进度,实则是满足自己想见他的私心。
后来看到许攸任务繁重片刻不歇,还被她任性之举催的宫里宫外两头跑,突然生出心疼悔不该当时起来,便向许攸明说,还向他保证再也不用玉海肖找他,寻物一事教他不用操心,自己派人找寻。
没想到许攸婉拒,还表达了公主随时都可用玉海肖召他,他必召之即来的意思,绍星又高兴又想知道原因,他说,“我把丢物一事告诉王妃时,王妃说她最喜欢公主的礼物,要我协助公主找回,丢物是因我而起,该是我出力。”
清绝根本不知道还有丢礼物的事,一听绍星这样说更是茫然,“我怎么不..”
等等,她说道一半闭了嘴,忽然反应过来这可能是许攸的主动。最喜欢公主的礼物这话她确实说过,只不过是和王爷在一起时随口一言,绍星所言的事她根本不知情,许攸私自这样说,只能证明一点,那个木头桩子,开始对绍星单方面的示好有回应了。
清绝看到了滴水穿石的希望,为绍星发自内心的高兴,恭喜了她一番后,又问她,“那公主今日召我,意图为何?”
“我今日见王嫂,一是给王嫂花朝节的礼物,二来,我决定趁热打铁,谋划在半月后的狩猎赛上下手一番,还求王嫂帮助!”
她说的直截了当。
这个主动出击的势头,竟让她个现代人都自叹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