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内。
国主姬驭天端坐龙椅，陛阶下，以湘王为首，沐庭、宗茂勋、连易、沐浅桃依次排开，站得低眉顺目。
年迈而威严日盛的国主用沉沉的目光将阶下诸人挨个看了一遍。
看到湘王时，姬咏启心中打鼓，忍不住微微一颤。
姬驭天看在眼里，心中冷冷一哼。
姬家的子弟，怎么就能变成这样！
“启儿，这件事一直都是你在处理，依你之见，现在该当如何？”
哼，湘王越是在这时候不想出头，他便越是要让这不成器的儿子出这个头！
见陛下偏偏是点了自己来发言，湘王心中发苦，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道：“王气之事，或许儿臣是线报有误，导致误会了沐七姑娘也未可知。”
这样模棱两可的表态，不要说沐弦歌听了不满，便是国主姬驭天也用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他：“事关王气，如此干系重大，岂是你说一声‘误会’便能解决的？你且说说是怎样的有误法，是谁向你密报此事？”
他问得直接，湘王不好遮掩，只得回道：“是儿臣思虑不周了。密报之人名叫霍玉成——”
名字是说了，但关于此人的身份，湘王却犹豫了一下。
姬驭天眼神瞬间凌厉。
到这时候了，还想隐瞒什么？
一道清冷的声音适时响起：“是我的弟子。”
长廊尽处，一抹单薄瘦削的身影缓缓步出。
“翰墨？”姬驭天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好像是听你提起过，你有个还算成器的首席大弟子，名字是叫这个霍玉成的。”
融翰墨表情淡淡：“王气之事，原本便是交由他负责的。若是他先发现王气有异，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但是——”
国师的目光转到湘王身上，清冷严厉：“他为何不先来报我，却第一时间将此事透露给了湘王殿下？”
湘王并没有想到这年轻的国师当廷就认下了自己的弟子。
他原本打算先卖个小小的关子，等国主怒不可遏时，再行说出，这样便可祸水东引，将火烧到国师身上。
万没想到，国师人竟就在朝堂附近！
他更没想到的是，这年轻的国师看着弱不禁风，为人却极是硬气，这样直白到露骨的质问，当场就问了出来！
换了任何一个久经官场的老手，面对的是国主最受宠的儿子，恐怕都要掂量掂量这话该不该当面说。
他现在，陷入了极端被动的局面！
若是不解释，那便等于坐实了“私下与国师的首席大弟子有所勾连”的嫌疑了！
但若是开口解释，倒是可以撇清自己的责任，然而对他“贤王”的名声来说，却将是极其重大的破坏！
见识过他用完就卖的风格，以后还有哪个大臣敢跟着他？
左思右想，左右为难。
龙椅上的国主看着他。
面前的国师看着他。
就连身后的几个人，也在看着他。
湘王平生第一次觉得，在众人面前说句话，是何等重大的难题。
他咽了口唾液，在一片环视中艰难地开了口：“这件事，或许应该询问霍玉成本人，更加合适些，我并不能替他回答。”
这就等于是在委婉地替自己洗白了。
他怎么想的，那是他的事，并不与我相关，我不清楚，别问，不答。
这个态度……
沐庭低垂着脸，眼眸中滑过一丝探究，快到几不可见。
奇壑城君宗茂勋看上去城府颇深，面无表情，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
反观最年轻的连易，却是在片刻的迟疑之后反应了过来，登时脸上就挂不住了，眼含愠怒地瞪着湘王。
怎么可以将人出卖得这么随意？
他的心中想必是愤怒的，也未必没有兔死狐悲的伤感：连家说是两边投注，但他这一趟算是站在了湘王这条线上，结果这位“贤王”真要卖起人来，眼睛都不带眨的。
哪一天说不定自己也被他卖了，还懵然不知呢。
龙椅上的一国之主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儿子，不知心中在转什么念头。
还是国师淡然开口道：“既是如此，我这就将他唤来，当面问个清楚。”
湘王：“……”
他只觉得心中苦恼到了极致，仿佛前半生，再也没面对过比这还糟糕的局面了。
若当真与霍玉成当廷对质，对方得知自己已被出卖，情急之下反咬一口，抖出更多龌龊事儿来，那这笑话可就大了。
“翰墨。”竟是高坐龙椅的国主开口阻止了他，“此事不急，你先去吧。”
国师看了他一眼，微微点个头，如同来时一般，腰背笔直、不紧不慢地步出了大殿。
沐弦歌看在眼里，心中暗道这国师心理素质不错啊，该进逼时寸步不让，该退让时干脆利落，任何时候都不紧不慢，分毫不乱。
是个人才。
“既是国师首席大弟子向你传递消息，那你不加证实便采取行动，倒也情有可原。”姬驭天缓缓说道。
湘王姬咏启偷偷抹了把汗，弯腰行礼道：“多谢父皇体谅，是儿臣有罪。”
姬驭天冷笑：“有罪？你自然有罪，却未必知道是什么罪！沐浅桃，你说。”
他竟点了沐氏五姑娘说话？
在场诸人无不惊奇，一时间，各种探究的目光齐齐聚集到沐浅桃身上。
只见沐浅桃不慌不忙地走上前，朗声道：“霍先生并未误报，王气的确曾经有失，只不过后来被补上了而已。”
她恰到好处地一个停顿，而后拍一拍手，便有侍卫抬出来一个人。
赫然是早已死去的沐凯！
“事情很明显，八弟弟不知何故弄破了封印，又被王气缺口吸入，以一身修为，补了王气之失。”沐浅桃环视一圈，“至于封印为何会被他所破，想必是年月太久，封印早已有所松动，八弟弟发现异象，误以为寻得宝物，这才导致这场悲剧。甚至——”
她再次停顿了一下，脸上现出痛惜的神情：“我听说这封印里镇着的是一只绝品珍兽。众所周知，八弟弟的召唤兽前不久才刚刚身亡。”
剩下的话，她没有再说。
沐凯的召唤兽被沐弦歌一脚踢死，无意中听说云台洞府中封印着一只上古珍兽，于是蠢蠢欲动，趁人不备潜入洞府，恰逢封印松动，误打误撞将之触动，却引火焚身，被王气缺口吸入，一身修为赔与王气。
多么完美的一个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