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一半
很多时候,我一觉醒来,会莫名的觉得很安详,这种与生俱来的亲密感,好似清晨的第一束阳光,在眸子里,投下一个温暖的影子。时常在头晕目炫之际,也会坦然给自己一份兴致去享受生命。
我不是一个特别挑剔的人,尽管我有的时候对外人的要求近乎苛刻。而我实在是很在乎人性的,我愿意从这个暖色调的角度出发去考虑问题。所以,更多的时候,和我在一起,所有的人都会轻松。可是,不知道这方面我是否有点女人的心态,就是与情人在一起的时候,我会追求一切都很完美。要么,没有,要么,我就要全部。我很清楚,这种高品质的占有欲时常会是感情的致命伤。而我根本无法控制自己,也根本没考虑过要去控制。
然后,我的情人会给我一个绝望的眼神,然后走开。
连续两天,我的两个情人都是这么拂袖而去。余下我一个人在乍暖还寒的空气里冷却。
这时候的上海,是最阴寒的。当我们彼此渴望沟通而最后却互相伤害时,尤其如此。那阴寒,上海话里称之为:阴丝冷。是的,很贴切,阴寒入体,丝丝入骨。特别是没有阳光,没有爱意的时候。
听说,他又消失了。当然,我也亲眼目睹了他的离去。只是没有去预料,那又一次的彻底。
那天,我们在一起听MOZART.躺在床上,慵懒的。EINSTEIN说,死亡对他而言就是意味着不能在听MOZART了。其实何止是MOZART,死亡对我们而言就是失去一切感知,思考的能力,把自己沉降到万劫不复的叹息湖底,在无尽的叹息声中,永远幽寂下去。而我们要听的,又何止是MOZART呢?即使是再琐碎的声音,在万籁俱寂的黑暗中,也是一种温暖,一种生命的气息,弥足珍贵的。
还有流浪,一颗心终无处安放。很多人愿意把自己的生命归于如此一种状态里。那是生命的终极状态,生命,只为生命本身而存在。我们所有人都想把自己的生命色彩投射到那里,所以,即使再没有共同语言,我们也在用一种人本能的感知力进行着交流。尤其是在流浪途中,再敢于挥霍的人也会珍惜一个旅伴。
我把我所有的情人都看作是黑暗里我生命的气息,我流浪途中的旅伴。
可是我依然伤到了他们。自觉的,和不自觉的。就好像我打字的时候,时常不小心的把“上海”打成“伤害”。
而我是愿意用我生命中所有的热量去爱他们的。虽然事实上,我们时常一起在寒风里瑟索。
一个季节终于又要过去了。我想梧桐的落叶并不是属于现在的,可我还是找到很多。所以我想到了我以前写下的一个句子:其实生活本来就很荒谬,又何苦挣扎不休?就如石头一般不求庇佑,同样可以不朽。
我看着落叶们摆出一个个驾驭着忧伤的姿势。
我们可以说不要忧伤、世俗,而我们,却终究摆脱不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有点习惯将自己的灵魂交托给雷子收容,自己却又开始流浪无迹。疲惫的时候就回来,和他一起构架我们的“文化”?。
雷子总说他是两年前认识我的,这我不同意,可能这是个荒谬的说法,不过我确定,那是我认识他,他还没能认识我。
上海的气候着实是有点怪的,就好像我在阳春三月的某一天走进那幢小红楼,却还是感觉被寒冷刺伤了肺,而走出来时,却又是汗水淋漓了。命运捉弄起人来,好像打击面有些太广了,从身到心,无一遗漏。
梦想,太多的时候只是点缀而已,那是宿命,谁也否定不了的。我们在生活的洪流里不甘自己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时,自然会期待这自己生命的主流会是梦想,然而,世间几人当真得以超脱出樊笼呢?更何况我们的祖先还谆谆告诫我们要恪守中正之道了。
所以我预备两袖清风,一尘不染,一身轻松的离开那里的。
不过我看见了他。
我时常说,如果一个人能把我透视得就好像我的白细胞都时时刻刻受到他的刺激而在激情澎湃,那无疑是让我惊悚的。非旦如此,他居然还能躲在我的灵魂里,时不时的跳出来考验一下我的神经,这就要由惊悚上升为恐怖了。还不止于此,如果他还拥有一张天使的脸孔,那就真要变成我命中的魔星了。
我当然不是在说雷子。那三样,他都差了一点点。所以,他是我命中的次魔星,或者说,准魔星。
然后我就想着他。虽然最初的印象仅仅是局限于容貌和气质。但我这样就把青春浪费在对的他羁绊与想念里了。
那天以后的半年,我把他作为我路边的偶得而在记忆里束之高阁。直到我和他重逢。那半年时间也许勉强也能算作是已“相识”了吧,我却忙于在痛苦中挣扎,沉沦,完全失去了回味他的闲情。
上海有的时候真的是缺乏一点浪漫气息,当他的现实感超越了所有的思想意识而直达感观,就把人逼上绝路。所以有时侯我会提醒一些对上海充满幻想的朋友,想来上海浪漫一下么?很好,准备好荷包,而且,必须是厚实的。上海本身的文化内涵是历史造就的,而我们这些灵魂的载体如果要企图将它们鲸吞入腹,那么,你至少也要用金钱把自己堆得高一些。这是起码的。当然,最好还要浸淫历史,哲学,社会学,精神分析学,美学,音乐多年的。而这些要比钱难凑多了,就暂且不提了。
雷子当然希望一切都是完美无缺的,尤其是我和他相识到现在的全部过程,而我有时候会无情的揭露出一些其中的不浪漫因素,只因为,我觉得生活毕竟还只是生活。该要上升为庄周式寓言的,应该仅仅是爱情。而爱情依托着的一切附庸都应当在这个过程里被摒弃。
忽然想起一句歌词:背影是真的,人是假的,没什么执着;悲哀是真的,泪是假的,本来没因果。
本来,就该是这样的。悲哀的永远是心,而不是泪。
心于是就开始悲哀了。直到我半被迫半主动的离开。也许说成是完全被迫的离开悲剧气氛会更真实一些,也更有感染力一些,只不过,现在不是运用什么写作手法的时候。我只想实话实话说:我的离开,雷子只有一半的责任。后来在网上,他的母亲问我,我的绝望究竟是不是雷子给的。我没有回答。心里却说:。一半、一半、就一半、只有一半。......
一切的后果,自己永远都要有勇气去承担一半的责任。我很清楚,我的另一半绝望,完全是我咎由自取。所以我没有理由恨一个完整的他。我恨的,是一个局部的他和一个局部的我自己。
而今,烟花消散早成,云烟过眼。什么,都不复当年的样子了。常人说物是人非,但这种说法在上海并不成立,人非,物也非了呵。都市的脚步匆匆,恍惚之间,人已迷了路?,魔都不等人,她已经走远。
我却突然清醒,我知道我自己是摆脱不开这个城市的,即使是走得再远。这里的人、物,无论变成什么样子,在我的意识中,永远是一样的和温柔的表情,永远给我最温暖的温度。
他走了。下次再见他,要飞越太平洋了。?不是他,就是我。一半、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