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天星见秦观眉际深锁,小手抚上义父额头,似要将义父皱起的眉头抚平。
秦观道:“我的宝贝小星儿,你这是做什么?”
小女娃儿道:“星儿头痛难受的时候,娘亲就这般抚着星儿的额头,不大一会儿星儿就不难受啦!”
秦观道:“义父不难受,只是在担心你爹爹能不能对付得了那个坏爷爷?”
小星儿突然贴脸到秦观耳边,神秘兮兮道:“义父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爹爹虽然常常夜里读书不哄星儿睡觉觉,但他打架可厉害了!有一年秋天,山里闯进来一头老高老高的大熊熊,星儿和娘亲都吓坏了,熊熊像人一样两只脚站起来小山般高,但是爹爹一掌便把熊熊打死了,还用熊熊的皮给娘亲做了一件大袄,可软了呢!可惜娘亲看望外婆去了,不然义父就可以亲手摸一摸熊熊袄啦……”(文章需要,切勿狩猎)
童言最真,秦观不由放下心来,笑道:“那我们给你爹爹助阵去,看你爹爹怎么将那个坏爷爷打个狗啃泥?”
鹿天星拍手叫好,秦观翻身上马,将义女抱在怀中,率众虎贲骑一齐向车马队追去。
鹿海望这边一骑绝尘,早已追上四驾马车,高声呼喊道:“真人请留步。”
葛洪真耳听马车外战马长嘶,隔着车帘与车夫交谈了几句,便听车夫一边驾马一边语气不善道:“马上何人?何故一而再再而三地叨扰我家主人!”
鹿海望并不答话,长啸一声,那车夫被啸声震得耳膜生疼,拉乘豪华马车的四匹良驹和其余行马纷纷呆立当场,车马队立时便停了下来。
车帘被掀开,葛洪真面色沉静地走下马车,看向鹿海望问道:“你是谁?”
鹿海望从马上下来,恭恭敬敬抱拳道:“情教宗主鹿海望,见过青羊宫上代掌教葛真人!”
葛洪真道:“魔教什么时候和虎贲骑搞到了一起?”
鹿海望道:“他们自是不知在下的真实身份。”
葛洪真道:“那你为什么告诉老道,不怕老道揭发你的底细?”
鹿海望朗笑道:“在下想留住真人,自然不敢隐瞒实情!”
葛洪真哦了一声,感兴趣道:“你要留住老道?为何?”
鹿海望道:“秦观将军是小女义父,小女义父想瞧一瞧车中人到底是不是反王之子?鹿某诓他说其实您是一位招摇撞骗之徒,故而孤身打马前来请真人留步。”
葛洪真抚须笑道:“你倒也是条汉子!老道以青羊肆斗姆元君的名义起誓,车中之人自是尊贵无比,却绝不是什么反王贼子。”
鹿海望道:“一面!便回。”
葛洪真面色不悦,眯眼道:“无知后辈,老道已经给足了你面子!”
鹿海望挺直身形,道:“得罪了!真人请出手!”
葛洪真轻哼一声,手中拂尘如蛟龙卷水袭向鹿海望双目,鹿海望足下一蹬身形拔高三分,拂尘击向后者胸膛,鹿海望潜运真气护体,那看似飘飘柔柔的拂尘瞬即溃散而开无功折返。
葛洪真收回拂尘,贯横八方,将拂尘当作三尺青锋般横扫出去,鹿海望深知上一拂尘只是试探,面前这式拂尘方为厉招,不敢怠慢,并掌成拳,包裹着真力悍勇一拳击向葛洪真中门,老道心下微惊,这情教宗主未免对于己身的身体素质太过自信,竟欲硬憾自己一拂尘也要来强攻自己中门。
葛洪真将横扫的拂尘变为斜掠,卷上鹿海望的手臂,口中念道:“太清仙伯敕青帝,化我道诀。”老道所念口诀乃是道家真法《青羊碑诀》的起手式,鹿海望被拂尘卷住的手臂霎时间酸麻不已,犹如深陷于泥潭沼泽无处着力,心下暗惊:“好生厉害的以柔克刚,不愧为道家巨擘,只是一柄拂尘便破了我的威式。”
但鹿海望是何等人物,大小战役也可称得上是身经百战,岐王山大战中一十三名绝顶高手围战情教宗主鹿海望和左护法龚鸿,龚鸿力战而竭杀死四位正道宗师,鹿海望仅一人便灭杀掉余下九位绝顶高手。
在前后足足阵亡六位长老和一位护法后,正道联盟终于心生怯意,放了把大火后败退岐王山。
御清子葛洪真以柔克刚,鹿海望便化刚猛威势的拳法为绕指柔,变拳为掌,那拂尘顿时便软趴趴的瘫在了他的手臂上,仿佛是突然被打了七寸的灵蛇霎时变成了死蛇。
葛洪真也不由赞道:“临阵机变,难能可贵!老道承认你是近三十年来老道所遇第一敌手!”说罢将拂尘上胜雪银丝缠绕于尘柄,束回腰间,道:“这般斗下去太耗时间!接下来咱们比拼一下掌力,点到即止,不伤性命。”
鹿海望点头道:“好!不伤性命。”
……
……
十七骑奔马踏雪而来,天穹上由初雪小意俄顷间又飘落起鹅毛大雪,一位骑马奔行的虎贲骑突然发喊道:“将军你看,海大哥所言不虚,那老道果真是变戏法的!”
秦观纵目望去,果见十数丈外先前所见那马车上的老道正在和贤弟四掌相对,一动不动。奇怪的是鹿海望已经积雪落得满头满身,直如一个雪人儿一般,而那道号御清子的老道士却片雪不沾身,头顶白气缭绕,仿佛山间晨雾。
鹿天星懵懵懂懂,小女娃儿到底是孩童心性,自动忽略了雪人父亲,望着蒸包子一样的老道士拍手叫道:“哇哦!坏爷爷是包子变得吗?头顶上冒着白气耶?”
惹来一众虎贲骑好笑,只秦观隐隐察觉到二人似乎正在比拼真力,是故一动不动,但他也只是一名骁勇无敌的军人,却不是武林宗师,对于两人此刻到底谁占上风谁落下风,一时也看不出来。
但有一点是看出来了,这老道士绝不是贤弟所说的招摇撞骗之徒,那老道士眼神清亮,神采焕发,头顶蒸气是雾化的真气外显,所以才片雪不能沾其身。
与老道士葛洪真截然相反的是,情教宗主鹿海望直如一块死物,任风雪吹落到脸上身上,有的雪花落在唇上便化为雨水滚落下来,在雪地上烫出一个小窟窿,有的落在睫毛上,风儿轻吹,更哪堪零落。
秦观有心相助,但深知高手间比拼真力看似平静异常,实则最为凶险,若有旁人打扰,轻者两败俱伤,重则立时走火入魔经脉逆流而亡。
大风起兮雪飞扬。
良久后……
鹿海望与葛洪真同时收手,老道士以撼山拨岳式,双掌下压于坤收束了浑身真力到丹田,鹿海望向西一跃五丈,轻喝一声,一身积雪纷纷扬扬洒落大地。
两人都未言语,至于谁胜谁败无人可知,或许谁也没胜,或许谁也没败。
长路漫漫,漫天飞雪,豪华的车马队不知要往何处归去?
山高水远,星汉迢迢,鹿海望还有一千教众未迁徙到“五王丘”。
这是一场只比了一半的比斗。
葛洪真从腰间重新将拂尘拿在手中,面带笑容地盯着鹿海望,眼中有赞许的神色。
鹿海望镇定自若地缓缓走了过去,老道士两指轻轻掀开马车窗帘,露出一条窄缝来,鹿海望探首向内看了一眼,瞳孔微缩,老道士放下窗帘,微笑着问道:“可是你要找的人?”
鹿海望向后退了一步,面向御清子葛洪真,以儒家之礼躬身施礼道:“真人海涵!海望失礼了!”
葛洪真微微一抬手,将半躬身的鹿海望扶直了身姿,道:“天地之礼不在八尺凡躯口中耳中,何失之有?”
老道士说罢转身进到车厢内,车夫打马一声:“驾!”
车队不急不缓向风雪中归去。
秦观怀抱鹿天星缓步走来,含笑道:“贤弟无事便好,否则大哥万死难辞其咎,不是凝王之子也罢!都追了这些天也不急在这一会儿。”
鹿天星伸着脖子在爹爹脸上“啵”的亲了一大口,骄傲道:“爹爹真棒,一下子就把包子爷爷打跑了!”
众人一阵大笑,其乐融融。
鹿海望登高相望,螺蛳湖连着长江水阔,烟波浩渺,大地尽是一片亮白,祖国河山,不论怎样都是一副江山如画。
悠悠一声长叹,儒家典籍中还是有经义在其中的。
国家兴亡,苦的都是老百姓;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也苦。
人类有史以来,战争无止无休,华夏煌煌数千年的历史是一副战争史,炎黄子孙在斗争中期盼和平,这头顶苍穹高悬欲望与权力之剑,战争便会永远无止无休。
鹿海望突然放声长笑,天地与谁都是百年,何故伤春悲秋,黄土一埋,谁不是一具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