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记得有关于他
莫芊叫我：“尘一，顾尘一？”
“尘一，你别哭啊！”莫芊慌乱地用手帮我抹泪水，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我抬起手拨开莫芊的手，狠狠地甩开，“拿开你的手！”“别管我！”对她，我用了这样冷的词句，可我控制不住，“可是你”
“没有人会想要真的关心我，而我——也不打算要关心任何人！”我冷冷的声音落入莫芊的耳里，莫芊呆呆地看我，我却像只疯狗似的乱叫乱喊起来，，“难道不是因为——觉得我弹吉他弹得不错，觉得有前途，就想靠近我？”连眼都没看向她一下，我故意冷冷地说出这些伤人的话，“我，我没有啊！你怎么能这样想呢？怎么会这样想呢？”莫芊觉得受了莫大的委屈，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见她急得要掉眼泪的样子，我感觉自己说的话太重了，但不愿意被人这样接近，宁愿走得远远的，宁愿提前给自己套上厚厚的套子，让自己穿得厚厚实实的，也不要这样就被接近。
有时候，为了替自己脱罪，我笨拙地强加罪行给你们，其实真的是一件冤案，但这样的冤案，世间有多少？时间又能洗去多少？都不过是人们为了逃避而采取的手段而已。
看着莫芊眼泪盈眶的模样，我的手指紧握了握，有冲动想要抬起手来去安慰她，拉起她的手，对她说一句“对不起！”可我是不可能这样做的，抬起的手在就要挨着莫芊时滑落下去，握了握拳头，我对她淡淡地说道：“走吧！你不是说来不及了吗？”便不再去看她，往礼堂走去。
决定了，就做一个套子里的人，这个世界与我无关，这样，应该可以安全地存活下去，只是我真的舍得吗？很多时候的我，抵不过自己的贪婪。
远远就看见向圆圆和秦小茂徘徊在礼堂外的圆形大理石柱子旁东张西望。
向圆圆一看见我就大叫你跑哪去了：“难道不知道大家找你找的很着急吗？”
秦小茂说时间紧先进去准备，我靠在柱子上没解释，默想：我考虑过我周围的人吗？
但礼堂内传来一个男孩的声音却让我心一惊，那么熟悉，他念的是：流浪，流浪，累了的人儿，回来吧！回来吧！这里，有一棵树在等你，一直在等着你！你还记得吗，那棵树？
“树？”我的心忽然跳得很快很快，扑通扑通的，脚一下没支持住，差点摔到地上，“尘一，你怎么了？没事吧！”秦小茂注意到我的异样问我，“我看啊，她是紧张，所以才逃跑的吧！”向圆圆还在生我的气，撑着膝盖站了起来，我扶好吉他，准备向内走去，想忽视掉那男孩的声音，却一直不停地传出来，好紧张，不敢进去，听这沉重、缓慢的语调，钢琴里流出来的悲伤抹杀了这个世界的生机，故事里，主角的悲伤感染了在场的人，像是历经沧桑的老人诉说着早已念叨过了千万遍的故事，无止尽的，除了那份思念，还有着悔恨，虽然简单的几句话，却能渗透到内心，是谁呢？
“是吗？”
“不是？”我在心里反复问自己，怕是林三，那该如何面对？又该如何面对自己？自己刚刚下的决定要怎么办？
若不是林三，岂不是又要经历那种撕心裂肺的失去的痛苦，还能再那样吗？这样怀疑着，我的脚不停地跨出去又缩回来，突然叶枫说的话出现在脑袋里“你总是这样，不会为自己争取，难道连这也不敢？”
像是赌气，我跨出了一只脚，最终又缩回来，我沿着墙壁滑下去，吉他撞在地上，心想只要这样就已足够，不可再贪婪，那样的话，不是会像现在这样吗？什么都没了，什么都会走得走远远的。
见我这副颓废的模样，“我看她准是紧张了，怕进去！”向圆圆继续刺激我，可我真的很害怕。
一段说唱已经结束，男孩独特的嗓音随着一段缓慢忧伤的钢琴旋律哼出歌调：依然，你的影子消失，人海尽头，眼泪，你给的束缚，心里埋藏，眼看你挣脱我紧握的双手，奔向远方，我泪眼朦胧看你的影子消失，人海尽头，回头吧，回头吧，让我再看你一眼……
叶枫的话又在耳边响起，他说你就不能为自己争取一点。站起身，我提上吉他，绕过她们跨入礼堂，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刹那我闭上了眼，倚在门边，静静地听着这歌，听着那男孩的细细诉说，不敢睁开眼，一点都不敢，眼皮随着他的歌声一动一动的。
淡淡的歌，就像那曾在眼角划过的泪水所留下的淡淡的泪痕，虽然看不见他的身影，他的模样也不敢去猜想，我忍住冲动告诫自己不可妄想，不可以，不要再经历失去的痛苦。
回头吧，回头吧，让我再看你一眼，依然，你的影子消失，人海尽头，依然，你给的束缚，埋藏心头……
天知道此刻的我内心有多狼狈，心里波澜起伏来回撞击，那些记忆一股脑儿袭上来冲撞着我，仿佛又看见了死亡。
无论是多年前的小巷，还是在那以后的宁静湾，都被一种死亡气息笼罩着，生息凋零的国度又怎会有温暖？只能在回忆里打着滚，浑身浴血的她费尽力气循着呼唤声撑开眼皮，却发现周围根本没有呼唤声，只不过是幻觉，充满谎言的世界就这样让自己的寄生生活彻底结束，灰飞湮灭。
现在虽然不是浑身浴血，那种阴暗却从未散去，从心底里讨厌那样的血腥味——强取豪夺，想要挣脱枷锁逃跑，流浪中的人，渐渐被迫接受这样一个残酷的现实——我的生命不可能是完整的，被剥离得只剩一颗裸露的心，急着想要把它包裹起来，同时也被逼迫着把它包裹起来，因为现在我开始偏爱“刺猬生活”相比于自己目前的状况。
那么顾尘一，你要相信自己这次的套子够厚，刺也够锋利，阿亚走的时候你没喊，尘叶离开你也没喊，还有好多好多……我在心底不停地告诉自己，低头双手不自然地摸着吉他，手指正颤抖，我努力不让它表现出来，压抑着，台上那细诉的声音仍然溢向四面八方，周身开始发麻，我对自己说：“相信自己！”
缓缓抬起头，男孩的身影渐渐清晰，那张脸也渐渐清晰起来，我惊呆了，呼吸像停止了一般，“那张脸，竟然是——林三，而弹钢琴的人就是桥之？”我的手在不知不觉中松开了，吉他“铛”地一声撞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原本礼堂内目光集中在台上的人顿时齐刷刷地望向我这边，林三也他看向我这边。
他的眼里划过了一丝不可思议的神色，然后是喜悦，再然后是阴沉沉的，林三的嘴里吐出轻轻的歌调，眼看着我，我震惊，低下头，闪躲，弯腰捡起吉他，我感觉到周围的目光就快要杀死我，嫉妒，羡慕？我又低下头，林三的目光追得很紧，上下打量我，我惊慌，恐惧，绝望。
不要怕！
忽视掉周围一大片嫉妒、羡慕的目光，我直直地看向林三。
听着他唱“回来吧，回来吧！”我的脚不知觉地踏了出去，每一步都是那么缓慢，真想就这么飞奔过去，眼里打滚的是热泪，可是不行。
我知道我这一走过去，也就意味着她刚下定的决心将再次被颠覆，连最后的“刺猬生活”也会被终结。
那么，能过去吗？难道自己的贪婪害他们，害自己害得还不够吗？还不够吗？就在离舞台仅三步之遥的位置，我突然停了下来，抹掉泪水，望了一眼台上的林三和钢琴上那双漂亮的手，转过身打算要离去，终究还是不行啊！
但此刻林三已跳下舞台，拉住我的吉他背带，我动弹不了，我被狠狠地拽回来，很恐慌，想要挣脱却使不出劲来，只能任他紧紧的拽住，总是这样，以前想把我生生拽离那棵树，那棵一直在心里的树，现在还打算要怎样？
林三抓住我的手面向全场观众说：“她是我妹妹！”侧过身他低低的说道：“还要走吗？”我的心里又噼噼啪啪的碎成片。
林三话音刚落，钢琴声亦戛然而止，我吃惊的抬头，桥之正看着我，他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却一个音也没发出来，过了好久，最后他问：“你，还好吗？”声音，那么的轻，那么的低，我想起了我们在三木岛的时候，我靠在他的肩膀上听他唱《虫儿飞》，低低的声音伴我入眠。
听到桥之的问候，那么的轻，却轻易打动了我的心，不是甜言蜜语才动人，也不是长篇大论才可靠，有时候，只言片语就可以，就像这简单的一句“你，还好吗？”我不去看他。
喉咙里发出不清不楚的嘟哝声，我想说话又说不出，林三在一旁不停地责骂我：“跑到哪去了？都不回家！”
“臭丫头，连家都不回？”林三抓我的手越来越紧，我却忍住痛没有反抗“这样，很幸福吧！”在心底里默默地说，桥之跳下舞台按住我的肩膀，他轻轻拍着我的背：“好了，好了！”
林三激动兴奋地说：“真想大骂你一顿！”我看着他的笑脸，阿亚，原来，你没有离开我，“呵呵”我傻笑。
那些被藏起来的事儿，一旦被挖掘出来，将颠覆一切。
把你们藏起来，我一个人离开，只为了赎罪，我的罪还没赎尽，怎么可以厚着脸皮请求幸福降临？人，就在这赎不完的罪里走走停停，我们都是来赎罪的。
“接下来，请欣赏26排带来的节目……”张怡慧和严为的声音至话筒大声传出来，同时林三的声音也响彻全场：“貌似，我们的节目还没完哦！”被打断的张怡慧在台上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显得有点慌乱，台下的同学们却同时欢呼起来：“继续继续！继续！”
林三握着手里的话筒：“接下来，我妹，我哥，还有我将为大家带来一首《尘埃花》，这是我的妹妹——顾尘一的原创！”顿了顿后他又说：“我希望今天，我们是最后一次唱这首歌，因为我们的妹妹，我们再也不会让她不开心了！”
为了不让你逃走，我们只有许下另一个承诺，或许还有下个，下下个承诺，用承诺来捆绑，用誓言来挽留，人，不是常爱干这样的事吗？
他们拽着我就往台上拉，一旁的秦小茂对刚刚发生的一切简直不敢相信，问我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么激动？为什么说他们是我的哥哥？我没来得及回答，自己头脑也是一片热乎乎的。
林三拿过吉他，示意桥之和我准备就绪。此刻我的手已被桥之放开，但是我的拳头握得紧紧的，很紧张，桥之又拉起我的手，慢慢的，我放松，还是那么的冰凉，他的手，都这么些年了，记得那个时候我对他说“原来，我们是一样的人。”记得他的冰凉，记得我们在不同的角落里有着共同的姿态，记得他唱虫儿飞给我听，记得他为了一条白裙子被关进派出所……
我抬眼，只能看到桥之的棕色碎发被微微吹动，却看不见那双眼——很像自己的眼，我移开视线。
桥之随继轻轻哼了出来，他独有的声音，虽然听来像是沉浸于回忆当中，但若仔细听，会发现里面有如丝线般的哀愁，颤抖着，淡而不伤：你就像那尘埃里的花，看不清清晨第一滴露珠的模样，角落里的黑暗，褪了色的王国，记忆里你那嘴角的弧度，尘世的哀伤，你说你爱上了黑色，来不及点亮，木马的旋转带回记忆里的小巷，白雾萦绕的小巷，你那孤独的背影，灼热了我的眼，打湿了的，你娇弱的花瓣，而我，只能撑着伞，为你掩饰——我唱不出来，只能静静地听桥之哼着那梦里不知已哼过多少遍的，这熟悉的调子，记忆的丝线被一根根抽出来，彷佛又回到了那小巷，胡乱挥舞小手企图赶走死神般的浓雾的那个女孩；回到了三木岛，第一天到三木岛，第一次见到他们，第一次见到逸之，说第一句话，第一次环抱那棵树，第一次露出笑容，第一次温暖，甚至第一次想要守护，那么多的第一次，到最后还是换来失去，换来离开，漂浮起来的记忆碎片渐渐连成一片，心里隐隐作痛起来。
桥之猛力抓紧我，我微微点点头，张开嘴，因为刚哭过，声音有点沙哑，唱着唱着我的脸上好像有什么被融化掉了：你就像那尘埃里的花，看不清清晨第一滴露珠的模样，角落里的黑暗，褪了色的王国，记忆里你那仰头的角度，尘世的灰色，你说你爱上了沉默，来不及倾诉，木偶的跳动带走记忆里的思念，黑色笼罩的小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