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九章:怀念。
昨晚偶遇了一个商学院的校友,台湾人。三年多前,从中欧毕业后,她没有回台湾工作,在苏州一家金融公司当风控总监。正值休年假,她便来上海度假。有个很帅气的男朋友殷勤的相伴在身边。她的上海假期本来应该是很不错的。可她似乎难以掩饰她的失落。或许她更应该去台湾度过这个不长的假期的。毕竟,她的故乡,她的亲人朋友,她的精神世界里绝大多数可以给她温暖的主题,都在海峡的另一头。我暗自想着。
他们已经来了两天。
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中,问她对现在上海的印象,她答的很简单。寂寞。我很奇怪,形容一个城市怎么可以用一个如此感观化的词语,更何况,即便不去追究用词对象的模糊,上海,闻名于世的不夜城,又怎么会是寂寞的?
细细想来,其实也很好理解。一般而言,人的精神资源的分布是极其细微甚至是玄妙的,对于城市的体味是很感性的。没有了足够精神因素的充实与提升,再完美的物质条件也只能是摆设。我想,甚至于,有可能她看见了上海的霓虹反而会愈发的寂寞了。
忽然想到一个电视广告,一个台湾的女孩,一直不吃东西,只是需要一种“熟悉的味道......”那广告词便瞬间将这种食物,就忽然上升了等级,成为人性的滋润了。表面上是食物滋润了人性,其实是人性把食物的等级提升了。
任何事物,只要被人性的阳面提升过,就会忽的显得温暖起来了。
随即释然。只是希望她一切都好。希望一切在上海的寂寞人,都好。
自己又何尝不是上海的一个寂寞人?我猛然问了她一个我很久以前就想问她的问题。——这些年,你为什么不回家?她楞了数秒,眼神明显闪烁着泪光。她的男友紧张的轻声对她说着什么,然后揽着她的胳膊转身就走。我立刻知道我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他们走得并不快,我朝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声“不好意思啊”。我的同学没有回头,她的帅男朋友却突然回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知道我一定做错了什么,甚至是伤害了她。但我又似乎什么都不知道。我茫然的看着对面的外滩,有些尴尬莫名。
我发觉有些主流的音乐和文字或者戏剧有些时候是可以特别尖锐的。原本圆润而不具备杀伤力的风格在特定的时候会成为锥子,毫无征兆的,在我的神经中枢里雕啄一种莫名的烦躁。烦躁多了,就上升为狂乱,上升为憎恨。
虽然,我轻易是不会恨的。更何况是没有来由,没有对象的恨了。
一个会恨的人,通常是寂寞的。就像唐吉柯迪眼前所愤恨的,不是巨人,更不是风车,而是命运!
有些人类共通的语言会在瞬间完全从原有的体系中剥离,而转换为完全陌生的面孔在我们的视线中游移。让我们手足无措,却又无法躲避。而直面的结果往往是自己一败涂地。
上海有他自己的语言,有属于他自己的规范系统。不过城市上方的空气往往太压抑,让原本在这规范系统下秩序井然的人们时常出现精神的局部扭曲。精神的局部扭曲导致的常常是失语。而没有了交流的正常空间,这个系统便一下子不那么适宜了。甚至于,成为我们魂魄的羁绊和樊篱。
所以很多人开始烦躁,开始焦虑,开始憎恨,开始寂寞……
在陌陌网络的一角挂了个名,40分钟下来居然有8个人问我有没有地方。我没有回答。也不需要回答。我觉得这两天自己伤得太深,需要时间去休整。而且,我怎么会让不相识的人上我的床?
昨晚雷子问我,有那么多情人是什么感觉。我还是没回答。这次是没能力回答。
如果要敷衍,我会很直白的。
那是常人很难理解的。
我不自觉。
那时候,我发现自己出奇的像人。所以,我需要,需要这种撕心裂肺。以让我确信我还活着。
早晨醒来的时候,窗外又开始迷朦。
我素来是的,尤其是那些。
上海,原本就是寂寞而疼痛的,原本就是习惯在边缘被拥抱的。
虽然那时候。
依然如此。
然后我开始怀念。
我突然脑子现出那个台湾女生含泪的双眸,我似乎一下子明白了,我闭上眼睛,眼前却赫然浮现着一行血色的数字——1999.9.21!
她的家好像正是“南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