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顾新伟给大家开完会，邢全利突然涌起一种莫名的苦恼感，他越来越发现顾新伟跟老代一样烦人。想起好久没跟张涛联系了，他给张涛打了一个电话，约了中午一起吃饭。
张涛说不爱往远走，就在他家小区楼下找了一个小店。到小店见到张涛时，邢全利发现张涛有点憔悴，头发得有一个月没理了，能看出出门前用水沾湿了用梳子简单梳了一下。衣服上很多细褶，坐在那里没有一点生气。
“师傅，最近怎么样？”邢全利递过一根烟，并给张涛点上后问
“还行，嘿，好不好不就是那么回事儿吗”张涛吸了一口烟，缓缓地说道
“我去，怎么还跟电视里学，玩颓废这套呢”邢全利想把气氛搞的活一点
“去你的吧，怎么一点没有大小呢”张涛依然保持那个姿势，但是嘴里依然有着往日从不怕打嘴仗的气势。
“嘿嘿，师傅，你得打起精神来呀”
“唉，从老于出了事之后，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一点精神头都打不起来，不瞒你说，现在去找小姐这事儿都打动不了我。”
“啊，不至于吧，这件事对你影响这么大呢”
“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对赚钱突然不感兴趣了，所以我就使劲想，但是越想越想不明白，越不明白，我就越愁”张涛大口喝了一杯啤酒。
“师傅，你这可有点高深，我还真听不明白了，这段时间你都干什么了”
“啥也没干，天天在家里呆着，出门最远就是今天这次”
“那也不行呀，再这样下去，你就废了”
“我也知道呀，但是就是提不起劲儿来”
“对了，我们一起去看看老于吧”老于在上个月被判了两年有期徒刑，刚判下来时，他和张涛去看过老于一回，邢全利觉得张涛可能是觉得对老于心里有愧，所以提出这个建议。希望能解开张涛心里的疙瘩。
“也行，明天吧，明天正好是可以探监的日子”
第二天，邢全利开完早会，就赶到张涛家楼下。张涛在楼下一辆桑塔纳外面抽烟，看见他来了，就招手让他让车
“师傅，哪来的车？”
“跟朋友借的，上次我们去看完老于，结果半天没打着车，他们那个地方太偏了”
邢全利坐到副驾驶，张涛打火出发
“那我们是不是要给于经理买点东西呀？”
“没用，里面不让送东西，得给他的卡打钱，里面有超市，老于可以用钱在里面买东西”
“我去，那么先进吗？”
“屁，里面东西贼贵，存两千，也就跟外边两百差不多。那些狱头和狱警还要刮一层”
“啊，唉，于经理也不知道在里面受没受罪”
“能不受罪吗，但愿他少挨点打”
“是啊，我也听说一般新人都得受点打”邢全利老家解放前土匪横行，他的父辈这一代还存在着遇事靠打架解决的思想，所以身边有很多人为了打架这事进去过。他们回来都说监狱里面挺不是人呆的地方的。象老于这样的经济犯最容易被欺负，因为大家都觉得他有钱，所以都想经过武力，让他吐点钱出来。
“对了，师傅，你不能往于经理卡里多存钱”
“为啥呀，虽说他得到的少，但是多存点怎么着他也能多得点”
“我听他们说，如果你的卡上没钱，别人也就不指的你能出什么菜了，如果你的卡里特有钱，别人也不敢欺负你，因为你可以用钱让别人听你的话。最怕就是有点钱，还不是很多，这样他们就没事打你一顿，好让你拿钱买东西，而你想把大家都买通，钱还不够。”
“是吗，我去，上次我给他存了五千，也不知道是多是少”
“我也不知道，但我估计还行，这次去你听于经理的，他让存多少，你就存多少。”
“我操，这里面还有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们老家那边，有好多人都因为打架进去过，他们出来后传出来的。不知道连海跟我们那一样不？”
“估计差不多，老于这次可是受了苦了”
“他这一次花不少钱吧？”邢全利小心地问
“这几年瞎倒腾弄这点钱全花进去了，不过我手里还有点，等他出来了，我还能给他点东山再起的资金”张涛看着前面，两只手在方向盘上拾着，目光稍有点呆滞。
邢全利心里还真有一点感动，他没想到张涛是这么一个重情重义的人，要说起来，这次老于要是把张涛和他的事都说出来，自己最起码也会跟着受牵连。
“师傅，这次我准备给于经理存两千块，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本来他计划花个几百元钱买点东西，现在张涛的情义打动了他，他不由的想到要是自己进去了，多么希望有人来看自己呀。
“你小子行，够意思”张涛依然没什么表情，但是语气中还是有一点加重的意思。
坐在探望室的窗口，老于看上去精神头还可以，但是明显瘦了不少。头发已经剃短，从眼镜片后面透出的目光变的平静了。
“老于，你还挺好的？”张涛平静地问
“还行，你们能来看我，我很高兴”老于笑了一下回答
“昨天全利找我，说是要来看看你”张涛拍了拍身边邢全利的肩膀
“谢谢小邢，你现在怎么样？”老于问邢全利
“于经理，我也挺好的，你在里面有啥需要的就跟我师傅说，我们俩一定帮你”
“唉，我在里面挺好的，你们不用担心，做销售那么长时间了，跟人打交道还是我善长的”
“钱够不够用，我再给你存点”张涛不放心地问
“在这里，钱就没有够用这一说，你们不用多存，存个千八百的就行，太多了也是个祸害”
“那行，全利说他这次给你存两千”
“嗬，花小邢的钱有点不好意思”老于在里面冲邢全利拱了拱手
老于没带手铐，邢全利看着老于的手，还挺白，说明他在里面还真没受太多的苦。
“我现在在里面每天早晨六点起床，干活，吃饭，晚上九点准时睡觉。还真不错，我悟出了点道理，今天正好你俩来了，我跟你们说说”
“你说”张涛往前靠了靠，邢全利也凑上前
“我之所以有今天就是由于太贪钱了，人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后来有点不择手段了。我总以为老代对不起我，也不能怪我不讲究。最开始的时候就是做点小手脚，后来可好，越来越贪，最后走上了犯法的路。其实人家老代是聪明的，他虽说克扣点我们的提成，但是说到天，也就是民事问题。我们愣生把事从民事做到了刑事。虽说当今社会很多人都在做点不太合法的事去赚钱，但是，我今天告诉你俩，一定记住，事情要保持在法律的边缘，千万不能迈过去。真的，人他妈的真是失去了自由，才知道自由有多可贵。”老于用手轻轻地锤打一下里面的理石窗台。
邢全利感到，这一刻老于才露出了心里的难过。一开始跟他们俩表现出来的都是强装，也有可能他刚想开，但是离彻悟还有很大的距离。但是老于说的话，邢全利觉得自己必须听进去。他想的是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事属于法律内的事，还是已经犯法了？他觉得自己算是走在法律的边缘，自己回去要做好这方面的工作。许多人去明白一个众所周知的真理，大部分情况都是亲自经历才能领悟，只有少数人可以从其它人的经验中得到教训。
在回去的路上，张涛一句话也没说，邢全利找了几个话头，张涛都没有往下接，邢全利也就罢了。
张涛脑袋里想的还是老于说的话：“赚钱可以，但一定不要走到犯法的程度。千万不要把别人都当成傻子，有许多时候人家可能只是把我们当成一头猪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