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答道:“姜小姐处处都好,自然会被无数人喜欢。”
我问道:“若是全天下的男人都去喜欢处处都好的姑娘,那其他姑娘怎么办?”
她嗤笑一声:“换作是你,你会喜欢处处都好的姑娘,还是处处都不好的姑娘?”
我细细想了一番,若我是个男子,也会去喜欢才貌双全的姜晚歌,而不是笨手笨脚的池露,这么想来,赵延和不喜欢我也是情有可原。
虽然心知肚明,但我还是有些沮丧。
转眼便到了七夕,透过窗户可见星河璀璨,满天繁星连作一片,忽明忽灭,如少女的明眸俏皮地扑闪。银河悬挂于天际,牛郎与织女脚踏鹊桥,与思念一年的爱人重逢。
府中侍女早早地端了清水,在月下穿针引线,向织女乞盼灵巧双手与美好姻缘,她们眼眸清亮,其中是藏不住的希冀。我不喜欢关于天空的所有传说,却还是被她们眸中的光所感染,偷偷摸摸地拿了针线,端着水盆去了一处无人的树林。
我刚钻入林中,就听见断断续续的说话声。透过树叶的间隙朝里望去,恰巧看见一男一女依偎在树下。女子伏在男子耳边,同他说些悄悄话,偶尔还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男子的脸被树叶的阴翳所挡,黑漆漆地看不真切。他从怀中拿出脂白色的玉佩,轻柔地系在女子颈上。
那块玉落在我眼中,像是一根长针,刺得我有些站立不稳。虽然相隔甚远,我仍可以确定,那是我自小带到大的玉佩。
可玉佩早就掉在甘镇的山间,而后不知所踪,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女子用手摩挲着玉佩,朝男子莹莹笑道:“这么贵重的玉石,官人是从哪弄到的?”
男人笑着挑起她的下巴:“有就行了,管那么多干嘛?”
女子有些不放心:“我们这么明目张胆的幽会,被人发现该如何是好?”
男子捏了捏她的柔荑,用手在颈间做个抹脖子的姿势,细长的眼眸中放出精光:“要是哪个不长眼的发现,杀了便是。”
女子用拳手轻轻捶他的胸膛,又往他怀中缩了几分,娇嗔道:“今天是朝织女娘娘乞巧的日子,见了血光可不是好兆头。”
男人傲慢地笑道:“那是他倒霉透顶,自寻死路,织女娘娘不会怪罪我们的。”
女子笑得更开怀,一条雪白的胳膊搂上男人的脖子。
傻子都看得出来这里下一秒就要上演一场活春宫,我虽不着边际,但总归是刚至及笄之年,不懂闺帏之事。
我连忙端起水盆,转身时恰好碰见一个飘在树上的人影,不由惊呼出声。
才刚发出声就知大事不妙,果不其然,而后一人执剑对着我鼻尖,正是方才的男人。
我惊魂未定,指着前方悬在半空的人影,颤颤巍巍地对面前的人说:“你身后有人。”
他并不回头,剑又逼近几分,眼看着就要碰到我的脖颈。此时旁边那个悬挂的人影忽地朝我们飞奔而来,一眨眼的功夫便挪到男人身后。
我更加惊恐:“后面……”
我浑身颤栗,吓得话都说不全,只用手指着他身后,男人脸上也有几分紧张的神色,他脸色煞白,仍故作强硬道:“别装了,后面难道有鬼不成?”
这时候那女子也收拾好衣着从林中走出,见男人身后的人影,吓得花容失色,喉中迸发出一连串破碎的惊叫。
男人终于转过身,才刚对上人影,人影便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飘到他身后,只是一瞬,那男人便跪倒在地,剑落在地面上发出哐当一声响。
女人扑到男人身旁,摸到满手的猩红,吓得跌倒在地,手脚并用地爬到人影身前,哀求道:“神仙饶命,我什么坏事都没干,求求你放过我!”
人影并未被她声嘶力竭的求饶打动,手起刀落,一阵刀光闪过,女子应声倒下。两人的血液交织一处,染得满地猩红,树影婆娑,微风带起腥风送入鼻中。
人影步步朝我走来,却是一个全身黑衣,头戴黑色笠帽的男子。他手腕轻翻,一柄闪着寒光的利刃便架在我颈上。
我手一颤,狗腿道:“好汉面如冠玉目若朗月,一出手教天上的玉盘都失了色,应该不会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动手吧。”
他张嘴,语调平缓地说:“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我刚杀完一个。”
我暗骂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也不敢再乱说话,只是用目光紧盯着颈上的长刀。见他迟迟没有其他动作,又壮着胆子道:“好汉,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他们没有我就活不下去了,您大发慈悲行行好,放过我吧……”
他笑了一声,缓缓摘下笠帽。
看见他的面容,我蓦然一惊:“徐平?”
徐平将刀收到背后,微微抿了唇,附身在男子腰间找什么东西,找了许久也没找到,他迟疑着将手探到女子腰间,还未翻开外袍,脸上已然沾染了几分红色。犹豫片刻,他下定了决心似的,三下二除五便翻开女子的外衫,手指一探,不知摸到了什么,脸上的羞意更甚。
我隐约看见徐平咬了咬后槽牙,而后将一个被血染得通红的物件攥入手心,足尖一点,身子轻如燕雀,直直朝几十丈跃去。
我后退一步,脚下却不是平整的地面,低头才发现踩到了女子的手指,女子临死时惊慌万分,如今仍是眼眦欲裂,表情狰狞可怖,空洞死寂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我。
我被吓了一大跳,捂住双眼尖叫着朝树林外跑去,才刚跑出几步便撞在一个人怀中,还未来得及抬头看来人是谁,头顶响起熟悉的声音:“阿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