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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遥见故人来

两人到了南国王宫外面,朱色宫门庄严肃穆,侍卫手执兵器守在门边,福盈紧张不安,“公子,直接进宫打探消息,此举也太冒险了吧?”

其楠嘴角上扬,“难道你还有更好的办法?”

福盈语噎,“我……没有。可是公子难道忘记了?黑泽王不久前还在追捕哥哥姐姐呢,我虽然与他们毫无血缘关系,但毕竟一直跟着他们生活,也不知道黑泽王这边四处张贴的画像里面,有没有我的?”

“你与他们毫无血缘关系,这不就得了。”

福盈正准备再说什么,守门的侍卫开口了,“前面喧哗者何人?”

其楠解下腰间玉牌,把上面的金字对准了那侍卫的脸,“我是北国皇子其楠,今天来拜访黑泽叔。”那侍卫瞧了片刻,赶紧深深鞠躬,“公子请进。”

一个宫奴赶紧小跑着进去通报,不一会儿出来说道:“公子今天来得正是时候,这些天来,我们南王经常有事出宫,今天倒是刚好在家,你们跟我来。”在正殿两道游廊之外的一处小厅前,那个奴仆停下脚步,以一种训练有素的清悦嗓音说:“公子,到了。”

那是福盈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面对黑泽王。

他坐在小厅里的一张枣色木椅里,正淡淡地看一本书,四十多岁的年纪,脸上有微微的沧桑,黑灰色的头发梳得极整齐,用一根白玉簪子绾起,最显眼的是那一袭宽大浓黑的王袍,颜色黑得深沉浓烈,衣领和袖口有许多条细小的金色蛟龙刺绣,它们形象逼真,即使他一动不动的时候,那一群小龙仿佛将要腾飞而起。只是这么瞧上片刻,他的气场就给福盈一种压抑感。宫人的声音使得黑泽王抬起头来,一双深邃的眼睛看向外面,只是那么轻轻的一瞬,福盈就感觉到那目光如刀似剑,极具穿透力,他忐忑不安,很担心接下来会出什么纰漏。

“其楠来了?快来坐。”

他的面上浮着一层笑,不过语气里根本不带笑意,好在这时候其楠大大方方地走进去,从容寒暄着,“黑泽叔近来可好?好久未曾拜访,我与父亲皆很是想念您呢。”一句问话使得黑泽王的注意力都落在他身上,福盈没有跟进去,只在外面等候着。

黑泽王直接不回答其楠的问题,反问道:“白陆兄并没有书信过来告知我公子会来,所以公子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其楠和福盈心里皆是一惊,其楠赶紧微笑,“给黑泽叔送礼算不算今天的重要事情?黑泽叔别看我两手空空,我今天可是带了一份厚礼的。”

“哦?这个我倒是挺感兴趣。”

其楠缓缓说道:“前不久黑泽叔让抓捕的前朝余孽,皆已在我北国落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份厚礼呢?”

黑泽王眯起眼睛,“这算是一个好消息。不过,如果有他们的项上人头送过来,自然就是一份厚礼,否则嘛,就不是了。”

“抓到了他们,雍华王朝最后的希望就覆灭了,以后连一颗火种都不会有。我以为黑泽叔听到这个应该会高兴的。”

黑泽王直截了当地问:“什么时候处决犯人?”

门外的福盈听到这里,吓了一跳。这时候黑泽王突然看了他一眼,转脸问其楠,“公子,门外那个小奴,看着好眼熟啊。”

福盈大惊起来,看样子黑泽王这是认出了自己啊,而且方才他一直追问着哥哥姐姐的死期,今天自己送上门来,十有八九要横着出去了,正满心惊恐之际,其楠微笑起来,“是呢,很多人都说他长得有点像那两个前朝余孽的同伙,这小奴跟了我三四年了,生性活泼,我比较喜欢。”

黑泽王收回目光,又问道:“难不成,你父亲并不打算杀那两个犯人?”

“黑泽叔何必如此心急呀,已经抓到了,还怕他们跑了不成?哦对了,我今天来,还有另外一桩要紧事,此前南北两国不是一直寻找传说中的机关百鸟么?”

说到这里,其楠故意看了一眼黑泽的表情,但他毫无表情,眼眸深沉如渊,如同所有极具智慧的人一样,从他的表情眼神里看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来,于是其楠接着说:“这些年来,我们寻找机关百鸟一直无果,本以为那只是个传说,但前不久,我得了一件东西,是一只黑色机关乌鸦,我觉得这是一个有用的线索,所以赶紧渡河过来想给黑泽叔瞧瞧,真不巧啊,那件东西竟然在半路上让人给偷了。”

“有这么巧的事?”黑泽王的眼睛盯着其楠好一会儿,突然间眼神闪动了一下,接着问道:“公子是从何处得来的那件机关乌鸦?”

其楠摇头,“不知。是一个采樵人送进宫里来的,他只说是从一处大深山的石洞里发现的,我也没有多问,大概我们一直寻找机关百鸟这事,天下皆知了,百姓们发现什么线索,都会来告知一下。”

“公子可否详细描述一下那只机关乌鸦的模样?”

这时候的福盈已往旁边的游廊走去,即使这儿没有人认出自己,他感觉距离黑泽王太近会感觉到紧张和压抑,不如四面瞧瞧。旁边有一些韶龄宫女垂首匆匆走过,她们穿着素雅,妆容干净,全都训练有素,眼睛不会四处乱看,如一团团柔软的云朵从福盈旁边飘过。福盈心情顿时好了一些,正傻乐着四顾时,一股山茶花香飘过来,越来越浓,接着就听到了一个声音,“绿丝,你快点儿,这山茶名贵着呢,从一百多里外运过来的,离土几天了,得赶紧去栽,不然枯死了你担当得起吗?”

绿丝。

福盈心里乍起千层涟漪,循声望去,只见几个男女花匠在不远处经过,往着花园的方向,每个人手里皆抱着一株半人高的山茶,有洁白如玉的小花盏轻轻颤动着,福盈激动万分,正准备张口喊,忽然起到这里是南国王宫,稍不注意,有可能露出破绽,到时候倒霉的就不只是自己一人了。

想了想,抬脚迅速跟过去。

他有很多的问题要问,比如寒爷爷现在人在哪里?绿丝姑娘是不是准备刺杀黑泽王?还有就是……想到这里,他突然脸上一阵泛红,嘴里喃喃道:“这个问题怎么可以问出来呢?她当然还记得我呀,那样危险的生死时刻相识的,不可能才过一个月就忘记吧?”在花园中的一小片空地上,一众花匠们放下手里的花苗,然后开始松土以及栽种,福盈跑过去,“哥哥姐姐们,忙着呢?”

众男女花匠抬头瞥了他一眼,大部分人不说话,有两的年长的呵斥道:“哪里来的小奴,面生得很!走开走开,不要妨碍我们做事!”

福盈嬉皮笑脸地说:“我只是觉得这山茶花甚美,所以过来瞧瞧,各位哥哥姐姐你们自忙你们的,不用理会我。”他一面说着,却偷偷拿目光看着绿丝,她穿一件灰色的粗麻长裙,衣袖和双手沾了许多泥土,头发亦有点凌乱,脸上有几处灰点子,他心里很是刺疼,原来混到黑泽王身边的绿丝是这般辛苦。

大概绿丝也发现了他的到来,她一面拿起自己方才抱来的那株名贵山茶花苗,顺势对着福盈摇摇头。

福盈会意,绿丝姑娘这是让他不要站在这里惹人注意,赶紧离开,但他好不容易再碰见她,并不想马上就走,他没话找话,高着嗓音道:“这山茶花是极难伺候的,又得土质松软,又不能缺水分,阳光还要不烈不弱……”

那个年长的花匠怒目而视,“你是哪里来的小奴,不说清楚的话,我要把你交给侍卫了,到时候有你好果子吃!”

“别别,这位大哥息怒啊。”福盈作出求饶状,然后指了指黑泽王所在小厅的位置,“我是北国皇子其楠的小奴,今天我们公子来拜访你们南王,此时他们正谈事情,我闲着无聊,就四处走走了。”

众花匠一听,就都不作声了,这毕竟是王宫,料想一般人是无法进来的,既然又是随北国皇子而来的,更不能得罪,况且他站在这儿虽然很杵眼,但距离十步之远,确实也没妨碍他们干活。只是他们也都不再搭理他,任由他一个人在那儿麻雀一般聒噪着。

此时偏厅里的其楠,已详细描述完了那机关乌鸦的模样,黑泽王仍然面无表情,他说道:“公子今天带来两个天大的好消息,我要如何酬谢公子呢?”

其楠当时还真以为黑泽王这是客气呢,正准备说“不用不用,两家世代兄弟之情,两岸永结和睦之谊”之类的话,却听到黑泽王又说:“不如在我这儿多住些日子吧,宫里新来的厨子手艺不错,还有花园里新种了不少的花,也颇有看头。好了,公子不必推辞,我一会儿就让人写信给白陆兄,告知一声。”

黑泽王接着起身离去,丝毫不给其楠再说话的机会,他长长衣角传来一阵凉风,其楠望着消失在门外的一袭浓黑王袍,心里感觉特别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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