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兄弟叫小宝,他长我10岁。你问他为什么叫他小宝,他就会低头偷笑,露出一口稀疏的龅牙。黝黑的皮肤,眯缝的小眼,方形的大嘴,在低头捂嘴的那一刻猥琐尽显。
“我还没结婚,没结婚就一直是小宝。”他嘴巴咕哝出一句。
小宝性格内向,言语相对较少。但对我例外,小宝说我是他兄弟,他觉得我老实巴交,无害人之心。所有认我做兄弟。其实我知道,还另有原因,因为小宝右腿残疾走路一瘸一拐的。而我亦然。
小宝已经10年没回家了,听小宝讲,他们家有五姊妹,他是老幺。母亲听信谗言,说他八字克母,母亲对他一直爱答不理,生疏的很。那年不慎摔断了腿,母亲也只是给他找了个赤脚医生草草了事。已至现在的残疾。小宝话语间的叹息声里,我知道他心里有泪,有一种别人体会不了的痛楚。
男人有的癖好小宝都有,男人有点缺点小宝也几乎全占。抽烟、酗酒、嫖娼、老虎机小宝都会。每天晚上,小宝总会生拉硬拽的请我去宵夜。他总是不断的喝酒抽烟,然后向我倾诉着他的痛苦,一遍一遍的讲。酒过三巡,他便问起,讲到哪里了?我轻声的答复,讲到你老妈信迷信那段了。小宝颤颤巍巍的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酒,手指敲打的桌子砰砰作响。“哎呀!就是那死老太婆信迷信那事……”
小宝醉了,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哈哈!就是那死老太,她迷信,你说她傻不傻?哈哈蠢的死了呢……桌子上的碗筷有震动的声响。就是那死老太,她信迷信,她不要儿子,要干亲!说着便拿出口袋里刚买的黄鹤楼。在餐馆里挨个发着烟。我并没上前了阻止,因为我不知道他没有醉,也许这就是他的一种自我救赎,唯一,且有效的一种自我救赎。
空闲时,小宝就给我讲黄段子,高兴的时候手脚并用,手舞足蹈的。我跟你说舟,女人啦没一个好东西,腿一扒就来钱。她们一个个坏的很,她们总盯着你似深似浅的口袋,淘空你!
榨干你!吃你的骨髓,喝你的血。她们就像螺丝里的寄生虫……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便反问到,是不是昨天又去找女公关了?被我一语道破,他哈哈的笑了起来。“她们是寄生虫,你是蛔虫,你什么都知道……”
因为长期大量的抽烟、酗酒,小宝的身体每况日下。每天晚上那种连续循环的咳嗽,让人揪心,让人心里发毛。每到半夜,我拉开屏障给他倒水。他真的太瘦了,那一根根的肋骨,像图画里的饿殍。眼眶越陷越深啦!我多少次好言相劝,小宝总是乐呵呵的讲:“没事的,没事的,无毒不丈夫,无毒、五毒吗!”说着便开启了玩笑,若天下男人都像我一样1、2、3埋单,那些女公关在梦里都要乐开了怀。一夜有多少秒?一夜暴富懂吗?说着说着就咳了,咳到吐。
摇摇欲坠的小宝,脾气越发暴躁了。经常不去上班。上班经常选着看不顺眼的女顾客骂,“哎呀!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胖啦?你这肯定吃的比猪多,才会长的跟猪一样……”经常会有一些女顾客跟他吵起来!可能是怜悯,或是看他可怜,或是息事宁人。并没有任何一人向老板告发他。我经常苦口婆心的劝着,我甚至对他讲,小宝啊,小宝,你不胖、你肚子小,要是你肚子大点,我真要化作一条蛔虫,住你肚子里面每天提醒你。小宝知道我并无恶意,只是哈哈的笑。
那一天我在楼下忙活,楼上传来“砰砰声”接着是严厉的呵斥谩骂声,我极速前往。一个体态臃肿,头发蓬乱的妇人,正用食指杵着小宝的额头,老娘骂你怎么着?尔后扭打在一起,我赶忙上前拉架,边拉边问缘由(我试着先拉开小宝)。
“您好请问您……”
那妇人怒气冲冲的用手指杵着我的额头,“小舟,老娘要比你高几个档次。”
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咕哝出一句:“不止的,最起码3个!”
那妇人紧绷的脸上露出了微笑,随后哈哈笑道:“看见没,老娘就是你高2个档次!”最少都要高你两个档次。
几天后小宝离职了,来过几次电话,说去了熟人店里。数月后我请了几天假,前去探望,老板一脸无奈。老板讲:他来的时候身体就垮了,不分昼夜的咳。还冒雨去找女公关,打老虎机,输光了钱一病不起,将他送回了家。如今已去世两月。
啊,我可怜的小宝,其实你并不坏。你是一个离了家的孩子,你所有的“坏”只是为了喂饱你惶恐的心。你所有的痛楚又谁能知晓?
或许疯狂才是清醒的傲慢,
或许只有星辰的晚上才能预知未来,
俯下身才能感知到生命的卑微,
车马如龙又怎能迷惑你的眼睛!
不管是睡在深圳的大桥下,
还是坐于浦东的榕树旁,
都不要紧!
那三丈的井绳
打捞你苦涩的童年,
喊出你的名字,
天便亮了!