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竣宇病了,病得很古怪。
查不出病因,身体各器官都在退化,受损严重。
萧伯然找来各科专家会诊都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年轻的生命,一点一滴流逝。
病情一天天加重,一开始还能吃点粥,最后,吃了就吐,只能靠输营养液维持生命。
萧母简蕙秀成天以泪洗面,看着昔日高大俊逸的儿子瘦得皮包骨,身上全是各种检查留下的针孔,她心如刀割。
缠绵了天空近一周的阴霾稍稍散去,丝线般的阳光透过厚厚云层洒下缕缕光晕。
恍惚间,萧俊宇看到了楚凝。
一身白衣飘飘,笑容明媚,带着一丝调皮,就像她以前捉弄他时的样子。
萧竣宇伸长手,沙哑着声音,满脸惊喜:“楚凝,你终于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轻易离开的。”
简蕙秀望望只有他们两人的病房,再看看儿子脸上难得出现的光彩,吓得魂飞魄散。
紧紧握着萧竣宇的手,简蕙秀泪如雨下:“竣宇,你不要这样,楚凝已经死了。就算你再难过,再折磨自己,她也回不来了。竣宇,你不能就这么抛下我跟你爸爸两个人,白发人送黑发人。竣宇,算妈妈求你了,你振作起来啊。天底下女孩子那么多,只要你好起来,妈妈给你找。”
母亲的话敲入心坎,击碎了幻境。
萧竣宇意识渐渐清明:“妈妈,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竣宇,我的孩子。妈妈不要你的道歉,妈妈要你好起来。”头埋在萧竣宇肩头,简蕙秀心痛如绞。
一直未进食的萧竣宇虚弱不堪,说话断断续续:“妈妈……我有件事求您……”
简蕙秀不安极了,一个劲猛摇头:“别说这种傻话,好好休息。等你好了,有什么事自己去做。爸爸妈妈都老了,我们还指望着你养老送终……”
母亲的悲伤字字如刀刮骨,萧竣宇实在不想伤她的心,但他有种预感,自己时日无多了。
他这一世活得太稀里糊涂,连自己的感情归属都弄错。
来世,他要活得明明白白。
此时,沈可涵怒气冲冲,撞门而入,指着萧竣宇的鼻子破口大骂:“萧竣宇,你是我见过最懦弱的男人。”
“楚……”简蕙秀差点喊错名字,指着门的方向,敛眉压下怒气,装出护犊情切:“可涵,你在说什么?快给我出去!”
之前温和有礼,秀雅大方的沈可涵突然变得满身戾气,笑容狰狞而诡异:“简妈妈,你是怕我说出真相吗?”
简蕙秀脸色一沉,快速掠过一抹不自然,声音更严厉几分:“沈可涵,竣宇身体不舒服,你有什么话,我们单独说。”
萧竣宇强撑起上半身,脸色苍白如纸,独眼却透着坚定:“妈妈,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
沈可涵冷笑道:“事到如今,他都快死了,你还想让他死不瞑目吗?”
“你!!”简蕙秀怒指着沈可涵,上前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一直以来简蕙秀都是大家闺秀的典范,突然变转成泼妇着实吓了萧竣宇一大跳。
沈可涵捂着快速红肿的脸颊,唇角扬起冷笑:“萧哥哥,你看到了吧?这才是你妈妈简蕙秀的真面目!”
……
萧竣宇疑惑的目光在简蕙秀身上游走,有记忆以来,妈妈一直是温柔娴静的,此时此刻简直判若两人!
觉察到儿子不寻常的目光,简蕙秀眼中掠过一抹狠厉,冷冷瞪了沈可涵一眼,转向萧竣宇恢复成一贯的慈母样。
眼泛悲伤的泪光,向沈可涵道歉:“可涵,对不起,简妈妈一时冲动,没伤你吧?”
“简妈妈,你演了一辈子的戏了,还不累吗?你机关算尽,却没有算到萧竣宇会爱上楚凝,爱得连命都不要了。这算不算报应呢?哈哈哈哈……”沈可涵疯狂大笑着。
她说的每一个字萧竣宇都听得懂,却组合不出其中意思。
是他病得太重,出现了幻觉吗?
简蕙秀靠近沈可涵,用只有她们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有什么话我们出去说,我答应过你的事一定会办到。”
沈可涵一把甩开了她,简蕙秀猝不及防,往后趔趄几步,腰撞到了桌角,疼得蹲在地上,半晌起不来。
萧竣宇大惊,拼尽全力滑下床,扯落了点滴瓶,玻璃碎了一地,他不顾被碎片扎得鲜血淋漓,奋力朝简蕙秀爬去。
“萧哥哥,萧哥哥……”沈可涵大惊,蹲下去要扶起他,萧竣宇抬起冷汗密布的脸,眸色复杂:“沈可涵,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的脸太像楚若静了,好几次他都差点认错。
尤其是这次大病之后,恍惚间,常常要喊出楚若静。
或许是他太渴望出现的幻境,如果不是若静惨死,他和楚凝的关系不会弄得这么僵。
是他一点点将她逼上绝路,是他害她生无可恋。
简蕙秀撞伤了腰,疼得爬不起来,连话都说不了。
只能用眼神警告沈可涵不要乱说话,可她越是如此,越激发出沈可涵的叛逆。
“萧竣宇,你坦白告诉我,你有没有爱过楚若静?”沈可涵目光炽烈如电,仿佛这个答案对她生死攸关。
“没有。”萧竣宇直截了当地说,他为自己愚钝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生命的尽头,他不会再说半句自欺欺人的话。
“哈哈哈哈……”沈可涵仰天狂笑,笑声宛如杜鹃泣血,悲痛至极。
“萧竣宇,你好好看看我,看看我是谁?!”将脸凑近萧竣宇,近得急切的呼吸喷洒于他脸上。
沈可涵撩起长发,露出耳后一个疤痕。
萧竣宇半靠着柜子,惊呼出声:“你是楚若静!”
他不会认错的,这是他们在学校的树林约会。
气氛正好,她主动靠上来要吻他。
他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竟别过脸去,她一怒之气,起身要走,动作太快,不小心被树枝划伤。
这个疤痕很隐秘,只有他和楚若静知道。
萧竣宇震惊到无以复加,艰难转头望向一脸急切的母亲。
瞳孔剧烈收缩着,张口未说一个字,先吐出一口血。
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
另一间病房里,简蕙秀半躺在床上,腰部上了夹板动弹不得。
两名保镖强行押着楚若静跪在地上,她脸颊被扇得肿如两座山丘。
“楚若静,你竟然想要背叛我?在竣宇面前揭穿我?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简蕙秀身子动不了,目光灼灼,恨不能将这个该死的女人烧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