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天都不曾有人来送过一米一粟,我饥肠辘辘,口干舌燥,躺在肮脏不堪的地面上,连翻身的力气也没有。
浑浑噩噩中,我又昏睡过去。
我又梦见二叔狰狞可怖的神情,又梦见了那片湖、那片温暖一片的怀抱。他将黑暗拨开裂缝,从缝隙中透出微光。他在微光中俯下身凑到我耳边轻声说:“永远留在我身边……”
或许我永远都无法再给他回应了。
我四肢愈发冷,喉咙也要冒起烟,迷迷糊糊地用手去拍紧闭的房门,拍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应答。
朦胧间,我觉得我快要死了。
门外忽然有锁链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门缝处的光亮陡然变大。
许久不曾见如此光亮,我几乎睁不开眼睛,只透过睫毛的缝隙去看来人。
一个山匪端了粥来,他直接捏了我的嘴,将粥一股脑地灌了进去。
我一时吞不下去,不少粥便顺着我的脸颊滑下去,粘得到处都是。
山匪见行完了公事,转身就要出门。我强撑着坐起身:“且慢!”
许久没有开口,如今一张嘴,声音呕哑宛如八十岁老妪。
那山匪愣了一下,不耐烦地问道:“何事?”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问道:“你可曾娶妻?”
他摇头:“做我们这行当的,哪有正经姑娘家敢嫁?”
我问道:“你看我如何?”
那人上下打量我一番,隐约吞了口唾沫,怯懦地说道:“大哥对你恨之入骨,我怎么敢如此冲撞大哥?”
我离他更近些:“旁人在你这个年纪早就娶了妻,夫唱妇随,子孙满堂,你当真一点不羡慕?都是一样的人,为什么他们都有家有室,只有你孑然一身?”
见他有些迟疑,我连忙说:“我不用你救我出去,只需一桶水和一套干净衣裳。你不用担心,你大哥对我恨之入骨都不让我死,自然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杀你。而作为报答,我会对你以身相许。”
他思考片刻,问道:“不过是一桶水、一套衣服,你为何要做到如此地步?”
我垂眼道:“经历过将死才知生的可贵,其他那些事与活着相比又算得上什么呢?”
他终于点头,端着空碗出了门。
我依靠在墙上,静静等待他的音讯。
不出片刻,他果然带着水和衣衫来了。他将水桶与衣裳匆匆放在地上,同我说:“我们这儿没有女子的衣裳,只能去找炊妇借了一套。”
他关上门,又将锁链缠上,急道:“你快些,我们击掌为号。”
我身上脏乱不堪,若是与街边乞儿站在一旁,也没人能分辨出来。我迅速将身上擦拭干净,又拿了炊妇的衣服换上,那衣服洗得有些发白,穿上松松垮垮地极不合身。
我很快就换好衣服,举手击三下掌。
他听到声响立马闪身进了门,脸色绯红,摩拳擦掌地走向我。
我朝他妩媚地笑,用食指抚过他的嘴唇。他两眼迷离地看着我,手也覆上我的外裳,我伸手挡在他的胸前,身子又朝他靠近了些。他果真受了鼓舞,呼吸也急促起来。我用另一只手迅速将一物塞入他口中,还不待他反应过来,用双手紧捂住他的嘴。他躲闪不及,挣扎几下便晕没了动静。
我将脏衣服撕成布条,堵上他的嘴后,又用绳结套住他的脖子并绕到他身后,将双臂反剪起来绑上。爹往日里绑猪就是这么绑的,他说这种绑法结实。
我从未尝试过绑人,因而做得手忙脚乱的,还不待打上最后一个结,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巡逻的山匪恰好路过,他疑惑道:“马上就值午饭,你不在炊房,在此做什么?”
我哑着嗓子说:“大哥吩咐我来给她送饭,好不容易抓回来的人,饿死太可惜了。”
忽有一阵鼓声齐天响起,直听得人心神激荡。山匪们纷纷奔向鼓声的发源地,一时之间,营中空旷异常。
方才的山匪并未再多问,他似乎有什么急事,匆匆略过我朝前走去。
我沿着炊烟去寻炊房,没曾想营地竟如此大,眼看了炊烟就在前方,我走了许久才走到那炊房。
炊妇们将洗菜、切菜、炒菜、拿碗等一系列琐事做得井井有条,我低着头混进炊房,站在掌勺的炊房身旁。
掌勺的炊妇忙得焦头烂额,她低头瞥了一眼我的衣袖,不耐烦地问:“你不去炖汤,站在我这儿做什么?”
我点头如捣蒜,连忙去往汤锅前。汤锅前已有一名炊妇,还不待她发问,我先发制人道:“我是新来的炊妇,掌勺的姐姐叫我来炖汤。”
她上下打量我一番,问道:“我的衣服怎么在你身上?”
我低头道:“我没有换洗衣物,就托人帮我借了套,没想到是姐姐的,多谢姐姐的衣服。”
她随口应了声,将盐巴倒入锅中。
我四处打量一番,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又说不上来。直到炊妇唤我去端胡萝卜的时候,我才猛然反应过来。
寨子极大,可是炊房中备的菜并不多,锅碗瓢盆也不多,汤也不过只有一大锅。如果我猜得没错,这个寨子只是作为山匪聚集的场所,并非他们吃住的窝点。
我疑惑道:“大家是不是都不爱喝汤?”
“怎么会不爱喝,每次我这汤都能被他们喝得一滴不剩。”
“可是我刚刚看见,寨子里有很多人,这些汤够他们喝吗?若是他们喝不饱,会不会扣我们的工钱?”
“你不用担心这个,没几个人在这里吃饭。”
我故作惊讶道:“他们都不吃饭?”
她腾了位置给我,又说道:“他们去自己的寨子吃,你不用咸吃萝卜淡操心。”
我讪讪地闭了嘴,又装若无意地说:“这汤似乎有些腥味。”
她用汤勺搅了搅,毫不在意地说:“煮了肉,自然是有腥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