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渺的颓丧，让宋杳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不能感同身受，却也能隐约理解她的痛苦。
勉强坐起身来，腰间疼痛虽然厉害，却也不是不能忍。
“你后悔吗？”宋杳问。
周渺愣了愣，随后问道:“什么？”
宋杳伸手拉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慢慢道:“对于你父亲的事，你后悔那么做吗？”
短暂的沉默过后，周渺轻轻摇了摇头道:“不后悔，却总是很愧疚，我不该用阿姐的死刺激他，他那么爱阿姐，怎么受得了这样的打击。”
宋杳拍了拍他的手:“这是你姐姐的选择，合该让他知道，否则他百年之后到了黄泉那头遇见你姐姐，又如何面对她呢？”
周渺弯唇一笑:“你还信这个？”
宋杳道:“信。”
周渺叹一口气道:“我有时候觉得，人活着有什么好。”
宋杳笑道:“又有什么不好？”
周渺摇头:“我不知道有什么不好，只是可惜了只能死一次，没有重来的机会。”
宋杳道:“不一定哦，我信轮回因果，人生几世就能活几次，便也能死几次。”
周渺又道:“那意识和记忆呢？都随着肉身死亡了，又谈何轮回呢？”
宋杳叹一口气:“轮回的大概是灵魂吧，空荡荡的灵魂。意识消散，肉体死亡，便只剩下空荡荡的灵魂了吧？又或许，真的有黄泉那一处呢，可能会有人拒绝喝孟婆汤也不一定。”
“如今看来，很少有人能拒绝。”周渺叹气。
宋杳道:“可能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这一世活的不够精彩，想要重新开始吧。”
“如果是我，下一次，我不想喝孟婆汤了。”她慢慢道。
宋杳也不问为什么，只道:“那我便是你遇到的孟婆了，我答应你可以不用喝汤。”
“哈哈。”周渺终于笑了，带着无奈和释然。
宋杳道:“很多事情我们都是未知，然而已经发生的事情终究发生了，又何必一直耿耿于怀呢？你现在将这些东西记在脑海里，想要生世不能忘，但或许，他们早就已经选择了忘却呢？”
周渺抬眼看她，宋杳继续道:“没有人不会为自己的错误行为付出代价，你父亲也是，或许某种程度上，你是帮了他也不一定。”
“是吗？”周渺偏过头，语气里全是怅然。
宋杳玩弄着她的手指，慢慢道:“是啊，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周渺握紧了她的手，很久很久之后才道:“我懂了，多谢你。”
宋杳道:“客气什么？我们不是朋友吗？”
周渺懵了一会儿才忽然道:“哈，对啊，是朋友。”
宋杳笑道:“你这个姑娘，每次我见你，你似乎都和之前的状态不大一样，像个宝藏似的，不断有惊喜。”
周渺低头有些不好意思，过了会儿又抬头道:“你不生气吗？”
“嗯？”宋杳疑惑道:“生什么气？”
“最初，我没能向你表明我的身份，你不生气吗？”周渺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宋杳嗤笑道:“当初是有些生气，其实说生气也不大合适，更多的是惊讶和伤心吧，伤心的是我没有得到足够的信任，惊讶的是你和那个尚书大人，一点也不像父女。”
“噗……”周渺也笑了，她问:“哪里不像？”
宋杳道:“哪里都不像。”
“噗……”周渺又笑了，随后道:“罢了，不说这个了。说起来，我来这里是瞧你的伤的，怎么轮到你说我了，你的伤到底如何了？”
宋杳道:“方才不是说了已经没事了么？不用担心啦。就是还有些疼，起床做事什么的都不大方便。”
周渺道:“瞧你的样子，应该很难受吧？脸色都发白了，两鬓都是汗。”
宋杳道:“一阵一阵的，这屋子也太闷了，我想出去，又不方便。”
周渺道:“那我扶你？”
宋杳道:“成啊，你扶着我我还能走几步，这地方我以后再也不要来了，还是我家里好，随意一些，这里到处是人，想要做个什么，都感觉被人盯着。”
“噗……那也得等好了再回去呀，这个样子，你回去怎么能好？”
宋杳道:“那可不一定？我家里山好水好，更养人。”
两人离开屋子，屋外阳光正好，暖洋洋的却不炽热，眼看着夏天便走完了，已经快要到秋天了。
“唉，其实我觉得我是真的运气不好，本身我能回家的，谁知道那个李公子忽然就死了呢？”宋杳乌龟似的速度让她越想越憋屈，不由得抱怨道。
“李公子？”周渺疑惑道，又问:“可是和右相有关的那个李公子，好像是他侄儿吧，对吗？”
宋杳点头道:“谁说不是呢？如果不是，想必也不用这么费尽心思了。”
周渺道:“是了，右相待他这个侄儿相当好了。我记得父亲之前有个朋友，未辞官之前也算是太医院有名的太医了，后来生了场病便辞了官，因为欠了右相的恩惠，病好之后便成了李家的专用大夫了，李家公子有个万一，都是他去看的病。”
宋杳停了步子，想了好一会儿又问道:“那个大夫呢，现下去了何处？”
周渺摇了摇头道:“不晓得了，自打我们家里出了这回事，父亲便闭门不见课了，不过在我们家没出事之前，他有好长一段时间不在自己府上，听说去了趟远处。”
宋杳心里怀疑有了七八分，又问道:“你后来再没见过他吗？”
周渺摇头:“何止他，他家幺子同我还是熟人呢，不过终究男女有别，我又同谢侍卫有了婚约，便也只是点头之交，他从前经常来我家拜访，近期也有好一段日子不见人了。想必我家闹出这种事，他们都不耻吧。”
宋杳道:“这可能不是你们家的缘故，这两个人很有可能已经没了。”
“啊？”周渺愣了半天有些没反应过来。
“不会吧，他们府上好像并没有什么动静，如果真的出了事，怎会一点风声都没有？”
这点宋杳也有些纳闷，她想了想道:“可能是我想多了，最近李公子的事可能对我刺激太大了，有些胡思乱想了。”
周渺笑道:“总是说我，你其实也该多休息休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