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外太压抑,萧竣宇脑中全是楚凝拿刀绞出孩子的绝决模样。
那一刻,他确确实实感受到了她的恨。
心像被人生生挖出一块,痛得无法呼吸。
手术室门上亮着的红灯,似魔鬼的眼,嘲笑着他的愚蠢。
被仇恨蒙蔽的蛛丝马迹,渐渐在脑海浮现。
莫名的惊恐掐住他的咽喉,几乎无法喘息。
萧竣宇再呆不下去了,下楼到花园透气。
突然,听到此起彼伏的尖叫:“有人坠楼了,有人坠楼了……”
抬头望去,就见一道人影从楚凝所在的手术室坠落,宛如被折断了翅膀的蝶,身不由己。
“嗡”一声,脑子一片空白。
身体率先做出反应,如离弦之箭,快速跑往事发地。
用力推开人群,一颗心狂跳不止。
当看清躺在血泊里的人儿是楚凝时,萧竣宇眼前阵阵发黑,惊恐似无形的黑手捏碎了他的心。
腿一软,单膝跪地。
颤抖的手探不出她还有没有呼唤,滚烫的液体自眼眶情不自禁流出,模糊了视线。
难以抑制的悲伤和惊恐,汹涌而至,袭卷了他的神经。
剧痛袭来,心像是被人生生挖走了一块,黑洞洞的伤口直达灵魂深处。
萧竣宇就这么单膝跪在楚凝身边,悲伤得忘了反应。
直到医护人员抬着单架匆匆而来,他才像是突然有了意识的猛兽。
一把将楚凝抱在怀里,萧竣宇独眼猩红,血丝密布:“不要碰她,不要碰她……”
“萧总,你不要这样。萧太太必须马上抢救,再下去就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医生劝着。
“她还活着?”萧竣宇抬起头,像个孩子惊慌失措,连起码的判断能力都没了。
医生不敢给他任何保证:“萧总,先让我们抢救,好不好?“
萧竣宇一把抱起楚凝匆匆往急诊室而去,他不肯放下她。
仿佛只要他松手,她就会自他生命里消失。
想想这几个月来发生的种种,恍如隔世。
失去楚若静他痛苦万分,被逼娶楚凝,他心不甘情不愿。
此时此刻才发现楚凝在他心目中的重要性,无人可比。
原来,不知不觉中,她蚕食鲸吞一点点攻占了他的心。
萧竣宇一直不肯离开手术室,最后,出动了四名保安才将他押了出来。
手术室的灯亮起,猩红似魔鬼狰狞的眼,嘲笑着人类的渺小与无能,刺得他的心惊恐得痉挛。
医生,护士,齐齐垂首站在萧竣宇跟前,满脸自责:“对不起,萧总,我们在帮萧太太做清宫手术,没想到她突然醒过来,像着了魔似的,拉开窗户就往下跳。”
萧竣宇宛如一尊石像,不言不语不动。
独眼紧紧盯着手术室门,流淌着浓烈的悲伤与惊恐。
只见眼前人唇一张一合,他却一个字都听不到。
耳里一遍遍回响着,楚凝决绝的话:把你留在我身体里的东西还给你,自此,生生世世,永不再见。
她不肯被抢救,选择从手术室跳下来,就是为了兑现生生世世,不再见他的誓言吗?
她真的如此恨他,宁可死都不见他?
萧竣宇弯下身,头几乎埋入膝盖,十指在揪着头发。
想起自己对楚凝的所作所为,他真的该死!
……
看到躺在冰冷手术台上苍白憔悴似一片枯叶的楚凝时,惊痛排山倒海朝萧竣宇袭来。
不顾医生的阻挡,强行冲到楚凝旁边,紧紧握住她冰冷的手。
独目赤红如血:“楚凝,你给我听好了,如果你敢死,我就不再支付你妈妈的医药费!你知道的,你妈妈现在的情况,一旦停药,她就没命了。你听到了没有?你死了,她也得为你殉葬!”
沈可涵在护士的搀扶下,来到手术室,刚到门口就听到萧竣宇撕心裂肺的咆哮。
萧竣宇爱惨了楚凝却不自知的模样,激得沈可涵几欲发狂。
她恨,好恨。
她几次三番拿命去搏才除掉楚凝这块绊脚石,没想到却激发出了萧竣宇心底对她的爱!
不,她不会输的!
只要楚凝不在了,她早晚有一天会真正取代她的位置。
不管是萧太太的头衔,还是萧竣宇的爱,通通都是她的,是她的!
心电图发出尖锐的嚣叫,医生惊呼道:“准备电击棒,马上输血。”
手术进行得很不顺利,楚凝因从大火中救出萧竣宇用力过猛,身上各处脏器受了伤,还做了心脏移植手术。
她的身体原就比一般人虚弱,再上没有好好调养,还饱受摧残,此时此刻的她已经是油尽灯枯了。
几度心跳和脉搏都停止了,萧竣宇发了狂,动用所有关系,调来最好的专家,经过一天一夜的抢救才堪堪保住了楚凝的一口气。
楚凝怀的是双胞胎,而她只挖出了一个孩子。
看到从楚凝身体里取出的血肉模糊的血块时,萧竣宇崩溃了。
他强行夺走容器,捧着它,心痛得无法呼吸。
这是他的孩子,他生命的延续。
他却丧心病狂逼得他们的妈妈走投无路,用最决绝惨烈的方式亲手结束了他们的生命。
谢哲恒骂得对,他不是人,他比魔鬼还可怕。
……
萧竣宇两天两夜,不吃不喝,守着楚凝。
昔日相处的一幕幕,如幻灯片一遍遍重播。
十五岁的楚凝说:“萧哥哥,这是我亲手给你折的千纸鹤,对着它们许愿,一定可以成真。”
十八岁的楚凝说:“萧哥哥,我第一次织围巾,技术不好,你别嫌弃哦。”
二十岁的楚凝说:“萧哥哥,等我学会了做提拉米苏,你要当我第一个试吃者哦。”
耳畔一遍遍回响着她的话语,每一句都藏着少女的小心思。
而他居然粗心大意,始终没有看出来。
其实,他和楚若静真正单独的时间很少,每次都跟着楚凝这条小尾巴。
他从不在意二人世界被破坏,没有她的约会总有几分不自然和尴尬。
原来,他对楚若静的感情只是亲情和习惯。
楚凝才是他爱入心坎,灵魂的伴侣。
“萧哥哥,你吃点东西吧。再这样下去,你会累垮的。”沈可涵嫉恨的目光落楚凝身上,垂在身侧的拳头发出“咔咔”声响。
萧竣宇看也不看沈可涵一眼,独眼深情凝望着昏迷不醒的楚凝。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楚凝已经被沈可涵碎尸万段了。
为了赢得萧竣宇的爱,她不知在脸上动了多少次刀,忍受常人无法想像的痛苦才变成楚若静的样子。
到头来却成了一场笑话,萧竣宇骗过了自己,也骗过了所有人。
他真正爱的人是活泼天真的楚凝,而非恬静娴雅的楚若静!
仪器发出尖锐的嚣叫,心电图几乎成了一条直线。
萧竣宇吓得魂飞魄散,忘了去按呼叫铃,拼命摇晃着楚凝:“楚凝,你要撑下去,不能离开我,求求你,别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